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排练室里传出爵士乐的节奏。 “你在《芝加哥》里会遇到的最难的爵士舞,all the jazz,其实也是最基本的。”顾阶翻到手机里的音乐,打开公放,回身站到颜七身后。 颜七木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到顾阶贴了上来,不远,但也感觉不到多近,若即若离般,让她完全不敢乱动。 “真的不必劳烦您老大驾来教的。”颜七攥紧拳头,这样她可怎么跳的出来,本身就跳得很丑,既不骚气,也不潇洒。 “把手给我。”见颜七一动不动,顾阶只好抓住她的手,注意看着她的脚,“你的脚不方便动就不要硬撑,身体协调感很好,所以记住手的动作会省力。舞蹈动作和歌词配套,一定赶得上进度。”
颜七稍微动着,脚腕一阵酸麻,“多尴尬的状态,介于能够跳和不能够跳之间。” 顾阶轻轻抓住她的手,向两边分拉开,将她的身体向最大的张开度舒展,她渐渐觉得自己无法控制住平衡,强硬撑着,就在快失控倒下的时候,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很僵硬吧?” 顾阶点点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蹙眉,让她靠在他的手臂上,带着她向前动,跟上了音乐,在他耳边轻轻哼:“ Come on babe. Why don't we paint the town And all that Jazz I'm gonna rouge my knees And roll my stockings down And all that jazz” 他的声音低沉清澈,伴着爵士乐恣意翘起的尾音,显出几分性感。颜七没想到他握着她的手,尤其是指尖,竟然这么冰冷。 “你好像常常救我,什么都能教我,音乐啊,舞蹈啊。”颜七仰头就能看到身后的他,“你怎么会学爵士的?” “我妈很会跳舞。”顾阶收回手,似乎无意多说,只让颜七回到蜷缩的紧张状态,“ Start the car I know a whoopee spot Where the gin is cold But the piano's hot It's just a noisy hall Where there's a nightly brawl And all That Jazz” 顾阶每一个动作的力度,都透过手臂稳稳地传递给了她,潇洒的、诱惑的、温柔的、挑衅的、火热的……让颜七忍不住想跟上他的节奏、想他一样在舞蹈里踩动脚下尺寸以不一样的速度流动的光阴。 “去感觉自己的身体、感觉心里的旋律。”他将手忽一下送出、又缓慢收回,以示寻求和空等,“不要被外部旋律牵着走,跳自己的节奏。” 颜七每次力所难及时,都会觉察到他慢了下来,然后靠近她的身体,带着她亦步亦趋地向前,就好像她每一个动作都已被他看在眼里,最后落在他的指掌之间,渐渐,绝妙地契合一体。 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 “Hold on, hon We're gonna bunny hug I bought some aspirin Down at United Drug In case you shake apart And want a brand new start To do that Jazz” 练功房的灯光是温柔的,奇特的镜子,能照见每一滴汗、和每一个不该出现的表情。而木地板上的影子,已然交缠相溶,仿佛在枯萎的天空里飞舞一般。 “抱歉,踩到你的脚了。”颜七看着镜子里汗涔涔的两人,释然大笑,“我是不是很笨拙?” “要转了。”颜七还没反应过来,顾阶已经勾住她的腰,几乎将她抱离开地面,在一阵目眩中浑然急速转开去,“And all,That,Jazz,That Jazz!” 小心地落下。 “我觉得我好像记住了……可惜了……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跳不出味道来……”颜七丝毫没察觉自己正心安理得地踩着顾阶的脚,晕晕乎乎地辨认着方向。顾阶只能扶住她,将她送到凳子旁。 本想远离的人,最后又走近了。 上次的琴、这次的舞,每次都让他费力配合自己,颜七很感激、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愣愣地看着镜子里喝水的他,想起一切又一切戏剧相遇,倒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上苍为好。但很明显的是,她觉得现在这样的安静刚刚正好。宁可多一个朋友。 “喂,顾阶,你会觉得努力而没有结果的凡人很可怜吗?”颜七盯着的是镜子里自己的脸。 “没空想。”他掏着书包,和某一次一样,把新的矿泉水递给颜七。 “真羡慕啊。”颜七感叹,“一定有很多妹子追你吧?” “那又如何?”淡淡的语气。 也是,他一看大概就是那种就算别人一颗心捧出,只要自己不在乎、多半就无所谓的人。安全感是有了,无情也满满的。能走近他的心里是多么不容易。 “我想,我不和你说明白,你大概就不会知道。”顾阶坐到她身旁的地上,忽一瞬严肃得可爱,“颜七,你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