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商川

6、骑士

　　迎新第一天结束，大一的兴致勃勃，大二的伤痕累累。
　　颜七洗完澡，疲累地打开电脑，将离夜传来的《辉夜之姬》DEMO加载进foobar，听到一半，全身汗毛竖立。
　　温柔空灵的声音、华美静谧的歌词、大气忧伤的编曲，合在一起堪称完美。颜七忍不住想知道，当天阶一顾知道他们以这种方式合作了一次，会是什么表情？
　　七言难书：我不想用言语来夸你了。
　　离夜：m(_ _)m我还有一首歌，你一定感兴趣！
　　没等颜七反应过来，离夜丢来另一个伴奏。
　　离夜：这可是一首商业同人歌曲！XD原小说是一本以魏晋为背景的悲剧爱情故事，作者喜欢《辉夜之姬》的曲风，想要一首类似风格的歌。

　　小说和游戏的主题歌，位于网络文学、同人音乐、游戏界和古风音乐人之间的跨界合作区域。最典型的例子是《盗墓笔记》，其已经形成以小说为核心，包括歌曲、广播剧、同人小说、图册、海报、玩具、COS等作品的完整产业链，市场年估值超过五千万。
　　古风圈音乐人制作了不少古代言情小说的主题歌曲。比如，一位作者为宣传一本书，联系音乐人写一首主题歌，然后请人气相当的古风圈歌手献声。一般，作者直接邀请大神制作一首歌还是挺费钱的；但如果人脉够广、名气够大，不乏音乐人愿意倒贴，所以免费也是经常有的事。较成功的歌曲：《且试天下》、《刹那芳华曲》、仙剑系列。

　　颜七忍不住好奇，打开了伴奏。听到一半，却分明感觉这是与天阶一顾截然不同的风格，偏于柔缓，如流水之川、涧底清泉，而由于曲中大范围使用大提琴，因而奏出了低沉婉约的格调。
　　离夜：天神不接同人歌啊。你说他的原则奇怪不？没钱赚的活儿他接，有钱赚的活儿他不干！神的思维啊！你永远不懂！我只好去求咱的永遇乐……
　　七言难书：o(>﹏<)o
　　再这么任姑娘们折腾下去，永遇乐非得变成二十一世纪的柳永，蓝颜知己、歌伎之友。
　　离夜：写不写？
　　七言难书：向钱向钱向钱！我们的队伍向钱看！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不过，青城那边，一片祥和。
　　染花纤影一如既往地努力泄密。据说那次天阶一顾突然出现后，青城火速回归正轨。但是最近他又失踪了。不过玄傲将青城管得井井有条，现在上下一心，同称“城主夫人”。
　　染花纤影：你终于成了过去完成时。
　　由于上次闹得太大，疯子主动请离，转眼加入了长夜未央音乐社团。
　　据说天阶一顾劝了两次，因他去意已决，最后不得已答应了。
　　谁信谁傻。
　　古风社与游戏帮会的性质完全不同。游戏里闹翻了，换个ID照旧玩，不行还能决斗。但网络音乐人无法轻易消失，虽然穿着马甲，但彼此知根知底，说得不好听，粉丝圈相连、利益相连，一不小心就是腥风血雨、身败名裂，以后还混不混？他们被这种无形且更强大的方式给实名认证了。
　　好聚好散，不吵不闹，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说，城外的想进去，城里的想出来。换到古风社青城也一样。

　　身旁，小四正在校内网上闲逛，一脸赴死状地喝着减肥饮料。一姐则目光凝滞地盯着天花板，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活像停尸在床。
　　“她怎么了？”
　　八哥压低声音，对准脖子比划了下手刀，“唉！她乐呵呵跑去叶枫那儿侦查敌情，结果发现叶枫被一个漂亮学妹缠着，找了个叶枫不在的空隙，她就撸着袖子上了，招儿还没出，就被那学妹一句话秒杀。”
　　“什么？”小四不懂汉语的高深内涵。
　　“学妹嗲嗲地问，学姐，你是叶枫学长的什么人喔？”八哥高傲地扬起下巴，满脸不屑。
　　一姐的床上传来一声急促呼吸，接着又没了动静。
　　颜七闭上眼睛。
　　是啊，一姐她的确不是叶枫学长的什么人、也不能代表叶枫学长说什么。但相反的是，无论她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颜七长叹，转过头，看到了《古诗今选》的封面。
　　苍黄的背景上烙着一朵美丽的并蒂莲，莲心中托着繁体书名。书页中间束着一条暗红色绣带，上面刻着一方老先生收藏一世的红印——文章知己、患难夫妻。
　　颜七忽然明白了他喜欢这封面的缘由。
　　却又，莫名悲伤。
　　还记得他那些一闪而过的微笑，毫不感性，怎么也不觉得他能细腻地看懂这八个字。正偷笑着，小四手里的减肥饮料抖一下摔在地上。
　　“小七，你……你……你……你这下出名了！”小四颤抖地指着电脑，脸色一变煞白。

　　我今天干了什么扬名立万的事儿吗？颜七不太确定。
　　“快……快……快快看。”本来汉语就说得一般，这下干脆成了结巴。
　　颜七笑眯眯地绕到小四身后，待看清首页上那张照片时，一把扶住桌角，虚晃了下，才勉强支撑着没晕过去。
　　照片里，一个女生将一本书盖在脸上，独自靠在墙角睡的正香。长发不整，衣衫凌乱。摄影师很贴心地选择了低角度仰拍，永远定格下了那飞扬的短裙下若隐若现的内幕……
　　[评论（1516）]
　　江滨：该亮身份牌了！原来是小内！
　　宋冰颖：你们这样对人家一姑娘，羞不羞？！原主页君是脑残，鉴定完毕！
　　唐夫之：身材够正！求名字！求交往！
　　……
　　半个小时，原始转发量已经过600。
　　“开原始主页！我要索取肖像权使用费——！”颜七气沉丹田地吼道。
　　这一声吼，让停尸在床的一姐稍微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眼球。
　　小四吓得忙去戳原主页君，点过去，页面卡死成一片雪白。再一刷新，用户竟然已经注销，账号所属资料全部被清零。
　　“不对劲啊，好像被人黑了。”八哥按着F5。
　　仅仅十分钟后，这张照片连同拍照片的人一起，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网络海洋里，引得一群围观的好事者大跌眼镜，一窝蜂地想找着那个不动声色的黑客。
　　三人面面相觑，刷新了半天，确实不是幻觉。
　　这是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暴。
　　“哪位侠士义薄云天主持正义，小女子自当感激不尽，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大德……”颜七对着电脑屏幕拜了三拜。

　　“黑得漂亮吧？好久不玩，手都生了，差点儿灭错人。”手机里传出沧海磁性而玩世不恭的声音。
　　“嗯，很精彩。”
　　“这么闷声不吭的？本帅可是拿出了最高效率才把这事儿搞定的！”
　　“谢谢。”
　　“你小子多说几个字会死啊！老实交代，这姑娘谁啊？值得你也兴师动众地去搞定一票儿人。脸看不到，身材不错。小阶阶，你瞒谁都不能瞒咱自家兄弟，是吧？”沧海坏笑着。
　　顾阶迅速翻着乐谱，“看不下去而已。”
　　“你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沧海叹了口气，“你们真的住学生宿舍了？环境怎么样？干脆本帅也搬进学校吧？租一间多少钱？本帅还没住过学生宿舍呢！小阶阶，小乐子，本帅好想——”
　　“夏哥，你该休息了。”
　　顾阶忙不迭掐了电话。
　　转过身，果然，身后的于乐正躲在崭新的课本后面竖着耳朵偷听，见顾阶回头，尴尬地放下书，“我就是好奇……”
　　“现在是十点二十三。”顾阶将乐谱递给他，轻声说道，“既然心血来潮当了一天骑士，零点之前，善后工作总得继续啊。”

　　托了那张照片的福，颜七在被人深度围观一个星期后，决定装成老鼠——生物学术语拟态——即远远看见熟悉的人，尤其是面带笑容的，尽量低下头贴着墙根走。
　　“小七，趁着你妈泡澡，快上线！”
　　“没心情陪你杀怪。”电话那头的颜七语气平淡。
　　“谁有天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家七公主？”颜爸正眉开眼笑地点击登录。
　　“最近课多，很累的。你自己去玩吧，要不去[世界]喊一声，说不定就能找来个漂亮的新徒弟——”
　　颜七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老婆——！”
　　“喂，小七，我是妈妈。晚上要早点睡觉哦，对皮肤好。”颜妈半裹着睡衣，中途从浴室跑出来打突击，头发上还滴着水。颜爸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婆，但见颜妈微微一笑，把手机丢给他，抱起仍处于登录界面的电脑翩然飘进浴室。
　　“您老还好吧？”颜七幸灾乐祸地问。
　　“您老得瑟着吧？别忘了音频还在我这儿。”颜爸阴险地笑了，“邮件自动发送时间设定明晚九点半。”
　　颜七怅望向窗外的星空。怪就怪当初投胎不谨慎。
　　“妾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凤凰山。”颜爸亲了下话麦，“晚安，乖女儿。”
　　颜七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何时登录？哪里团战？什么特殊资源要处理……这些悄悄话总不能在颜妈面前讲，怎么办？在颜妈的高压统治下，为了保持一家之主诚朴雄伟的气质，颜爸发明了最绝的一招：诗词黑话。
　　华夏五千年文明，诗词曲赋，内容丰富。最重要的是，正常灵长类不想听也听不懂这类阳春白雪。
　　比如“妾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凤凰山。”意思是：明晚七点半，我用女侠ID[梦离]登录，你记得用大侠ID[江上水]。[凤凰山]碰头。否则该九点半自动发送的音频邮件它就不自动了。
　　多有内涵！颜爸真佩服自己的智商。

　　颜七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做出最终决定。
　　投降。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何况她不是好汉。沉浸在物我无间的悲壮情怀中，正适合完成那首久久写不完的小说主题曲。
　　取名《闻道》。
　　闻道少年人，都有些殊不得已。
　　闻道那个时代，都有些无可奈何。

　　习惯用邮件把歌词发过去，才一会儿，离夜弹了出来。
　　离夜：好棒！！！
　　七言难书：我写古风不多，怕把握不好。能问问谁唱吗？
　　离夜：女声我自己来，男声你猜？
　　七言难书：(*^__^*)
　　离夜：我找了沧海。
　　阴魂不散的青城！颜七黯然想。今天还是早点睡觉，明天醒过来一定又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