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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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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医院,永远是那样安静。
只有急诊科的灯光是亮著的。里面人不少,却没有一点声音,乍看起来像鬼屋似的。再往後是住院区,里面也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大部分人却是睡觉了。因此,唐清的到来著实扰乱了这一片安宁。
那个好心送他们来医院的女子领了他们去急诊室,一路上和不少医生护士打著招呼。看这架势,这名女子八成是在这里工作的了。抱著沐涯的唐清一点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是盲目的跟著。最终,停在了急救室外。那女子吩咐了唐清把沐涯平放在门口那些救急用的床上,示意她会去办理住院手续之类的,让唐清不要担心。孰知,刚刚才小心地把沐涯放下,唐清便拉住了那女子的手:“我去。沐涯是我的家属,我去。”
两个人静默的僵持著,终於还是那女子妥协了。看著唐清,道:“我的名字叫燕霞,这个周在这里上小夜班。如果在我上班期间你有什麽问题的话,可以来呼吸感染科找我,我们一般是没什麽事的。如果我不在或者忙著,你其实找谁都行。那我先走了?”她用的,是依然有点生硬的英语,甚至还有点语法错误。
绅士般的笑著,唐清道:“今夜多谢了。我是唐清,WIH的最高秘书。如果以後您和您的亲人想在本公司找工作或者有经济上的麻烦,打我的电话就好。这是我的名片。”唐清说得是流利的英语,一点不输那些在剑桥长大的孩子们。轻轻的一句多谢了,满满的是道不尽的感激。
又客套一番,两人才分别离去。唐清的步伐依旧不温不火,心中却尽是焦急。进急救室之前,自己没有填任何表格,那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沐涯有先天性心肌炎,不知道沐涯有精神病。这样子的手术做下来,成功率会是多大?话说回来,这次他神志不清又是因为什麽了?
可以说是以半迷糊状态的办完了手续,再回急诊科的时候已经有护士站在外面等他了。见著他来,匆忙地问:“请问您是刚才被送进来的那位病人的家属吗?”是名黑人,操著浓重的美国南方口音讲著纯正的英语。
“我是。他现在情况怎麽样?”
“手术尚未开始,因为我们不知道病人是否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请问病人有什麽身体健康上的问题吗?比如说曾经有过心脏病,支气管炎,肾炎,或者动过什麽手术之类的?病人现在极度不配合,请问我们可以用药吗?”
唐清简单的重复了一边沐涯身上的疾病,然後说:“他这次事发突然,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请问我可以进去吗?因为以前的手术经验说明,他只有在我在的情况下才会安静下来。”
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那名护士点了点头,道:“跟我来。注意不要碰任何器具,不要妨碍手术进程。”
“好的。”
再次出现时,唐清的一身衬衫外已经套上了白大褂,戴上了口罩,戴上了帽子。至於他的溜冰鞋,早在车上时就已经被换成皮鞋了。
看过了无数次沐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也看过了一次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但是依然静不下心来啊!曾经受过的刺激,就像第二重人格一样不死不休的纠缠著沐涯,时时刻刻得让他困扰著。这种情况下,能有什麽保证?走到他的头後面的老位置,搬了把高脚凳坐著,然後,轻轻抚上了沐涯的脸,慢悠悠的唱:“好山好水好时节,杨柳叶儿他们随风摇曳。飘著让蒲公英的小伞落进田野,追逐著永远也不用道离别。好山好水好时节,泥沼里青蛙呱呱著不肯停歇。月牙儿弯弯照著王伯在打铁,一只短笛呦!一只短笛呦,吹出咱山寨…一片心意啊…那叫个情深意切!”
这是首乡村小令,相识很久以后沐涯教给他的,说是他家乡的风光。但沐涯的家乡究竟在哪里,唐清却从来都不知道。
唐清,那麽高贵的一个人,此刻坐在手术台前,看著刀子溅起他心爱的人的鲜血,听著冰冷的仪器单调的重复著嘟嘟的声音,看著沐涯不适的面色渐渐平复,一遍遍的唱著这首纯朴的歌,只因为这是他们两人的慰籍。思绪渐渐的慢慢飘回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当一切尚未开始,当他们,也只是一对有著奇怪的良好默契的搭档而已,没有感情,没有纷争。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做什麽都不怎麽认真又不知进取的天才,沐涯则是一个冷冰冰的三好学生。两个人虽不是极端,却也相差甚远,按理本应是永无交际的。
偏偏每一次,都是他们两个最知对方心意。偏偏每一次,都没有人打得破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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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在小学五年级的网球赛上。那时的唐清,在学校的网球界有著东方不败的称号,虽然他本人并不怎麽喜欢。原因非常简单:和他打网球的那些人,没有能胜过他的。其中有著他的实力,当然也有那些人畏惧他的身世情况在内。
某一次校级联赛,唐清和另一所小学里六年级的人对上了,最後在抢七局里靠自己的实力与速度险胜,赢得掌声一片,还有女孩子们的尖叫。毕竟是孩子,他还是有著几分得意的。於是,抹著汗水,他笑的阳光灿烂,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让几名年轻点的老师也跟著尖叫起来了。然而,败了的那一方显然教育并没有极其优秀,在失败,并看对手得到了如此多的支持後暗恨徒生,竟是越过了网,拿著球拍就往唐清的头上砸去,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可能有的後果。唐清虽然避开了,左肩上却狠狠地挨了一击,痛得他当场泪眼汪汪,蹲下了身。
场外立刻乱得不成样子,人们原本充满兴奋的尖叫此刻全是恐惧,有一些意识到发生了什麽的快速的冲了下来,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父母捂著嘴半起身的样子。那个打他的孩子已经被吓傻了,拿著球拍呆呆站著,最後被老师带走。然後,满场混乱中,缓缓站起身子的唐清只听清楚了一句话:“真是不小心的人啊!不过,网球打得很好呢!”
抬头,却找不出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方才只觉得好像近在耳畔,但身边全是些让他感到厌烦的大人们。哪里有那冰雪般清脆,有著寒冷却也有著热度的声音?人海茫茫,他哪里找的到。
初见便是这样了。四年级的沐涯见到了唐清,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五年级的唐清听见了沐涯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他的人。
天意冥冥之中,谁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