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恨》闻朽

8、与君初相识

　　那大约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吧，我第一次遇见顾千名。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从来都不在意何时相遇，因为终有一天我们会分开。而分开的时候我们都会都恋恋不舍，哭的带雨梨花。于是，生离死别，铸就了一道光洁明亮又疼痛的伤疤，永远的纹在心口。
　　当初的小女娃子有怎么会懂得懵懂少年的心思呢。就像我埋怨我的心上人不懂我的情意。
　　在那时娘亲特意我换了一件新衣裳，墨绿的缎子上精致地绣着白艳如雪的梨花，而襟口的花纹用银线描绘的流云飞卷，闪耀着动人的光泽。我十分喜欢那件衣裳，喜形于色。
　　娘亲见我开心了，便让我走到院子里和父亲请安。我自然是乐意的，得意洋洋的穿着那件衣裳走出去，结结巴巴的拉着侍女带我去寻父亲。
　　一路快快的穿过眼花缭乱的园林，无暇去观赏家丁们精心摆弄的花枝柳叶，我便在远处见到了父亲。父亲自幼教导我要守礼法，我知他正与别人交谈，也不好打搅，就站在一旁让侍女先下去了。
　　艳阳之下我依稀见到站在父亲前面的是两个少年，说是少年还夸大了，不过是年长我几岁而已。约莫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白白净净，举止更是优雅而端庄。
　　我猜那大概是地位不一般的人，否则怎会与父亲在一起聊天。平日里父亲不屑于和稚童同坐一台，甚至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
　　我早就习惯父亲的态度了。他给我了一生的锦衣玉食，庇护了我这么多年，能到这种地步，韩稚早就知足了。
　　父亲应该是瞧见了我，一向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和蔼的笑。那种笑容在几年之后就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和厌恶。
　　我听见他轻声唤我的名字，“稚儿，过来给两位公子请安。”
　　我一年之中只有一两个月待在韩家，而这些时间里面又有大约一半的日子都腻在了九叔那里，加上我又是长女嫡出，所以我在韩家极少要行礼。我是个练武的人，繁文缛节我不在意，师父只告诉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对这句话暗熟于心，亦是只记住了这句话。
　　我本来不愿意向那二人请安，但碍于父亲的面子，只好上前福了福身，结结巴巴的念了句吉祥平安。
　　虽说韩家上下都知晓我是个结巴，但我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自然没有人敢当面来讥笑我。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背地里指桑骂槐，然后过不了几天就卷铺盖滚蛋了。
　　那两个公子显然不知道我是个结巴，愕然半天，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父亲显然料到了，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让我坐下，面上的笑意未去，却依然如水淡薄，“稚儿今日这身新衣裳可真是好看。”
　　这是父亲在外人面前的客套话，一直未变过。
　　多年来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日会这么多的巧合出现从而变成了一个故事。后来渐渐就想明白了，因为有人早早的算尽机关，算尽了我韩稚的前半世。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落了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只是那时我当然没想那么多。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父亲的赞誉，而后又会习惯性的听到父亲长叹一声，“若稚儿是个男子，定可以撑起我韩家的家业。”
　　我不是男子，照样可以肩负的起，甚至说是绰绰有余。可惜父亲至死都无法完全相信我。
　　春风掠过，有意无意的扶着弱柳，而水面在日光之下变得凛凛如白雪粲然。
　　闻言我默默地笑了一下，比较好奇那两位公子会说什么。他们的话其实对于我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只是对于父亲很重要。
　　其中一人在沉默许久之后不无奉承的说道，“韩世伯无须忧心。令千金姿容绝色，饱读诗书，定个寻的一户好人家，他日夫妻二人料理家业，岂不更妙？”
　　我觉得这人真是圆滑世故，少年皮囊下这么早就开始处处逢迎，怕也很累吧。因为有时候我也很累。其实我并不讨厌这位公子，只是忽然萌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就像是九叔口中所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不得不说我觉得这人很有趣，但我必须承认这人日后定会与我有莫大的纠葛。
　　果不其然，这人便是日后名声鹊起的麟亲王顾千名，在那日不久就与我定亲了，还干净利落的送了我一个天下女子都为之羡慕的名分——麟亲王妃。
　　其实我不太在乎这个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顾千名并不钟情与我，他喜欢的是徐以歌，而九叔喜欢的也是徐以歌。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他们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斗。
　　而九叔就赢得了这一场恶斗厮杀，抱得美人归，与徐以歌高调的双宿双栖。我一开始就知道九叔会赢，却不希望他是最后的赢家。因为他是我的心上人。
　　我深知荣华富贵不可能一生享受，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穷途末路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早想方设法的推迟这一日的到来。可它还是毫不留情的来了，没有一点姗姗来迟。
　　“因为命运是无情的。”我还清楚的记得九叔说过的这句话。下一句我也记得，“所以我也只有牺牲你的选择了。你是弃子，注定要被牺牲的。”
　　如今我应该对九叔这一场戏拍手叫绝。只是这不可能成为绝唱。
　　当年的另一位公子给了我另一个同样是令人艳羡的名分，文泽王妃。而我一如既往的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