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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的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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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梅是个很美很有女人味的女人,这是我近距离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蛇口海上世界,海鸥饭店门口露天吧,我跟刘丽梅选了张比较正对海鸥餐饮部的桌子坐下,点餐方便些。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第一次跟Bryan在这里喝酒,于是,我把对面坐着的刘丽梅当成是Bryan的另一半,一个折磨了我一百多个夜晚睡不好的梦魇。
刘丽梅个子很娇小,我猜也就一米五四到五七的个头。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肩,清汤挂面,跟时下的鸡窝头、彩色头形成鲜明的对比,传统的单纯的样子。她的皮肤很好,一看就是江浙那边的,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几乎可以掐得出水来。但,最让人心猿意马的还是她的五官,柳叶眉、丹凤眼、细鼻、小嘴,简直活脱脱从仕女图中走下来一般。
我还不得不说,刘丽梅很会打扮,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窄身的半休闲丝质浅藕色齐膝旗袍,正好包裹住她娇小而丰盈的身体,脚穿一双缎面绣花乳白色鞋,配的是细藤编的仿古珍珠手袋。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Bryan有了这样的绝色佳人还要垂涎其他人?对照一下Tracy,再看看我,远不如刘丽梅有味道。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极简单的浅紫色T-shirt和浅蓝色水洗磨面牛仔裤,虽然很妒忌她的成熟美,却也很自豪自己在年龄上略胜了一筹。
女人,在任何时候恐怕都是有虚荣心的,此刻也不例外,我在刘丽梅眼中读到了同样的信号。
“Ivy,很冒昧请你出来,希望你不介意。”刘丽梅不仅美丽,还很客气、礼貌、聪明,“想必,你也知道我找你要谈什么。”
我端起面前的马天尼抿了一口并不说话,在没弄清她的用意之前,我不想轻易说话。
“对于Bryan对你,以及枫城的那个Tracy所做的这些事情,我很抱歉。”刘丽梅并不望着我,只顾低头把玩她手中的咖啡杯,仿佛做错事请的是她,“我已经跟Tracy道歉了,当然我并不指望能得到她的原谅。但,我是诚心诚意的,现在对你,也一样。”
说完刘丽梅突然伸过双手来抓住我的一双手,紧握在手里。她的手是那么冰、那么美,正在颤抖。我心里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想起了辛晓琪那首《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反过来把她的手握住轻轻的搓,希望能够为她驱寒。但这是七月的天气,原本不必如此。
“刘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她点点头,我继续:“我是曾经很爱他,也很生气,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很幸福。你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如果我放不开,一早在芝加哥的时候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我心里还是很痛,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现在说起来却还是跟新伤一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放不下。
“你真的不再介意过去?”刘丽梅双眼里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滚烫地滴在我们相握的手上,“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弥补,虽然我们已经为此事付出了代价。嗯,我是说公司的事情。”她看看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一边深深探入我的思想。
是的,此时此刻的我是很迷茫,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掏心挖肺还是演戏。而我,真的已经厌倦了那种时刻恨着一个人、想法设法要去折磨他、报复他。
报复是一把双刃剑,此时此刻正伤着刘丽梅和Bryan,也同样让我痛。我想,是时间停止了。
“抱歉,我那个项目的改动让你们破产。”其实我不应该感到内疚,其实我应该认为这是至少Bryan该得到的惩罚,而当我看到眼前这个无辜者的时候,当我想起CloudyCity对面那一对粉红色的母女的时候,我居然感觉到很内疚,“让一切都结束吧,好么?”
很奇怪,一句简单的话,化解了一切。
当然,我跟刘丽梅是做不了朋友的。从此后,大路通天,各走一边。
于是,我终于可以完全不负疚地走出那些曾经的阴影,去过我的小日子了。尽管只有我自己知道,不管事情怎么变,我始终爱着的是谁。不过,我不介意,生活往往就是这样,爱着的是一个人,我们与其结婚的是另外一个。
这,是师太的名言。
我拿出毒药香水往身上洒了点,准备回去见Jacky。一想到毒药我就头晕,很讨厌我的衣柜里,他的衣服、我的衣服上满是这些味道,一股子不安分也不安全的气味。
但,婚姻中总会要妥协一些的吧,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也许,生活总是多姿多彩、热闹纷杂的,反正它从不安静。在我完全静下来的时候,小骁家里终于东窗事发。当我听说练军动手打伤了小骁时,我万分惊讶。
那个老实的练军打人了?
我走在半路上便被小骁一个电话叫了过去,说是心里怕得很,想找个人陪几天,又怕没面子,让我跟Jacky编个借口跟她去散心。我想想也是,毕竟Jacky和她会因为我时常见面,让Jacky知道了这事情总归不好。于是我回家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跟Jacky说我急事出差几天。
在去南澳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听小骁数落练军,说他没文化啦、没本事啦、没钱啦等等。人家的家事,我自然是当收音机,插嘴不得,由得小骁发泄好了。反正在小骁看来,她的红杏出墙是理所当然的。
到了南澳,我找了一家临海的酒店跟小骁要了一间房,怕她夜里想多了失眠。晚餐我们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小骁哭得两眼像金鱼不想出去,左边脸也肿得老高,泛青的。
我点了些海鲜,什么蟹啊、虾啊、鱼的,再要了些白葡萄酒。吃完了我站在阳台上欣赏风景。夜里的南澳出奇的美,海岸边上一溜各式各样的房屋、酒店,灯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仿佛一串断线的珍珠跌落在黑丝绸上。若不是要陪小骁,此时的我应该在海里游着泳呢。
正看得出神,小骁突然走到我身边,跟我一起趴在栏杆上,她看看海面,闭上眼让咸咸的海风拂过她的脸庞、穿过她的头发,再飘到我面前。我看到的是她没有伤的脸,依然美艳。
“Ivy,你不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么?”小骁转过头来看着我,意味深长的问。
之前我没留意,于是使劲吸了两口,毒药!
小骁还没等我发问,自动就开始讲起来,透露出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我的那个有妇之夫,就是,Jacky,陈太太。”她说完正眼转过来逼视我,一张因为肿了的脸在夜色中扭曲、张扬,恐怖得很。
我说不出话来,太意外了,我应该相信么?我不要相信么?Jacky是模范丈夫,什么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对我关怀备至,怎么可能?
我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小骁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我,我反过来靠在栏杆上,双手死一样地握着栏杆,她把我逼得无路可退。
“Ivy,我没有对不起你,是Jacky主动的。他还算对你有良心了,始终不肯说一句你不好,也不愿意舍了你要我。”小骁终于叹了口气,趴回刚才的位置,头搭在双手上,突然哭起来,像个孩子。
我依然愣在原处,动弹不得。看着她,我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只感觉到万分委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骁哭了很久,我在原地僵了很久,她终于哭完,一屁股就地坐在阳台上,双腿靠近胸口蜷抱着,声音很小却很清楚:“你每次出差的时候,Jacky要么跟我,要么跟他银行里一个叫Phoenix的女人搅在一起,夜夜笙歌。”她顿一顿,轻轻地继续:“我发现才一个月,当时知道很难受。那时恨不得把Jacky给撕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女人杀手。他真的是人精,可以把女人的心思拿捏得很好,骗死人不偿命的。”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不该信那些话,只能依旧僵在原地,身体的温度渐渐抽离,我感觉自己冷得像一块冰。
“我找过那个女人,她跟Jacky在一起,纯粹为钱,才22岁。”小骁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若有若无:“她现在应该在你床上。”
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无所动的话,我就真的是个死人了。出离愤怒的我发狂一样抓起小骁的肩膀,撕着嗓门对她嚷嚷:“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朋友!”我一边死命摇着小骁的肩膀一边大声地哭,不知道算不算发泄。
我不能再看那个女人的脸,一个表面上是我朋友,却让她的气味充斥我整个生活的女人。我连行李也没拿就直接冲向车房,一路狂飚回家。
当我真正在房间里抓出白条条的两个人时,我的心跳、呼吸仿佛都在那个时候停止了。我不敢去看那个女人到底长得怎么样,是什么货色,我只是不能接受此时被证明的事实。于是我拿了包烟冲到阳台,死死关了门拼命不去想这整件事。
女人的一辈子不也如同烟么,不论被谁吸一口就短一截。不小心,我跌落了那支烟,它迅速地向漆黑的地面狂奔,落了几层楼便摔在别人的遮阳篷上,一下子火星四射、碎了、散了、灭了。这,也是女人的命么?
后来我跟Jacky发了一大通脾气,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摔了。反正日子也不过了,留着干什么。Jacky自是无法忍受,拎了包出去住酒店。
当我冷静下来躺在沙发里认真观察那房子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个家的不了解。这个房子里没有我的照片,不管是婚纱的还是生活的,都是我的意思。我根本不属于那里。也许,真到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这段婚姻太草率了。
所幸离婚特别顺利。Jacky本想把房、车都留给我,不过我让律师退回给他,他没资格送东西给我。而且,我痛恨那套房子的一点一滴和里面毒药的味道。
于是我把海珠城的房子收回来重新装修了一番,还是那里好。
四个月后的某夜里,我依旧懒散地坐在摇椅里看天,那天天气特别好。天幕是墨黑墨黑的,万里无云,幕布上点缀着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和一弯新月。突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我一脚,第一次,我感觉到跟这个孩子的联系,第一次,我看懂了黑夜的温柔。
房间里传来恩雅的ONLY TIME,我轻轻抚摸着微突的肚子,心想,自此后我便不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