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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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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琼霄道:“阿渡哥,这里可是王爷府,就算他把御医派了来,王爷说不见客,他又能怎样?”
赵隽道:“他们若是知道什么别的,断不会等到一个月之后再来拿人。暂时不用怕。”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赵隽有些微微喘息。
“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琼霄道。
不安,像是从水面上探出的一只巨兽的兽角,她总觉得,那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少年乌米尔并不简单:浩然的眉,猜不透想法的绿眼,更重要的是,他眉宇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气,隐隐的,她总觉得,那是帝王相。
连赵隽都说,仅仅是短时间内不用怕他。
几个人正说着,却闻听乌米尔洪钟般的嗓门儿越来越近。
“陵川王,赵大人,我给你带好东西啦!”
却见乌米尔如一头双手抱着一堆画卷走到寝殿的门口。
琼霄急中生智,从屏风处取过一坛女儿红,仰脖喝下半坛,在乌米尔踏入门口之时,恰好将门紧锁。
“老师,看,你们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红蓼白鹅图轴 》《瑞鹤图》!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真……“
真迹两字还未说完,乌米尔忽觉浑身一酥,双手一松,三幅画卷全部落在地上。
眼前的戏装女子,酡红色的腮,恍然似最红艳的格桑花,大眼睛像父皇王冠的珍珠,又像是家乡清晨时的鸟儿的眼睛,沾了露水似的,花冠头面簇拥着滴滴娇的脸,迎着阳光。
“乌米尔王子,王爷不舒服实在抱歉,您改天再来。”
唱戏姑娘摇摇晃晃地说。
酒香扑鼻,二十年的陈年女儿红。
香气飘忽着,直钻入他浑身的每一处,连心窍也不放过,心痛了。
乌米尔用每一个细胞深深地叫着,麦色的皮肤,黝黑的浓眉,黑亮的大眼睛,都散发着灼人的光。
“唱戏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前,也是这个地方,八岁的他随着大哥来捉拿重犯,第一次遇见唱戏的她,就再也没有忘记。
十年了,唱戏姑娘长大了,长高了,长相,却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乌米尔张开钢铁般的双臂,便要去抱拥对方。
唱戏姑娘却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进陵川王的寝殿。
“砰!”
门被关上了,似乎有些尘灰扑上了乌米尔的双眸。
心里似乎也沉了些灰扑子。
乌米尔站在门口,听着门水花似的嗓门咿咿呀呀地唱着,忽然就觉得受了内伤。
她是陵都第一美男子的人。
她是赵隽的人。
乌米尔记得,他老早就听说过赵隽喜欢幼女,喜欢狎昵戏子。
门内,似乎亦有了娇喘和律动的声音……
“乌米尔王子,你果然在这里。皇上有令,所有王子今天下午都要一个临时的骑射大赛,快回去罢!”
乌米尔的心腹乌哲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声音很轻。
“为什么突然要考我们的骑射?”乌米尔亦小声道。心里暗地嘀咕,老头子最爱的儿子不是瞎了么?不是不让外人知道么?
“大概是因为四骏全回来啦,皇上想四位英雄指点下各位王子的射技。当然,王子您就不用他们指导啦!”乌哲道。
乌米尔只得匆匆离开,当然,离开时,没有忘记回忘那扇紧闭的门。
心,又开始疼了。
却说这边,乌米尔刚离开,琼霄便停止了柔媚的叫声,轻轻从他胯间翻下。两片桃花瓣似的双眼,却依旧漾满一江春水般温煦。
“王爷,如果刚才是真的就好啦!”
“快下来,小叶子。”
赵隽无奈地闭上双眼,不去看她。
琼霄有些失望地脱了戏服,黯然道:“王爷,是不是小叶子太丑,配不上王爷……“
“是!骆驼快下来,你怎么上了七叔的床了!还学人家唱戏,下来!”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清秀少年冲上去,拧着琼霄的耳朵便要将她拽下来。
“小猕猴!死赵毓你轻点!你什么时候来的?”
琼霄不清不愿地下了床。
“刚来。”赵毓道:“那个猛犸人似乎喜欢上你这头骆驼了,他如果常来陵川府,七叔怕是不安全,而且,瞎太子爷不会死心的,不如把七叔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王爷现在不方便移动啊!”琼霄道,低头看一眼赵隽,他尚安详地躺在床上,面色比窗外的雪牡丹都白,他甚至不能咀嚼稍硬的食物。
赵毓歪嘴一笑:“我有那么傻么?我命人特质了一顶软轿,你赶紧让阿瑶收拾些必需品,我这就带王爷离开。刚杀了几个在附近监视的猛犸人,想必是太子的人,趁这时候走是最好的。”
说着,赵毓走到赵隽的床前,虔诚道:“七叔,我们去姑苏吧。“
赵隽吃力地道:“我若这时候离开,身体倒是没关系,只是朝廷里,便再也没有什么方便……”
赵毓道:“我留在这里,扮成你!”
赵隽讽刺地笑笑:“这次是要暗杀乌米尔吗?建议你现实些。”
“就是啊,上次伤亡还不算惨重吗?”琼霄亦道。
阿渡道:“少主人,你们要是想扮成王爷,属下倒是觉得杨不凡杨大哥比较合适。”
赵隽亦点头。
几个人谋划一番之后,赵隽便任赵毓抱入软轿,由旧部及魔神兵暗中护送着,晌午时与琼霄一起奔往姑苏。
却说晌午时分,乌米尔与心腹乌哲在酒楼用了饭,急忙骑马奔回宫中。
“王子,你有什么心事吗?”乌哲发现主子的挥鞭节奏有点乱而无章。
“妈的!没事。乌哲你说,大哥会参加这个大会吗?”乌米尔问。
乌哲道:“皇上的心思,属下猜不透。属下只知道,您的功夫不在太子殿下之下,皇上已经十分欣赏,只是,论用兵却比太子殿下经验少,当着“四骏”的面前,王子还是要礼貌多一些。汉人管这个词叫“谦逊”。”
“知道啦!”乌米尔猛踢了马腹一脚,马儿长恢儿一声,飞驰而去。
谦逊,他对大哥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哪怕,那个有双目犀利地太子早早已看透了他。
此时,猛犸太子正在用膳。
不是手抓羊肉之类,是地道的汉人江南菜:龙井虾仁,红烧鹌鹑,嫩菱炒毛豆,珍珠手撕鸡,松鼠桂鱼,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黑米鱼鱼鲊……
依旧是肉。
自他眼盲之后,因为看不得食物,太子妃本想喂他吃,他竟将太子妃的银箸掰断了。
太子妃只得让侍女将每样食物挑到他眼前的银盘中。本是十分挑剔的太子,对食物却不再遴选,一概寒着白玉似的脸送入喉中。只是,食量几乎减至失明前的一半。
饭毕,火炼太子就扶着他的刀,试探着眼前的什物,自己跌跌撞撞走回书房。
谁扶,他就用寒凛凛的眸子冻谁。
东宫里的侍女太监们都纳罕那双失明的眸子竟还会冻死人,却都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去向——倘若太子的眼睛一直不好,东宫的主子肯定得换人!
所以,许多人都蠢蠢欲动了,当然,最蠢蠢欲动的还是太子妃。
太子妃开始对她认为每一个可以依附的人施展媚术:父皇,老二,老三乌米尔。
火炼感觉得到。
同时,他觉得,有一种更加不安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陵都,笼罩着每一个猛犸人,造成这种不安的,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他用了十年,父皇却总说杀不得的人。
赵隽。
他在心中恨道。
手中摩挲着一幅画,赵隽所做的《秋郊饮马图》。
古风盎然,图中的江水澄澈,水面平缓无波,岸边林木环绕,绿草,秋树,红叶萦萦。一骑棕色骏马,周围十几匹马,均是汉人的马,他即便眼盲的时候都不认真,可是,那马画的栩栩如生,个个会鸣会嘶似的,不是野马,是战马。
落款的字迹清奇俊逸,如其人。
他看不得,却将那字迹、画面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战马的铁蹄。
他始终觉得,赵隽屈居猛犸的皇廷下十年,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扶着刀柄,摸索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另一间,琴房。
唐朝遗留下来的玉琴“春雷”,杉木琴“九霄环佩”,桐木琴“大圣遗音”,“太古遗音”均珍藏其中,然他最喜那把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圆形、凤沼长方形的玉琴“春雷”。
他抚琴,音韵沉厚清越的声音便冷冽不可闻。
他再抚,琴弦断了。
此时,一阵凉风猛吹入陵都城外的一枚软轿中,赵隽打了个喷嚏,伤处有些许裂开,吐了几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