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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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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俄对胤禔行了礼,落后在他身后半步,唇齿不动,用仅能让胤禔听到的声音道:“皇上调了宗室的卷宗!”
胤禔收在袖中的手猛然扣紧,宗室卷宗!他的皇阿玛对着不放在他心上的人一向无所不用其极,而他们这帮人虽说没什么良心,可半生圈禁,连累妻儿,再是狠心,到底也是个人,如何不在意后辈!
康熙皇帝,这一手棋下的真是好!
胤禔磨磨牙,面上仍是带着笑,回头对胤俄道:“福隆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宝儿见了雪团儿又不要你了?下回你也不理它就好了。”言罢,伸手拉着胤俄的手往和敬的院子走去。
胤俄冰凉的手被胤禔握住,心立时安稳了些,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我不理宝儿,七阿哥可别让我再去哄它。”
和敬站在门畔瞧着携手而来的两小儿,因近日康熙隐隐透露的话语而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些,只要傅恒一家护着胤禔,她倒是不必太过忧心,毕竟,就算有继后之子,与他们姐弟想必,身份上还是差了一层,他们的皇阿玛一向追求身份的高贵,只要胤禔不犯错,那么皇位定然不会旁落!
胤禔知道康熙早就想将和敬嫁了出去,看他近日连连询问公主府的建造就知他主意已定,听傅恒传信和敬那夫婿年末亦会入京,想来婚期便是明年初春罢。
两年的相处让胤禔和胤俄都很喜欢和敬这个‘姐姐’,相依为命的情谊更是让两人念起曾经过往,视她若姊若女,恨不得为和敬谋划来最好的物事。
然而,如今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她能安心备嫁。
西三所中三人用膳氛围其乐融融,旁处情境却是各不相同。
寿康宫中,弘历看着钮钴禄氏哄着胤禩用膳,却也不忘吩咐人为他添上几道菜,心下泛起愧疚,他的额娘还是在意他的,即使他已经换了身子,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他的额娘多用过几分心。心下伤感涌出,弘历眼睛红了一红。
胤禩瞧着弘历的模样,挑了挑眉,看来,这弘历倒不似他瞧见的那般无心呐,如此也好,若能让他同自己结盟倒也是好事一桩,毕竟,若此间没有盟友,他们这些不对付了一辈子的家伙对彼此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谋算天下还当是出奇制胜!
钮钴禄氏瞧见弘历的红了眼,心下也有些恻然,短短几月,面前这孩子便失弟失母,着实可怜,亲自为弘历添了筷子菜,柔声道:“永珹,我听说你最近常常在院子里跪经祈佛,以后若是空闲便来寿安宫陪我一起吧。”
弘历心下且喜且忧,起身躬身道:“谢皇玛姆。”虽然,他这样做有可能让康熙等人对寿康宫生出戒备,不过,就算招人盯着,总也好过被人莫名利用了,还说不清,尤其是在他皇额娘身边有那么个妖孽的时候。
胤禩同弘历眼神对视一瞬,胤禩面上仍在微笑,眼也在笑,弘历心下有些发紧,不待想出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妥,就听胤禩的稚嫩童声响起:“皇玛姆,永瑆也要四哥陪。”
钮钴禄氏想了一想,觉得也好,胤禔是元后嫡子,身份依然最高,且身后有富察一族的支持,她也拉拢不过他;胤祉的母妃尚在,且那般依赖永璋,对她不过是寻常亲近,胤祯虽然年纪本领瞧着都刚刚好,最近愉妃却是有复宠之象。如今,她能拢在身边的皇子,也就是这屋里头的两个,这兄弟两个相互扶持了,有她在中间调解着,未尝不会是将来的明君贤臣,一世佳话,自己和钮钴禄一族都是最后的受益人。
“好好,永珹也陪着永瑆,只是永瑆要乖乖听兄长的话。”
弘历指甲抠了抠掌心,见钮钴禄氏看过来,面上露出分笑,看向胤禩,面上带出几分怀念哀伤,轻声道:“皇玛姆,永珹明白。”
被弘历那样平静的眼看着,胤禩却笑得愈发灿烂,满面惊喜:“皇玛姆放心,永瑆一定会听四哥的话。”弘历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看来,这小子手里的势力倒是正经有几分,很好,很好!
承乾宫中,佟佳氏有些食不知味,用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指派侍从为胤禛添菜。
胤禛面上不动,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咽下口中饭菜,方才出声道:“皇额娘,您现在身子弱,还是多用些吧。”
佟佳氏微笑摇头,轻声道:“皇额娘用好了,永璂才要多用些。”
胤禛也不好多说,只得作罢。
康熙在翊坤宫中倒是笑得开怀,四公主有胤祉的提点教导,行事言语颇和康熙的意,抱着四公主耐心陪她说话。
胤祉稍稍松了口气,就发觉身边少年握住他的手,抬眼就见永璋眼中的安抚,禁不住粲然一笑。
时时瞟着胤祉动作的康熙口中言语顿了顿,抬眼去看纯贵妃:“贵妃将孩子教导得不错。”
天色已晚,林宇坐在林广澈对面仿佛读书,心思却早已不在书本上,林广澈自然知道林宇在纠结什么,合上手上账册,抬头笑道:“宇儿,这几日你同父亲一处歇息。”
林宇微微脸红,他昨夜倒是睡得好,几日噩梦亦不再纠结,只是,好像父亲的账册还没看完……
胤礽暗暗叹气,这才是乖孩子贴心儿子,他上辈子这年纪的时候还是只知道念着康熙陪他的胡搅蛮缠小霸王一个,倒是他的儿子们一个个的乖巧的不像话,不知道他们如今过的如何……也不知道他那个对头是不是回了魂仍然纠缠在四九城中。
胤禔和胤俄匆匆洗漱便遣退了侍从,两人猫在被窝里,不等说话,就听见对方的磨牙声,不由得都笑了,笑得无奈。
胤禔摸到胤俄的头,轻拍两下,方才出声:“皇上怎么想起调宗室卷宗了?他这两年不是什么都没做么?”
胤俄拍开胤禔的手,声音中满都是无奈:“昨儿晚上那位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跑去了咸安宫——”胤俄声音一顿,胤禔抓着他的手猛然施力,让他险些痛呼出声。
胤禔察觉到自己动作的失态,忙松了手,胤俄揉着手腕,慢声续道:“他没进去,转身又去了毓庆宫,一直待到快上朝的时候才出来。”
胤禔沉默的翻身躺平。
许久不闻胤禔的出声,胤俄凑得近些看了看面色沉重的胤禔,轻声道:“放心,太子不在这儿,估计是皇上发现咱们都在,心里头不舒服,念起了旧事。”每次提到太子,胤禔都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两个上辈子到底是怎么闹起来的,若当真有兄弟情义,这两个不闹,他们兄弟也该是能过得安稳些,至少自己和九哥是不必搀和,偏偏这人这辈子才来后悔……
胤禔眨了下眼,轻轻一叹,抬手摸摸胤俄的手,道:“手还疼么?”
胤俄不答话,只是歪着头盯着他,胤禔抬手点点胤俄的鼻子,道:“你我做不了什么,这时候什么都不能做,弘历……弘历那小子,你看着他行事如何?”
胤俄也懒得替他纠结,左右这事儿再膈应人,他们若是不想同康熙相认,只能什么都不做。不过,“那小子和他老子一个德行,都是孤绝的性子,不会真心信谁,咱们还是远着些吧。”
康熙没在翊坤宫留宿,仍是回了乾清宫,沐浴更衣,让高无庸奉了蜜水来,便遣退众侍从。
点点烛火映衬下,康熙看着自己的孙子和曾孙的境况,眉头慢慢皱起,翻到最后的时候,深吸口气方才仔细阅读有关胤礽一系的记录。
再看过满洲世家的记录,康熙的心情已难以描绘,胤禛,纵是为了收拢权利,可是若是打压太过,偌大的国家,无人可用又如何强大?想到胤祥和胤禛都算得上是累死在政事上,康熙沉沉一叹,他已不知自己该恼还是叹,到底他是没教过胤禛帝皇之术,却不想他用惯了暗门手法,自个儿摸索出的为帝之道亦是只一味的强求严苛,不禁念起曾经于他面前侃侃谈说治国方略并驭臣之道的少年,那时候,自己只觉欣慰,后来,后来那孩子在自己面前已然日渐沉默,为何自己却可是不喜?
是因为自己渐觉苍老,已然不比风华正茂的儿子么?
或者,是因为嫉妒,嫉妒他的保成的风华天成……
胤祉得了胤禔送来的消息,不由得冷冷笑了声,皇上终于想起太子了么?可惜,晚啦。他二哥自小聪慧,便是有康熙的宠纵也不过是在私下里同康熙亲近着些,偶尔使点儿小性子,如何就成了旁人口中的目中无人骄纵蛮横的纨绔模样?说到底就是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大家都在嫉妒太子,却不仅仅是嫉妒皇帝对他的宠爱。
他的二哥,虽说不至于眼中无人,心上却只有几个人罢,自己也不过是勉强能在他心上占上点儿分量的,所以,大家其实记恨的是那样优秀的人眼中没有自己的半分影子。
大哥给他使绊子,他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一抬手就将之化解;老四借他威势,他看都不看,只自顾前行;老八诋毁于他,他微微一笑,就将胤禩练就十几年的君子之名拿去;老九对他咬牙切齿,他从不予理会,便是当面撞见也不过是予他记厉眼,令他收敛;老十对他有几分恭敬,他便看在他面上对老九再忍一分。便是自己,若非幼时被他瞧见惴惴不安的模样,因此着实亲密相处段时日,自己怕也只是二哥众多弟弟中的一个,或许,也会因为心中莫名的不甘和委屈而故意与他对立。
而今想想,他们这帮人却似从来没有长大,口上说着仁义道理,念着天下河山,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半分忧国忧民,也难怪胤礽会不喜欢他们。
胤祉侧身而卧,轻抚着颈上配的玉饰,其实皇上曾经造就了宫中的一个奇迹,曾经雕琢出一块让人侧目的珍宝,只是,他按照自己的期望造就出一个几乎是完人的太子,却又亲手打破自己用谎言缔造的梦境,玉本就是冷的,被人带在身上久了方才能过些温暖,他松了手,任那宝玉落地,碰了伤,失了温,伤了心。而他们这些毁去天地瑰宝的帮凶,也受到了惩罚,付出了代价。
上辈子他欠他二哥的算是还的差不多了,这辈子,他等着看罪魁祸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