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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梵高的星空 ...

  •   颜七揉着太阳穴,单手撑在阳台上,望着空荡的夜景,眯起了眼睛。
      几声叹息,填不出最好的词牌。
      如果有人在意着她,会以什么方式告诉她呢?其实,比起自身就具备冲击力的反衬手法、简单的渲染手法,所谓平衡而不突兀的情景交融手法才是较高难度的写作技术。
      手中的电话是接通了,但是久久没有声音,颜七反复看着屏幕,的确显示着和顾阶正在通话中。颜七瞥到手机一侧,一头雾水,手机外壳怎么裂开了一道?昨天还好好的。她郁闷地捏了捏,似乎合不拢了。
      “顾阶?”颜七试探地叫了一声。
      顾阶似乎打了个哈欠,很销魂地答应了一声,“嗯?”
      学弟,占着话费不放X,你很滋润啊!颜七凑到话筒边,压低声音,“你,要是被绑架了,我,一定会仰天大笑。不过现在学姐我正被世界上最变态的文字游戏折磨得死去活来,没有恭喜的心情,挂了啊。”说罢,准备按下终止键。
      “你没发现我正在给你讲个笑话吗?”他问。

      颜七摸了摸脸皮,绷得紧紧的触感绝不是错觉。什么时候笑话还能讲出这种效果来?
      “你不会没笑吧?” 他又问。
      “……”
      “我再给你讲一遍,凑近了仔细听。”他的声音似乎在夜风里飘散了。
      颜七将信将疑地掏了把耳朵,把音量按到最大,好奇地把手机听筒按进耳朵。
      是一阵安静。
      颜七闭上眼睛,首先辨识出杂乱颤动的电流声,当心里慢慢冷下来,她听闻轻轻的风声,而这风声里忽然传出……某人均匀的呼吸……颜七猝不及防,差点把手机甩出去,“笑点何在?!”
      顾阶轻笑着。
      “对不起,我怒想爆炸,完全笑不出来。”在顾阶所有捉弄她的回合里,这次是最无聊、最没技术含量、最无厘头的一次!颜七感受到了二月的恶寒。

      “确实有点无聊。”顾阶慢腾腾地叹了口气,又打了个哈欠,“下面说正事,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正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摊子旁边,摊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婆,她正递给你一碗热汤,这汤名叫孟婆汤。在你离开即将到达忘川河彼岸往生去之前还记得给我来个骚扰电话,我当真非常感激,虽然已经十点半了。”颜七走回电脑前,面对着主歌歌词处留下的一片空白莫名烦躁,“传个话,等我百年后从她那边经过时,记得不要放葱花。”
      结果电话里真传来顾阶的喝水声,他从容喝完,盖上壶盖,接着不慌不忙地原地躺下,张开一边的怀抱,静静面对着眼前同一片天空下的悠远苍穹,“其实也差不多。我正在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交界处。”

      一姐乐颠颠打开宿舍门的时候,一眼看到离门最近的颜七正着急地拍着键盘,“你疯了吗?学校里到处是工地,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能还在外面晃悠?而且今天晚风很冷,大活十楼上很冷吧?生病了怎么办?而且大活十楼很危险!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交界处不是白叫的!”
      “嘘——!”顾阶充耳不闻,“颜七,你有好好看过深秋的夜空吗?”
      “顾阶——”
      被打断了,“太过熟悉,以至于不在乎。你一定忘了在人间第一次见它时的心动。”
      我记得。颜七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了。似乎不是记得那么简单,比如现在,她就回忆不起来那种美丽,所以笔下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总觉得他正在暗示什么,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们来编故事吧。”
      “编故事?”颜七的心跳有些加快。
      “是游戏。”
      “编故事游戏……”
      “我正面对着一片宁静的夜空,而星星并不会眨眼。慢慢地,我觉得自己飘了起来,飘向了梵高一般的星空,在阁楼的天台上,闪耀着画家垂死的目光,而脚下已腐朽的,涵盖了万物。”他等着她跟上他的故事。
      她轻轻敲打着键盘,接道,“你飘荡着,最后落进挪威遍布雾霾的森林,夜光是淡蓝色的。星空就和你现在所见的一样,朦胧,清冷。你慢慢走着,不期而遇一个女子,她从森林深处踩着月光走出来。她并不美丽,却令你想要回头。”
      “因为她的眼睛告诉我她在等着谁。”他接着道,“她跑向了泛着细碎浪花的海边,海的呼唤从远方传来,她的呼唤藏在心里。她停住脚步,坐在礁石上,等梦境已过、晨光初现,她消失在泡沫里。”
      “每一个雾霾的夜晚,她都会从森林深处再度走出,等一次涨潮落下,等一艘船靠岸,而我……”颜七的精神慢慢集中在文字里,声音也随心远走了,变得滞涩,“而我毫不怀疑。”
      “而我毫不怀疑她的存在。她的名字,叫秋夜。”顾阶笑着慢慢放下手机。

      ……
      爱,有谁能轻易说已经释怀
      离开,有谁遗忘了泪水也无奈
      后来,有谁不去想那一年我们都还在
      有谁不去猜那一段纯白
      ……
      《世界上最遥远的你》
      颜七写完歌词,敲下最后的标题,长长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手机还在电脑风扇旁烤着。
      不知何时,顾阶已经悄悄挂断了电话。
      宿舍里只剩下三盏台灯,小四沉睡在第一场团战的梦里,一姐正抱着泰迪熊在台灯下写着甜蜜蜜的日记,八哥最后刷了一次BBS,忽然接着往后一仰,瞪直了双腿就和死人一样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四十分。
      他又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最后把她如此流畅地带进情与景里的是他,还是她自己的无意呢?颜七关上电脑,捏着手机躲进被窝,破手机4cm*4cm的一方光亮打在她半边侧脸中,想了想,不想暧昧的话,还是应该给他发条短信。

      顾阶,谢谢你的故事。01:44from颜七。

      这算什么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阶站在落地窗前,捏紧手机。不夜霓虹的光影映照在他紧拧起来的眉宇之间。她是真的把自己藏在堡垒里面,毫不留情地攻打他吗?
      这么强烈的情绪变化,倒是很久没出现在他身上,沧海睁大了熊猫眼,咧开嘴,“刚刚老夫耳背,好像听闻顾同志说今晚打满了鸡血一定能工作通宵的啊?怎么这会儿看了条短信就好像蔫儿了嘛。”
      顾阶转头看着钢琴上整齐摆放着的三摞谱子,指示着抬起下巴。
      沧海好奇地伸过头,扫了一眼,忽然眼冒精光地扑上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边,眼袋看得见地垂了下来,“你小子全写完了?全写完了?!妈蛋法学院一周四十节课还不够你塞牙缝啊?究竟什么时候写的?你他妈这是玩命?”
      “那又如何?”他扔掉手里吉他的弹片。

      周六还有实验课,偏偏在颜七快开设备、准备速战速决的时候大楼主机断电,广播忽然响了,播音员向新闻联播一样字正腔圆地通知到:“请实验大楼C区和D区的所有人员注意,由于D1305生物实验室高速离心机的失误使用,离心钻爆出打入隔壁管道墙中,C区和D区电力资源暂时中断,B区八层以上无法使用水管,所有电梯暂停使用。再播放一遍……”
      实验大楼里涌出潮水般的人,个个满面红光。
      颜七背起书包,淡定地走出实验楼。去年物理实验室微弱放射性泄露的时候,她惊起一身冷汗,现在都可以随手抓住仓皇逃命的晚辈,绘声绘色地给他们描述这种事情的稀松平常。
      “如果生物实验室的转基因老鼠跑到你跟前,你是应该抓起来送回去呢?还是尖叫一声让路?”当年凉拖学长摇着头,眼里精光闪闪,“都不是!你应该抓起来当鼠质,敲不回来一根移液器,出门儿都别说是我带的徒弟。”
      想起血泪往事,颜七摇着头走进咖啡店。咖啡店一楼的人不多,这个饭点儿多半趁着“昂贵”的休息时间涮火锅去了。
      颜七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电脑。
      一夜之间,邮箱里竟然多了三首歌。

      假装没有看见。先去微博关照了一下《绮绣》《君策》《天阑》《忘尘》《伶仃》五首歌的发布情况,除了最女性化的柔美的《绮绣》关注度有些流俗之外,其余都很不错,尤其是《忘尘》,真不愧是被颜爸“逼”出来的好歌。
      一口气刷了半个月的微博,她不在的时候,世界照旧运行着。
      玄傲似乎陷在感情泥淖里,一溜儿状态写的都是青春颓靡伤痛,“在我终将逝去的青春里,你是唯一让时光驻足的理由。”转发量高的惊人,虽然颜七对这种伤痕文学的风格完全看不下去。
      永遇乐帮塔烟编曲的歌发布了,是一首古风对唱《金陵.秦淮夜》,奇妙的是对唱的另一方是一位曝光率极低的大神HETU。
      HETU其人,音色极特别,颜七第一次听他的歌是《拉萨乱雪》,以为是女的,幸亏后来有《偏爱》刷新听力,所以李宇春算什么。HETU的行事风格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自己的作曲编曲和小楼的词作配合,从出道到现在封神六七年、从《倾尽天下》唱到《华胥引》、从加入无人知晓的墨村到墨村如日中天的今天,只有自己一直藏在喧嚣外。即使偶尔某贴吧或聊天群出现他的照片,也会被迅速抹杀。曝光率低,不意味着惦记他的人少。
      HETU不太与人合作,之前与塔烟仅合作过一首歌《安徒生的故事》,于是——
      (女)御姐音的塔烟霸气唱到:是前世曾痴迷,还是你今生无法忘记,秦淮河夜雨纠缠水滴……
      (男)软软的HETU温柔地接到:是爱你是恨你,是看不到你的泪滴,金陵城灯火萧瑟回忆……
      = =
      颜七心满意足地刷完消息,开始盘算邮箱里这忽然多出来的三首歌。首先,没有截稿日期;其次,□□上天阶一顾一个字的留言都没有;最后,这三首歌虽然有可能是周年专辑的作品,但百分之一千地符合[天国]剩下三个门派的曲风。难道这是暗示她立刻闭嘴、乖乖赶工?
      百思不得其解,颜七久违地想起了一个人。

      染花纤影:城里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儿啊,正常得我都快无聊死了。
      七言难书:周年专辑的进度如何?
      染花纤影:我们有周年专辑……吗?
      七言难书:(⊙ ⊙)
      染花纤影:周年专辑不只是个传说……吗?
      七言难书:(⊙ ⊙)
      染花纤影:我们不是在疯子一样地忙[天国]……吗?
      七言难书:吗?
      染花纤影:吗……吗?
      天神你又在想什么?这种惊喜结果一定是有惊无喜啊。颜七不安地抓起手机,可惜没来得及给沧海打电话,八哥的电话先响了:“小七!组织命令你速度回宿舍!我泡到夏如沧了,欧也!”
      最近的事情,信息量都太大。
      颜七一边梳理着前后发生的事,背着包走出大门,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路上的指示牌,一步还没跨,就被一阵从天而降的未知粘稠液体从头淋到脚。
      “呵呵。”她摸着透湿地头发,看向咖啡馆二楼的窗口。
      是暖的咖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梵高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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