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尔朱

11、寸草心

　　“公主，您总算醒了。”
　　端慎醒来的时候天色熹微，“我母后…”“娘娘的事已经报给了内务府，黄公公派人去准备丧仪了。”云袖将熬好的药汁端给公主，又道：“公主体弱，不要忧思过甚，快将药喝了吧。”
　　“怀安…”
　　“梁先生与杨老先生都在操持娘娘后事……”
　　端慎闻言不再言语，接过瓷碗皱眉喝下了药汁，对云袖递来的蜜饯轻摇头，“云姑姑，扶我去诵经阁。”云袖本来犹豫，看到公主苍白如纸的面色，到底不忍劝说。
　　端慎公主一迈进诵经阁，便命侍卫封闭大门，莫贵人丧仪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诵经阁从前只有太后偶尔前来，现今太后殁了，此处便没有什么人烟，封闭一事，更无人关心。午间梁怀安来找寻公主时，也只看到了诵经阁紧闭的大门，心中担心不已，凝望阁中却了无声息。
　　是怪他不在她身边吗？……他知道公主醒了就匆忙赶回来。
　　然而他只站在那里。
　　他的伤没有好，他已经三夜未曾有过休息。
　　他也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
　　他站在那里，从午时到日暮西斜，从笔直到颤抖僵硬。
　　不如……为你吹首笛吧。
　　倘若你不愿见我，你总能听到笛音，你总知道，我还在。
　　他横吹竹笛，是《姑苏行》，他曾吹给她听的江南小调，明丽圆润，曲调本是欢快，此时听来却如泣如诉，哀婉凄绝……

　　端慎听到了悠扬婉转的笛音，她知道吹笛的人是怀安，只有他，只有他……从来没有离开她，从来没有。她一个人在冰冷又空旷的诵经阁里哭泣，几次哭到头痛欲裂，无声又痛楚想要叫喊，她在空寂的阁楼里反复徘徊，几乎忘记了她是大越国的公主，那么多，那么痛……那些痛苦和恐惧都在笛声中缓慢消解。
　　笛声飘渺又哀愁，环绕在她身边，她能看到窗外幽凉如水的月色，不再那么冰寒，她苍白瘦削的脸颊上有淋淋泪水未消……
　　笛声飘扬了很久，直到诵经阁最后的灯光也熄灭，这处只余下一片黑暗。梁怀安停了吹奏，缓缓从荷花池中拾级而上，池水浸湿的衣摆流下默然水迹。
　　诵经阁临水而建，三面环池，唯有正门可以通行却已经被端慎封闭。他想要让她听见，想要陪伴她哪怕那么一刻，只得涉水而过。池水寒冷，我知不及你伤悲，多害怕你会难过，你又会哭个不休，那比池水要寒冷的多。

　　第二日便是贵人莫氏的丧礼，因莫氏乃罪臣遗女，迁居冷宫早就不受皇帝宠爱，这丧礼自然简陋。若不是看着她还生下过端慎公主，小小贵人，多是抬去乱葬岗也无人问津的。
　　这时候，端慎也从诵经阁中走出来，袖中是她未眠未休用小楷抄成的《地藏经》。诵经阁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缓慢打开，她轻轻抬头就看到了梁怀安。梁怀安面色在阳光下也是苍白，素来整洁的白衣竟有很多褶皱，“公主……”连声音都略带嘶哑。
　　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看着公主泛红的眼眶良久，突然长身而跪。“你这是做什么？”“臣就是不知该如何做，臣怕看到公主这样。公主……昨日是臣有错。”他心中还在意昨日公主醒来没有见到他的事。
　　端慎见他如此，叹气：“你快起来。我根本没有怪过你，我也没有事。去母后丧礼吧，还想让你扶棺。”
　　扶棺人在越国也是有规则的，最然没有数量规定，但扶棺之人大都要选择最亲近的人，绝不会选自己不信任的人。端慎只想，由她和云袖，梁怀安三人，来完成这件事。
　　“是……公主。”梁怀安闻言起身，二人便前去明月楼丧礼。
　　端慎亲眼看着棺木封好，将经文双手奉交给前来诵经的普惠大师，在木棺旁长跪良久，移灵时辰到了才沉默着退出礼堂。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如今还尚没有回报，就……
　　父兮育我，母兮鞠我。长我养我，昊天罔极。

作者有话说

　　如果有二更就当做惊喜 也许大概可能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