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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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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当姜承还是一只破壳不久的小小鸥时，曾和同龄鸟们一起听过欧阳英老师讲的化形课。欧阳老师说，现在不比以前，模样长得好的人单凭脸蛋就能赚来鱼虾，他们红嘴鸥一族一生只能有一副面孔，所以初次化形时一定要为自己想像一副完美的容貌，否则以后定会后悔终身。
可惜还没有等他修行到有足够的灵力可以化形，族中唯一善待他的欧阳英便彻底修成人身，离开故乡融入人类世界过全新生活去了。之后他稀里糊涂地被居心叵测、不希望族中出现异类的族长半哄半骗地打发出去独居。待到可以化形时，他依旧对人类长什么模样才算完美心存疑惑。
后来的很多年，每当他化身成人后对着湖水照看自己的面孔，心中便茫然得更厉害。
但现在，面对着白衣青年，那些长久以来对完美的追寻与探索，刹那间统统具现出一个清晰的模样。
姜承着迷地看着对方，以眼为手，一遍遍描摹对方宛若墨绘的清朗眉目与微带淡绯的薄唇。
外界的一切都在远去。他甚至不知道两个小魔星是何时松开手的，直到一阵剧痛从尾尖袭上脖颈，他才蓦然清醒过来。
“是受伤了吗？”教导完不懂事的小同学，青年弯腰捧起跌落在地的鸥鸟凑近查看。
鸟儿不过双手合并那么大，份量却出人意料的沉，始料未及的青年手腕一抖，差点没将鸟再次摔在地上。刚刚随手放进衣袋的玉饰随着他这一颤滑了出来，直直向下跌去。
“糟糕！”青年见状一急，但已来不及先放下鸥鸟，只能眼睁睁看着玉饰跌落。
眼见小巧的玉葫芦即将摔得粉碎，一道疾风突然自青年掌间掠起，风卷残云般捞起了玉饰。
青年只觉手中一空，刚才还木愣愣的鸥鸟已收起翅膀落在他面前的石栏上，漆黑长喙中叼着润白细腻的玉饰。
愣了一愣，青年随即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鸥鸟的头：“好聪明的鸟。”
姜承听懂了这话，忍不住将头在他温暖的掌心蹭了蹭，心中一片惬意。
青年见状，笑意愈深。取过玉饰收起，说了声“等着我”，便匆匆走开。
忍耐了片刻游人求合影求调戏求喂食的骚扰，姜承终于再度等到了青年。
“你们鸥类都是吃这个的吧。”青年撕开新买的鸥粮，放到姜承面前：“算是你帮我救回玉饰的谢礼。”
姜承看了他一眼，差点脱口而出是你救我在先，幸好及时忍住。
见他一动不动，青年有些疑惑：“怎么不吃呢？莫非我买错了？”
闻言，姜承赶紧低头啄食。以营养全面为主的鸥粮保证了养份却兼顾不了味道，刚来公园的第一天，姜承便难得和夏侯瑾轩一样达成了共识：坚决不吃投喂的鸥粮。
但他现在却吃得毫不犹豫，似乎面对的不是干硬的面块，而是美味的肉松鱼干。不知为什么，当看到青年的表情由疑惑转为微笑时，他心跳也在悄然加速。
——是因为遇到了难得的完美人类范本么？他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仔细观察，虽说这辈子他自己是没指望变成美人了，但以后有了孩子还可以教一教他们。
他正为自己的好运暗自庆幸时，旁边突然有人喊道：“阿卓，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闻声回头，匆匆在姜承柔滑的背羽上抚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姜承抖了抖羽毛，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心想，原来这个人叫阿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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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故地重游的欢天喜地中慢慢回过神来，夏侯瑾轩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姜承的不对劲。
这个平日勤勉上进的朋友，如今虽然依旧按时早起晚睡地练功，却少了往日里的那份心无旁骛的劲头，时常若有所思，还会出现打坐当发呆的情况。只有到了某个固定时间，才会露出满怀期待的微笑，整个人精神焕发起来——而在以前，这种表情从来是天天盼出游盼美食的夏侯专属的。
观察多日，夏侯终于总结出了规律：周一到周五时姜承走神得最厉害，偶尔还会闷闷不乐，等到了周六周天，他心情又好转起来，连长长的紫色尾羽都根根透着鲜明亮丽。
——周末来公园喂食的人最多，吃到好东西的机率比平时大大增加，这或许可以解释姜兄的情绪起伏。不过，在自己的印象里，姜兄从来没显露出对食物的偏执啊。以前每次捉到罕有的小雪鱼，他可都一条不留全给自己了呢。
夏侯瑾轩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回味烧烤雪鱼、熏制雪鱼，以及腌制雪鱼的不同风味，然后咽下口水，决定找姜承好好谈谈。
这时正是下午，秋日特有的暖色阳光斜斜照在湖边的白玉栏杆上，为停驻其上的姜承已然恢复昔日健壮风采的身体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剪影，让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发出由衷赞叹：不愧是我们K市的祥瑞，当真卖相上佳！
但专注注视着某处的姜承，心中却似乎充满了与外表不符的淡淡忧伤。当夏侯瑾轩翩然收翅滑落在他身边时，恰巧看到他发出一记无声长叹。
感受到那叹息中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忧思，夏侯惊得连绒羽都悄悄竖了起来。他顺着姜承的视线看去，怎么看也觉得那不过是间普通的咖啡店而已，便清清嗓子问道：“姜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想和他一起坐在这里喝咖啡。”其实现在咖啡店刚刚开门，并没什么客人，但姜承看着被服务生擦拭的桌椅，想到的却是昨晚坐在那里或谈笑风生，或打情骂俏，或喁喁私语的一双双男女，女女，男男。
“他是谁？”夏侯疑惑地问。
姜承惆怅道：“他……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类，每个周末他都会过来喂我，可是我却连一声谢谢也没法对他说。”
除却美食之外，夏侯还喜欢看美人，闻言立即激动起来：“美人么？他在哪里？快带我看看去！”
“他周末才来。”
“哦……那还得等到明天……”夏侯有些沮丧地抖了抖尾羽，随即又欢喜起来：“姜兄，明天他过来时你务必记得叫我！”
“嗯。”
“他喂你什么？好吃么？”
“袋装鸥粮，味道一般。”
“呃……好吧，看在他是美人的份上，鸥粮也吃了。对了，他喜不喜欢穿红衣？”
“他一直穿白衣。”
“咦，这习惯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讨论愉快的两只鸟都没察觉到，话题已经越来越偏了。
次日，公园空无一人。
姜承和夏侯躲在唯一能蔽雨的长廊下，看着外面哗哗作响的灰白雨帘，相顾无言。
都说秋雨不长，但今天的雨却格外大，铆足劲儿下了两个多小时，一点也没有减小的意思。
无聊的等待之中，夏侯的耐心终于被耗干了：“已经下午了，就算雨停也不会有人来喂食，我快饿昏了！姜兄，我们还是变成人身，到外面另找出路吧。”
往日从善如流的姜承，这次却罕有地拒绝了他：“夏侯兄，你先去吧，我再等等。”
“你要等谁？”夏侯想了想，随即记了起来：“下这么大的雨，你的白衣美人不会来啦。”
“我……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等。”姜承何尝不知道希望渺茫，但错过今天又要再等上五六天，他还是不愿错万一的机会。
夏侯还想再劝两句，姜承反而说道：“夏侯兄，你身体不好，不能挨饿受冻，就快先离开吧。”
“这……好吧。”夏侯想想自己确实快捱不住了，便甩甩身上的水珠，沿着长廊向公园出口疾飞而去。展翅的瞬间，他不忘叮嘱姜承：“姜兄，再等一会儿你也快去找吃的吧。”
姜承不愿违背朋友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但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天明等到天黑，他一直没有走，却始终没等来那个想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