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懂夜的黑》考小拉

1、上帝没有忘记我的地址

　　从来我都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却很不巧一直都是个爱情苦瓜。自上大学开始我就没什么异性缘，我苦思不解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在同学录上看到诸如我这样的女孩一定是有人护着的，于是大家颇有些很自觉要划清界限的感觉。

　　然而，就连我唯一一次应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学之恋也因所谓性格不合早早谢幕，前后不到四个月。再后来，我又尝试了几次，不是我太挑剔就是找不到理由的分手。不过要说爱，自那次之后是肯定没有的。

　　在这样的一个城市，谁有时间去培养感情、照顾别人的感受呢？我对爱情太执着，所以牺牲作了苦瓜的肥料。

　　于是我用很多小说情节中所说的方法—把所有精神都花到“事业”上来寻求解脱。几年过去了，我好歹混到一个外企的采购经理，对于一个快要到而立之年的职业女性来说，一个月近两万的收入可以爬到白领的圈子里了。

　　但，只有独处的时候我才敢认真跟自己埋怨寂寞难耐。这不是个好词，不过事实如此。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时，我原本还要争辩一下说是自己的要求不太高，后来便慢慢开始厌倦了这些话题，尽量少去搭理。好在，碰了几次灰后，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再问了。

　　我把窝安在南山的后海大道上，一个新兴的社区。从我二十五楼的阳台上可以隐约看到蛇口港的海滩，于是我爱极了坐在阳台上的吊椅上喝红酒、抽烟、数星星、发呆。

　　深圳的秋天总是来得很晚，今年都十一月了气温才勉强降到十五至二十度，隔三岔五的时候还会下点小雨，有风的时候特别冷。记得年头的时候老妈给我求了一支签，说是今年是我的桃花年，结婚宜，说不定还会贵子得。可都年底了，连个影都没有。

　　好在上帝在派送爱情的时候，很仁慈地没有忘记了我家的地址。秋风瑟瑟的季节里，我邂逅了等待多时的“对先生”。

　　Bryan是公司美国那边的工程主管，自八月份进公司来便主要负责我手上的项目。因为家电行业比较特殊，我们自己开发的产品对采购来的货物质量要求特别高，于是一个项目从开发到生产往往是六到十二个月的周期，这是至少。我只知道他叫李荣，是个中国人，在美国读的结构工程博士。从交流来看，是个很不错的伙子，每天跟我的邮件往来多少都有个一二十封，渐渐也就混个眼熟。当然，这里的眼熟，仅仅是邮件上的发送者名。

　　就这么一来二往的，Bryan开始给我打电话了。在外贸公司里像这样不用MSN或者SKYPE谈事情的人，恐怕从古到今我就见过他一个，原因是打字太慢。所以一切事情邮件里说不清楚的都用电话。都说名师出高徒，就这么一个季度的时间，我已经被培训得很会跟厂家进行技术谈判了。

　　因为项目最终还是不太顺利，Bryan安排了他进公司来的第一次公旅。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后来纠纠缠缠地发生了很多事情。

　　跟Bryan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厅，公司的车从机场接他回来就直接放到南油酒店去了。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我跟他得到顺德出差谈一个很棘手的项目，于是便提前在周日的下午先碰个面。等我去到酒店咖啡厅时Bryan已经很悠闲地坐了近一个小时，开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打字。他显得快，是因为二指禅的原因，显得很快。

　　“您好，是李博士吧？”我见过公司内部通讯录上他的照片，所以很容易辨认。

　　“你看你，一来一个博士的称呼，还真把我将住了。”Bryan站起来给我端凳子，很娴熟、很西方化，“合作了那么久，大家也别见外，你就直接叫我Bryan好了，自然一些。”

　　“也好，恭敬不如从命。”我点了一杯卡布吉诺。

　　“怎么喜欢喝这个？”他很打趣地看着我。

　　“这些地方只卖过期咖啡，花式的自欺欺人。”我很无奈地耸耸肩。

　　“看来，你对咖啡很有研究？”他很赞同，“国人还是不喜欢这些，豆子烤好磨出来的一个礼拜内不可能那么快卖出去。说实话，这些东西简直不是给人喝的。”

　　“是啊，还卖得很贵，猪恐怕都不喝。”说完我觉得比喻失当，于是先笑起来。谁知道Bryan更是很随和，干脆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有了快乐的开始，大家谈起事情来就特别简单了。不到两个小时我们便把项目理顺，但出于礼貌，作为地主的我带他去大概转了一圈，有最热闹的华强北电子市场也有很安静的莲花山，最后累了带他回蛇口吃晚餐、看夜景。

　　原来这个李荣是江苏人，大我三岁，在北大毕业后就去了北美留学，后来自然是在那里工作、发展。一切都很自然。跟他合作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他既有西方人很开朗的性格又很明白国人做事情的风格，把很多习惯、文化方面的冲突处理得井井有条。

　　我喜欢跟聪明的人同事，可以省了很多来来往往的交流问题，大家点到为止，做事为先。

　　晚餐是在蛇口的海鸥餐厅吃的，Bryan点了一客牛排、一杯红酒，我要的是杂果沙拉和果汁。吃完饭我们移坐到外面露天的遮阳伞下看夜里海对面灯红酒绿的香港。

　　“Ivy，你看，对面那些灯像星星么？”Bryan后来点了些啤酒，喝得有些微醺。

　　“像，但毕竟不是，没有那么近的星星。”这景，我看了无数次。

　　“喜欢星星？”Bryan侧过头来看看我，眼底满是温柔。

　　“不喜欢，星星摘不下来，也吃不得用不得，还是在天上好。”我说的是实话。

　　“你很特别，不像其他女孩。女人都爱做梦，星星是梦的代言。”Bryan的话说得好深奥。

　　“梦都会醒，何必总是沉浸在里面。”我还是说真话。

　　“你很直接，这话对女人很残忍。”Bryan举杯跟我碰了一下，抽了抽嘴角，不知那表情算不算冷笑？

　　“女人应该理智。”我已经喝了五六杯啤酒，头已经开始发麻。

　　再后来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相对静静坐着，一同看星空，想着各自的心事。我在喝下整整十大杯啤酒快要不支的时候，Bryan很利落地买单，然后把我送到楼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出差前夜喝醉，恐怕有些不礼貌。不过，我还是习惯顺其自然地去看待这些事。很有幸认识这样的同事，即长见识也很安心。

　　这也是一种旅途，遇见不同的人，学习不同的事，永远不会倦。“

　　洗完澡我草草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几句话就蒙头准备呼呼大睡，结果事与愿违，我整夜都瞪着牛眼竟一点睡意都没有。

　　歌里唱的，你的感觉像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