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卿》殷夏

7、07

　　原来王爷也是要去上早朝，他的别院仿佛就在徵容别院的附近。莲卿一再坚持叫王爷乘轿，自己骑马。王爷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五花骢，莲卿的头顶刚刚够得着马背，她连上马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既然莲卿如此坚持，不若你我二人同乘一马。”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

　　莲卿噎了一下。心想我可再不敢跟你做这么亲密的举动，我都被全京城的人当做你的娈宠了。

　　看到马下的人眼神中不赞成的神色，明亲王莞尔，想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

　　“罢了。本王骑马先行一步，不为难莲卿了。早朝上见。”说罢，扬起马鞭，领着侍从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注视着几个身影很快绝尘而去，莲卿重整衣服上了轿。

　　自从对容端蕴是否知道自己真实性别产生怀疑后，莲卿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她回想了过去容端蕴的一言一行，忽然就觉得处处都透着点别扭，再看看眼下他的神情语气，仿佛将自己老底摸得门清。

　　真真应了那句做贼心虚的老话。

　　比方说，这日沈嘉佑来徵容别院，三人坐在湖心亭中喝茶。沈嘉佑听说了莲卿醉酒的事，关切得抓起莲卿的小手询问，却被容端蕴用折扇敲了开去。沈嘉佑抱着吃痛的手腕莫名其妙得吼容端蕴，莲卿却着实心肝一颤。

　　再比如说，容府大少爷容纭朗从江南回来，带回许多云片糕、芝麻糖一类的甜食分给各院，容端蕴拎了一大堆回来，派人通通送进了莲卿房间。莲卿的确爱吃这些小玩意，可是实际上男人们都是不屑于吃甜食的，容端蕴问也没问便叫人给自己送来，要么是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要么就是他瞧着自己挺娘儿们——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怎么开心的结论。

　　莲卿苦恼得坐在院子的缥碧池旁，手边放着一盘杏仁酥酪和椰香紫糯米羹，都是容端蕴吩咐厨房给她备着的。

　　“莲卿，湖边风凉，你在干嘛呢。”身后传来令自己苦恼的那个人的声音，莲卿坐着没动，闷闷得回答，“想事情。”

　　“哦？什么事将你烦恼成这样。”容端蕴一副觉得有趣的样子，犹豫了下，也学着莲卿坐在了岸边。

　　“子皙，你说教主派我来到底目的是什么，总不会就是在京城做官吧。”把自己的秘密放到一边，莲卿提出了心底的另一个疑惑。

　　容端蕴注视着对面人微微迷茫的神色，柔声说，“放心，你什么都不会，难的任务肯定都是交给我们的。”

　　“哦……恩？”没想到容端蕴身为义兄居然也学会调侃自己，莲卿气鼓鼓得扭过身子，闷闷得看着池水上的涟漪。容端蕴看着她的侧脸，迷茫中带着一点气愤与不甘，五官不似北方人线条深刻分明，像是馨香柔软的荷花花瓣。

　　自那日上朝路上两人相遇后，王爷便时常派人来叫莲卿去自己府上品花喝茶。因为距离近，莲卿便不麻烦容府轿夫，自己徒步前往。一路上可以看到烂漫山花，虽不及那些种在富贵人家花园里的娇贵品种，但却别有一种朴实的魅力。

　　这日走到一半，忽然下起小雨。北方的春雨不像南疆那么肆无忌惮，仿佛少女的心思，一丝丝一缕缕都分明而清晰。

　　莲卿没有带伞，郊外的小路上又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她茫然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想这样一身狼狈还是赶快回徵容别院收拾一下。刚要转身，从王府过来的路上出现一个蓝色身影。

　　宝蓝色的长衫绣着暗纹，随身体转动反射淡淡流光。衣角飘在风里，沾湿了一块，显得沉重而有质感。俊美的面孔在晴天里仿佛会发光的宝石，此刻却像是纯粹的暖玉，温润精致，变得更加平易近人。

　　紫竹杆的绸伞眨眼间就到了自己头顶上方，男子的身体也忽然间近在眼前。莲卿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视线正前方是白皙的下巴和脖颈，她张了张嘴巴，试图打破眼下这种奇怪的气氛，“王爷，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该不会是来接自己的吧。想到这，她在脑内狂甩头，否定了荒谬的想法。

　　“散步走到这，刚巧看到你。”这么近的距离听起来，嗓音也有些与平时不同，具体是哪里莲卿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里马上就到王府了，走吧。”王爷的视线不易察觉得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眼，莲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袍子已经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

　　“哦。”想不出什么好的拒绝理由，自己本来就是在往那边走，总不好突然转身回去。

　　到了王府，王爷并没有将莲卿带到他们惯常坐的花厅，而是拍了两个婢女领着她去房内换衣。莲卿尴尬得想要拒绝，低头一看，胸前衣襟都湿透了，确实十分不雅，于是只能垂头丧气跟着婢女去了客房。

　　将干燥衣物搁在桌上，两个婢女抬头看了眼莲卿，马上又低下头，默默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吃吃的笑声。

　　自己又不是什么帅哥，她们这是作甚。莲卿疑惑得歪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自己动手换下湿衣服。抖开眼前的衣衫一看，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看来是王爷的便服，她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大了好多。

　　整理好全身，莲卿开门走了出去，婢女将她带回花厅。正在椅子里等候的王爷抬头看过来，眼前的人穿着过于宽大的衣衫，袖口处卷了好几道，下摆被系了起来，滑稽的垂在身子两侧，而那张黄黄瘦瘦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藏着尴尬和无措。

　　婢女们脸颊红红得看着眼前两人，心里面想的全是坊间关于白莲君和王爷的传闻。

　　门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王府面有一座青龙山，此刻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在雨后的显得青翠欲滴。

　　王爷提议去山上走走，他名人在山顶建了一座休憩的雅室，可以下棋弹琴什么的。

　　李管事本来要跟去，王爷摆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亲自拿起装着食物酒水的笼屉，领着莲卿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