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商川

34、世界上最遥远的你

　　听闻音乐声渐渐从耳边消失，她在后台，还没有等到他的踪影。
　　一场戏落幕，终于是散场的时候，后台都渐渐空了，只剩下满地残碎的海报和衣服碎片。她找过登台口、找过道具室，最后绕到剧场的门口，跟着人流挤出剧场。
　　人群仿佛百川到海般向四面八方散去，终无一个是她找的人。
　　又失踪了吧。
　　总觉得这一次不去傻傻抓住他，他就会真的从她的人生里失踪。颜七写了那首歌词，所以比谁都明白：人海里两个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是一亿两千万分之一，所以从概率上说，就算擦肩而过的人们想走尽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也不可能会与世界上最遥远的你再一次相遇。
　　擦肩而过是再也不见。
　　破镜重圆是重蹈覆辙。
　　颜七焦急地继续跑着，一阵迎面而来的冬天的冷风吹开羽绒服，从脖子口灌进心里，冷冷的。
　　她终于在惊慌失措里明白了什么叫做在乎。

　　见惯了大场面的服务生端着啤酒和零食走进包厢时，也吓得不轻。
　　这一屋子人坐、吃、水、躺、吼的一类不缺，有的笑、有的哭、有的骂、有的抱，全体情绪丰富到他根本无法理解。更恐怖的是场上少说有四个麦正在冲天嘶吼，刺破耳膜的巨浪差点儿把他掀翻在地。
　　“死了——都要爱——”柱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嗓子真不错。= =
　　服务生酸酸地想着，一长相清秀的年轻姑娘冲刺过来，两眼冒星星地喊了句“零食！”，他手里的托盘眨眼就没了。

　　困。KTV也不会提供清真食品。又不能吃、又不能唱，难道自比花瓶摆在这里给人看？小四打着哈欠，捂着耳朵往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八哥背后钻，转头又看见一姐正喜气洋洋地开啤酒，吓得脸一青，赶紧跑过去抓住酒瓶子。
　　“干嘛？我今天很高兴，但也不高兴。我要撒酒疯！谁也拦不住。”一姐提起来酒瓶很不熟练地灌了两口，呛得两眼泪汪汪，“反正就算我拼命努力，他也看不见，什么破学长！本宫不追了！”
　　还没开始喝呢，已经有发酒疯的气势了。小四自觉地缩回手，坐到角落里同样无聊得已经齐齐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沧海和于乐身边。
　　她试着闭上眼睛，结果被歌声震得头皮发麻，“你们睡得着？”
　　“习惯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平常录音棚里都是多大的架势啊？小四摇摇头，试探着提议，“师父，要不咱们回去吧。”
　　沧海蓦地睁开眼睛，玻璃反射的光打在脸上，优美的棱角好像烙在画上，“回哪里？”
　　其实她只是想回宿舍，对上他的目光就脸红了，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于是，话到嘴边又脱口变成，“绝……绝情山。”
　　“绝情山？！不行不行！绝对！不许去！刀山火海我都可以陪你，只有那里不行！”沧海又一次毫无余地地拒绝了，伸手拉起睡得迷迷糊糊的于乐，“起来起来！未成年小朋友必须十二点前回家，你还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吗？跟我走了！”
　　平日里的沧海几乎是有求必应，可为什么提起绝情山的副本，就意志坚定地变了个人一样，坚决不肯往那里走一步呢？小四揣摩着他看不出异常的完美侧脸，决定抽空跟颜七问清楚。
　　沧海已经把于乐拖起来，回过头，伸手牢牢牵起小四，“走了，送你回宿舍。”
　　关键时候，还是师父靠得住啊！小四感激地牵住一只结实的大手。

　　一姐已经马不停蹄地灌下了一瓶酒，正举起第二瓶，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
　　喝在兴头上的一姐挑起眉毛，生气地转过头，却不料是叶枫。
　　喝多了，幻觉吗？一姐翻着眼睛。
　　叶枫把外套披到她身上，她才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醉。
　　“你……你你……”她惊得一松手，酒瓶掉下来从沙发滚到地上，留下长长的水渍。
　　“你该走了。”没等一姐反应过来，叶枫已经拿起她的包，拽着她往外走。

　　“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漩涡！这是你爱的承诺，让我感到了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小月扯直了嗓子继续往上升调儿，“——是——是——……咦……顾阶呢？”
　　“别惦记了。他的战还没打完。”八哥面无表情地说完，匆忙甩下一把牌，欢呼着跳起来，“赢了！于欢，你选的可是真心话！问题是：你对我会不会比孙悟空对紫霞仙子的时限还长？”

　　颜七走出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在身上。没有校园卡、没有手机，要是找不到他，她要往哪里走呢？难道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宿舍？颜七把衣服裹紧，颤抖着慢下了脚步。
　　N大的深夜一直安静得像陷在摇篮里，咖啡馆已经被她远远抛在身后，前面是昏黄的林荫小路，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再几步就是3号宿舍楼，上次来还是开学的时候，算来已经半年没有好好看过那满墙青翠的爬山虎，像沾了黑夜色彩的水墨画，晕染开的，隐约可辨那模糊的轮廓，不知道长大了没？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敢想这半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原来模糊的是颜七有些湿的眼睛，虚岁二十，天真无忧的快乐时光总算到头了。夹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患得患失才是最难以忍受的，以至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最好。
　　“还是回去吧？”她低声跟自己的影子讨论。
　　从身后披上来一条温暖的百色围巾，轻柔地绕到她面前，她被圈进一个久违的怀抱。
　　“颜七，是七言难以写尽，还是五言难以写尽呢？”他在耳边淡淡地问。

　　“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大概需要很有自知之明地从你身边离开。但要我再把你当成学姐，对不起，做不到。”顾阶的头发蹭在她耳边很痒。
　　颜七没有推开他，她绞尽脑汁想挤出几句笑话打破这宁静，但张开嘴，脑海里一片空白。顾阶就在眼前，连包围着自己的围巾上都是他略微清冷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你……”颜七结结巴巴地说着，好想转身遁逃。
　　“你的伶牙俐齿被磨平了？”顾阶转到她面前。
　　“我是在构思！”颜七不甘示弱地反驳到。话落，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里含着她曾见过的炽热。
　　她觉得双颊发烫，那是连嘴唇都熟悉的热度。
　　“你为什么唱那首歌？”她问。
　　“需要问吗。”顾阶没有移开目光。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其实知道。”
　　“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假装不知道。”
　　“你知道我没有假装不知道。”顾阶走近一步，“亦或是不确定是否知道。”
　　这个对话出乎意料的眼熟，按照前一次的剧情发展，顾阶应该会先笑一下，然后一脚把她踢开，接着面无表情地走向三号宿舍楼的爬山虎堆中，并且毫不留情地回过头来一句，“你太自作多情了。”
　　那她就可以去闭门疗伤了。
　　顾阶对着她那阴晴不定的脸简直无奈，“你没有发现你只有对我才戒心特别重？”
　　颜七暗暗想，还不是你自找的。

　　“你可以不用说话，听我说吧。”冷风把顾阶的头发吹得很散乱，舞台上的铅华已经不见了，他把刘海拉下来，几乎是刻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
　　“好。”颜七抱着手，缩在围巾里。我还差你一个回答，所以应该听你说完。
　　“天阶一顾这个存在对我来说，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他的第一句就让颜七惊诧不已，但他还是毫不动容地继续慢慢说着，“你所认识的顾阶和天阶一顾是同一个人，虽然常常显得非常不一样，但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否认。但我没有人格分裂，顾阶是N大法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天阶一顾是青城的城主，仅此而已。”
　　颜七默默点着头，想听他说下去。
　　“天阶一顾先认识了七言难书，之后，顾阶才认识了颜七。我们在N大的相见，的确是你第一次见我，但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开始在意你，却是从那时候开始。”顾阶只觉得今晚自己说得太多。
　　“我知道……”因为她会在意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传说里的一见钟情只是人们一种美好的愿望，哪里会有感情发芽得这么快、成长得这么轻易呢？
　　颜七还记得那一天穿的倒霉短裙被她愤怒地送去募捐了。
　　“你是不是能相信顾阶在乎的是颜七，与天阶一顾和七言难书没有任何关系。我承认一起合作[天国]有我的私心成分，但如果我不相信你的才华，是绝对不会把它交到你手上的。天阶一顾不是那种情绪化的人。”顾阶想着，又问了一遍，“你能相信？”
　　颜七没有回答。路灯下这么暖，脖子还是僵住了。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顾阶在乎颜七？”
　　原来好多麻烦，都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像平行时空一样交织着，颜七只好抱怨，“我不喜欢七言难书这个存在。”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孩子气地冲上来蛮横地吻下去，这次，保持着这一份不近不远的距离站住，却在风中一动不动，“恰恰相反，我感激因为七言难书而走到了你身边。”
　　“嗯哼。”颜七不安地攥住双手，想想，什么都对立的他们，还真是有缘无分。
　　“所以，”下一秒，他却问，“你要到我身边来吗？”
　　颜七一瞬愕然地抬起头。
　　顾阶站在那里，慢慢向她张开怀抱。

　　“你是那种如果我奋力追赶就会吓得立刻转身逃走的人。我已经学会了站在原地，等你自投罗网。”
　　不是有缘无分，吗？
　　风把围巾吹得高高飞起，让长长的头发不安份地飞舞起来。冬天的沙粒吹到脸上生疼，心里其实是静静的。只是就这样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蜕变成一只火蝶，卸下变色的伪装。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是的。不管能爱多久，爱就是了。
　　她可以赌这一次年少轻狂。
　　“顾阶，我收下你这个没人敢要的坏家伙。”颜七踮起脚尖，向她的怀抱奔过去。

　　他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怀抱里是一团温暖的人，恍然觉得整个紧绷的身体一瞬放松下来，止不住向她压过去。
　　“你这是大厦将倾之势吗？”颜七急忙用额头顶住他。
　　顾阶闭上眼睛，“今天，很累。”
　　“现在呢？”
　　他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正轻轻拍着已经麻木了的背。于是，他低下头贴近她的脸，贪恋地站着。
　　谁也没注意到今晚是朔月。

作者有话说

　　歇息一下，背着包袱去云南旅行了，最近个把星期不要等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