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流星——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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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对自己而言是什么？
洛逐翟半阖着眼，轻轻地，如是问自己。
他什么都看不清，但耳边很吵，像是有很多人在喊叫、在奔跑，还有人在笑。身体似乎本能地想向那笑声跑去，但仅仅是抽搐一下，便没了动静。
大脑一片空白，隐隐感到刮起了风，呼呼作响，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疼，很久很久，而后像突破了一个临界点似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风……
【哥，你又在这里睡着了！】
软软声音在抱怨，洛逐翟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又很快闭上。
——是小年啊
他突然感到一种无端的轻松。
睡了一会，感觉不冷了，大概是洛小年关了窗户。
洛小爷想换个姿势，但他感觉好累好累，一点也不想动。
睡吧——他好像……
明天还要去学校——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吗……？
算了……他一点也不想去想，总感觉……倘若想起来——必定很痛苦。
诶？等等……
他的人生真的有那种事吗？
继承家业、照顾弟妹……还有什么？
充其量只是不喜欢……所以痛苦什么的……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
——对吧？
他记得……有让林琳去扣武术社的社团活动费，至于扣下来的钱……给她加菜吧，女孩子，又是他手下的人，不能亏了。
他记得……唐问是个欠收拾的货，他们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都在一起，打打闹闹那么多年……差点忘了，说好请他去踢球的。
……什么时候说好的来着？
还有什么……
哦，闻笛和小年。
他记得……小年该上初中了，他要抽时间去参加开学典礼，长兄如父，小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家里有两个男孩子，所以小年学习差一点喜欢玩都可以，妹妹嘛……娇惯一点没什么不好。
他记得……闻笛刹不住脾气，打架的功夫都是唐问教的，漏洞太多，让人放不下心。学习不能落下，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守堂子也好做人也好……都不能跌了洛家的股。（跌股：丢脸）
然后呢……
好像还有……医生，库洛洛他们……
诶？
那是谁来着——本不该有他们的
……为什么是本不该？
‘轰隆——！’
巨大的轰鸣响彻天际，闪电珊珊来迟，冰凉刺目的光芒照亮了这片被遗弃1500年之久的土地，照亮了流星街，照亮了垃圾山脚破烂不堪的男孩，照亮了洛逐翟。
漆黑的眸子映入闪电，摄人心魂的光芒随着再度暗下来的天空一并黯淡，男孩被惊雷拉回现实，他眨眨眼，慢慢，再次半阖。
哦，还有医生，库洛洛他们。
下雨了。
水冲在伤口上，血开始流淌，雨水夹杂血腥味飘了很远。男孩动了，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而又艰难的翻过身，仰躺在地，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软软落下，贴在脸颊上，落在额头上，阴影投下，遮住表情。
没有林琳、唐问
没有洛闻笛、洛小年
没有家
洛逐翟抬起手臂，挡住眼睑。
只有医生、库洛洛他们。
……只有他们……
没有疼痛，也没有寒冷，洛逐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见乱七八糟的旋律——有很多人在喊叫、在奔跑，还有人在笑。
恍然中，杂音蓦然有序起来，洛小爷听见很多很多熟悉的声音，或高或低，或冰凉或带着笑意。他眼前划过很多面容，微笑的、面无表情的、嘲讽的、柔和的……心跳清晰起来，不怎么有力的跳动着，那些面容随着的倾泻光芒清晰起来。
【我是库洛洛，库洛洛·鲁西鲁】
……
【小子，和我们一起干吧】
……
【谢谢你，洛】
……
【小医生我求您洗洗钳子吧】
……
【啧，任性小鬼】
……
【……】
……
…………
而后，那些声音渐渐合在一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伴随着心跳一下一下融入雨水，他忽然迫切地想听什么。
于是最后两个声音，仿佛要刻到骨子里似得，轻轻吟着
低沉的男声说
【翟，我的儿子】
软软的女声说
【哥，早点回家】
温柔到流进血肉，温柔到让他哭不出来。
4月大雨润湿流星街每个角落，视线对上天空，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感觉朦胧开来，搅乱了神智，也淡了呼吸。
雨落在男孩脸上，慢慢滑下，隐隐地，有那么一颗温暖夹杂其中，在耳框上失了温度，溅起一个微不可见的晶莹，连同那些柔软的声音一并，渐行渐远。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再睁眼，梦中的繁琐与痛苦便会消失不见。
男孩昏迷了很久。
直到他感到了颠簸，推开眼前附着着的迷雾，微不可闻的呼吸被雨水杂乱。雨水与寒风，如同有什么人在带着自己竭力奔跑。
“逐翟。”
他睁开无机质的眸，视线自然而然落上一个颈部，模糊的光斑与扑面而来的寒风——始终未曾慌乱那沉稳笃定的冷静男音。
“再睡一会吧。”
洛逐翟动动嘴唇，无声地唤出三个破碎的音节——‘KURORO’
“嗯。”
男孩的心像往常那样如水般平静，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身边有人的温度忠实地传递，一直很温暖，坚实、从未有过的真实。
怀抱更紧了些，仿佛能化解整个雨季。
“会没事的。”
——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流星——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