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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一朝史官应是通三坟明五典、昶晓八索辨九丘之人。
这样一个人应生得何等相貌呢?
想必是松形鹤骨、儒雅不凡,又带着点孤高不群的冷傲。
也许这样的仪容过于理想了。然而这世上,竟真的有人长得这般丰采。
可惜,却是绣花枕头。
也好比我这楚国陵尹,不说山海地泽之理一概不通,就连畿外五百里疆辖也说不清楚。
但是我与他站在这广赈大殿前,总会给人从视觉上带来一种肃雝显相,骏奔走于庙的谬觉。
远处的人一身白衣,清瞿隽拔的脸,眉有些微蹙,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冠中……
这就是子璎。
“左史大人,今晨的太阳是从云梦山跳出来的么?你这可是本月第二次来早朝了。” 我说着走到他面前,摘去飘落于他发丝的一朵梨花。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再加上他怅颜不展,神情冷峻,又增添了一抹不识人间烟火的意味,显得这本就倾国的姿容更如传说中湘江神般的清雅出尘。
朝中大夫很难与之亲近,私下里称他为湘子。其实他们都知道子璎是王的塌上宠臣,我猜想朝中大夫都有亵渎神灵的心思。在楚国,神灵永远是他们笔下的清拔美人,美人驱遣着人们心中各式各样的绮靡念头。
子璎也不大上朝,一个月能来一次就不错了,很多人都盼望这这样一天,我也有些期盼。只有在这样时刻,子璎的虚假才让人觉得无比理想。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噢?”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腰间佩着五花菱式缎,面上绣有兰枝,在那方阶下蹭蹬来去……是朝里中大夫冯余。后者看到我们却是一惊,尴尬无措的样子。
我回头,这才发现子璎眼神如腊月寒冬的冰霜,任谁看去都是一股瑟瑟冷意。
“那佩带高雅,可惜……”
正品头论足着,华胥的近卫中庶子陈绍穿过我们中间,“陵尹大人今天从王上的寝宫出来。”他说着看看子璎,有些煽风的意味。
“是吗?”子璎收回眼看着我,那笑十分的浅,只是嘴角一微微牵,清冷、稍纵即逝,却让那影直传入人心底。“昨晚好玩么?”
“好,好极了。” 我理所当然的答,他这个笑真是好极了。
一旁朝中大臣们见到子璎对我笑似乎很惊奇,在他们眼里,子璎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
其实,我与他相识已经有十几年了。也许他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可对于他的性情,我了若指掌,决非众人所看见的这般。
子璎是我的大师兄。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城西的风雷山上。
远远的,我看到有人在山上飞,鸟儿一般的。我以为见到了神仙,正要俯地膜拜,神仙却风一阵的跑过来拧我的鼻子。口里还振振有词,说我的鼻子怎能长得比他好,他嫉妒呀嫉妒。
我当时傻了,被他牵着鼻子跑。
这天下,谁能有子璎的倾国姿容?
他小我一岁半,老师笔划着比我还小的他让我叫大师兄,我当然是不肯叫,然后自然是被他暴打一顿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子璎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算起来子璎是华胥的表兄,昔年宋楚联姻,楚长公主嫁与宋王,封为宋姬。
在我十八岁那年看到了宋姬,我不知道华胥如何为我找来他的美人姑姑,不过她是来风雷山看她的儿子,宋国公子的。
子璎就是宋国的公子。
那时候我觉得子璎很奇怪,宋乃中原大邦,其势不下于强楚。我不知道他堂堂大国公子,为何要跑到风雷山来学习做一个刀客。
只到我离山的前一年,他告诉我,他曾有想杀的人,就来学了。
可是后来,他又不想杀了。
而在这里,在郢都,除了我、华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
早朝的确很不愉快,据大夫冯余奏报,来犯不只俐国那小儿,有蒋、鄢、俐三地结盟发兵,扬言国衰地寡,不堪吴楚两国连年逼贡,国气有损,再难以为继。
身边众人议论他们敢犯我南楚,却不去申斥吴王,看来是吴国先我们一步动了。
殿上华胥横了我一眼,显然是斥责我之前说的什么“你动吴王才好意思动” 简直是鬼话连篇。
三国聚兵,也不知道吴王光是示威,还是另有打算,权且只防患未然可不是华胥的作风。
之后华胥问我的意见,他的意思是明白的,自然是早晨说的让我预备人选。可情况似乎有那么点出乎意料的,况且人我还未想好。
“臣以为,不如在东山宴请吴王,送上厚礼,请他……”我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从龙座上站起来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华胥君王气盛,是绝对不会纵容我再胡言乱语下去。不过反正意见已经说了,错就错在他不该在国事上也拿我当亲从用。
我若真那么好用,与他心气同出……,就不做男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