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前][紫白/承卓]弹剑歌》清梅竹

5、伍

　　听罢刘言的禀报，皇甫卓一时默然。这的确像是皇甫一鸣会说的话，不过，倒不是因为他吝啬银钱，而是担心一次让步，会纵容得夏家人日后屡次上门，最终令有心人窥出端倪。

　　——说到底，父亲亦是为了皇甫家着想。但看此人行止，倒不像是为了钱财而来，只是单纯地关心妹妹。

　　不过，当初与夏家立约时，皇甫卓只见到夏初临的父亲、继母与幼弟。当两人相处一段时日，逐渐熟悉后，才听她说起还有个自少年时便离家外出闯荡的哥哥。

　　——难道，此人当真是夏姑娘的哥哥？

　　想到此处，皇甫卓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且将此人松绑，再去寻一辆马车，将他带回府中。”

　　“少主！”当下立即有弟子讶然，“此人穷凶极恶，理当捆押回门中细加盘查他为何要加害您，为何要将他松梆？”

　　碍于剑灵之事，皇甫卓自不能在众弟子面前解释详尽，只沉声命令道：“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打算。”

　　大概是话说得急了些，话音刚落，皇甫卓便是好一通咳嗽。见少主如此，本来还想劝止的弟子们均不再说话，纷纷依命行事。

　　见他咳得厉害，俊美如玉的面庞上涌起一片不自然的红潮，姜承下意识地轻轻拍着他背脊，为他舒解不适。

　　“多谢姜兄。”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皇甫卓微喘着说道。想了想，又低声加了一句：“此人或许与我一位朋友有关，我想先带他回府，待他们见面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他与姜承乃是至交，加上此人是姜承一手擒住，自不能欺瞒对方。
　　姜承知他所想，心下会意，面上仍是微微低头：“但凭皇甫兄作主。”

　　丹枫谷只在距开封府数里之外的郊野，众人脚程轻便，故前来之时并未乘马。弟子们领命后，少不得耽误功夫去牵领马车。

　　其间皇甫卓调息片刻，自觉并无大碍，便向姜承说道：“车马一至，这边反倒比我们走得快些。不如我们先行一步？”

　　“也好。”姜承自是无有不允。

　　走了没几步，皇甫卓注意到衣袖处沾上的草屑碎木，遂低头扫拂整理。这时，一件小小的事物倏然滑落，跌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姜承闻声望去，只见昨晚他看到的那枚平安玉扣，此际已然碎裂于地。

　　他抢先一步弯腰替皇甫卓捡起碎玉，递还过去：“皇甫兄，这玉扣……”

　　“……是少时父亲替我自道门求来的护身之物。大概是刚才动手时不慎拉断了系绳，才将它摔坏了。”接过碎玉，皇甫卓迟疑片刻，才语气生硬地说道。

　　姜承不疑有他：“可惜了。”

　　皇甫卓悄悄打量他神情，见他确未起疑，不禁略有庆幸。随即却又皱紧了眉头，悄然握紧双拳。

　　若不是这次意外，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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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哥哥，你回来了——咦，真难得，你还带了客人过来？”内院之中，团团树荫之下，一名斜倚竹榻，容貌清丽的少女远远听到皇甫卓的脚步声，高兴地仰起了头。

　　时序已近仲春，大部分人都将棉衣换成了夹袄，似皇甫卓这般习武之人，更是早早就穿上了单衣。但这名少女却依然穿着披风，身上还盖着薄被。她穿得这么多，却并不令人觉得臃肿笨拙，反而愈显得弱不胜衣，纤细轻盈。

　　随即，少女面上又露出紧张之色：“这气息是……卓哥哥，你遇到了魔物吗？有没有出事？”

　　“你放心，我没事。”皇甫卓顿了一顿，看向姜承：“姜兄，这位是我的朋友，夏初临姑娘。初临，这便是我曾向你说过的好友，折剑山庄的姜承师兄。”

　　“夏姑娘。”虽只略懂些粗浅的包扎，并不精通医道，姜承亦从夏初临苍白如纸的肤色和装扮看出，她身体并不太好。并且，寻常少女初见生人多半是迅速瞟一眼便挪开眼去。但这女孩看人时却有些奇怪，像是定定盯住了他身后的某一点，毫不回避。

　　姜承正暗自奇怪间，只听皇甫卓说道：“初临，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个哥哥，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吧？”

　　“当然记得，卓哥哥怎么问这个？”

　　“我今天出门遇见个人，他……自称是你哥哥。你要不要见见他？”

　　“哥哥？”闻言，夏初临不禁掩唇惊呼道，“哥哥回来了？！”

　　随即，她又犹豫起来：“可是门主说，他说……之前我都不能再见家人。”

　　“无妨。”皇甫卓轻声道：“今天爹不在家，你若想见他，我便将他带来。但，不知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哥哥。”

　　夏初临连忙说道：“我要见他！卓哥哥，我要见他！除了哥哥，没人会记得来看我，所以一定是哥哥来了！”

　　见她如此激动开心，皇甫卓却是有些担忧：若那人并不是初临的哥哥，她岂非要十分难过？

　　但无论结果为何，总要见上一面才能知道。皇甫卓命弟子将已从半昏厥状态清醒过来的灰衣人带到内院，那人原本还在骂骂咧咧，待见到花荫下满面期待的夏初临后，顿时像被双无形巨掌再次扼紧喉咙，一时之间无法言语，亦无法动弹半步。

　　过得片刻，夏初临惑然道：“卓哥哥，我哥哥他、他还没有来吗？”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一个深深铭刻在记忆中的熟悉声音：“小临！”

　　“哥哥！”夏初临闻声站起，慌乱之中，脚下被滑落的被褥一绊，险些摔倒，好在有人伸手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在阔别多年的亲人怀抱中，她情不自禁喜极而泣：“哥，你终于回来了！”

　　一旁，皇甫卓看着悲喜交加的兄妹二人，无声地向众弟子比了个退下的手势。尔后，他亦与姜承一道走出小院。

　　苦心布局追杀自己的神秘人，居然是自己朋友的哥哥。皇甫卓知道姜承此时心中定然疑惑已极，但事涉皇甫家的机要，想起父亲多次叮嘱在剑灵出剑之前，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恪守孝道的皇甫卓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并不知道，此际默然出神的姜承，想的却是其他。

　　照适才见面的情形，再加上先前听来的只言片语，显而易见，夏初临必定已在皇甫家住了许久。

　　而他与皇甫卓多年知交，即便二人几乎只在每年的品剑大会上一年一见，却并不影响彼此情谊。偶尔他们也有书信往来，聊些武林传闻，或日常琐事。

　　但无论是在书信当中还是在会面之时，姜承都从未听对方提起过，皇甫府还有一位与他如此亲昵的盲女。

　　想到适才两人交谈之际，那一份若有若无、令外人无从破坏的默契，姜承不禁低下头去，半晌无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