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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五、天涯(下) ...

  •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四章、梦断君不知
      五、天涯(下)

      黑衣疾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屋门。
      屋外雨如筛豆,聂风站在檐下也已被淋得浑身透湿,滴着水的长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颈上。他一见黑衣,忙垂下抱着肩臂的双手,露出个有些慌张的笑容,道:“我……打扰你们了……”
      ——他为了不打扰他俩的相聚,而……一直在外面淋雨……
      黑衣脸上的表情像被人当头敲了一记,他一把揽紧少年冰凉的肩膀,就往屋里去:“你看你!何苦来的……快进屋去小心受凉!”
      聂风跟着黑衣走进屋内,便发觉黑暗之内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白玉堂的目光定在黑衣揽住聂风的手臂上,沉默不语。
      聂风自然觉出了气氛的不妥,也立刻意识到白玉堂可能误会了什么,忙向着黑衣道:“黑衣大哥,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白少侠的?我去替你拿来。”说罢,顺势脱开了黑衣的手,奔进内室,捧出盛着天涯海角的刀囊来。
      黑衣方才思绪纷乱,几乎忘了要送刀的事,经此一提方才记起。他接过聂风递来的刀囊,郑重地捧到白玉堂面前。
      但白玉堂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铆在聂风脸上,看他跑进跑出,也未曾放低半分,直到听见黑衣的声音,才骤然回神,陡一下看见黑衣从聂风手上接过来的刀囊。
      “耗子儿,送给你的。”
      ——数年来的心结,八个月的辛劳和汗水,如今终于要交付正主了。
      白玉堂低眉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他的表情仿佛很不屑,但他的眼睛却在发亮。
      黑衣微笑,道:“我打的刀,给你的,也不知道称不称手。”说着,将刀囊递前。
      白玉堂闻言,胸膛一阵起伏,他极力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已是要笑不笑地说:“你送这么大礼,要我怎受?”
      黑衣微笑:“看看吧,它们叫‘天涯海角’。”
      白玉堂一把抢过,翻来覆去看着刀囊,两手细细摹挲……兴奋地抬头,却撞见黑衣微笑的眼神,又极力露出不在乎的样子,道:“乡下地方连个刀鞘都没有,呵!”
      黑衣继续微笑:“看了刀再说。”
      白玉堂便抓住了那把长刀的刀柄——但,就在即将拔刀的瞬间,他突然顿住,放下刀囊问道:“猫儿,有件事你务必跟我说实话——”
      “《梵天鉴》是不是你拿的?”

      黑衣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禁宫之内就只有你进得去么?”白玉堂紧紧抓着刀囊,打断他道,“一本破书就把你折腾成这样……把书给我,让我毁了它!大不了我们退出江湖!”说完这句话,他瞪住黑衣的眼,目光澄澈如水,那两泓冰泉竟似在沸腾。
      ——这样的神情,若在八个月前,将会令他多么的惊喜!但……
      黑衣面沉似水,神情忽然变得肃然,他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白玉堂一手紧抓刀囊,一手仍旧紧握着天涯的刀柄,他的目光热切,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我不知道那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何拿走它。也许你做事向来有你的道理,故我不打算过问之前种种。”他说,“我只是要你现在把书交给我,我即烧了它!你既然不要做展昭了,我也可以不做白玉堂!”
      此言一出,黑衣那挺拔健硕的身躯也几不可察地一震……
      然而,黑衣没有答他。
      沉默,再度充斥在两人之间。
      白玉堂终不能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再次大声道:“把书给我!”
      黑衣用那双黑沉如夜的眸子直视着白玉堂,字字清晰地道:“耗子儿,我不能。”
      旁边的聂风见状,心中暗自着急,他唯恐二人就此反目,便插嘴道:“白少侠,这书的确非比寻常!你且听黑衣……”
      铮——
      金铁乍鸣!灿烂夺目的一线刀光刹那逼至聂风面前!
      白玉堂怒吼:“你是什么人!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想不到……“天涯”在他手上第一次出鞘,竟然是……指向小马!
      黑衣目光一凛,一把将聂风拽至身后:“白玉堂!你疯了?关小马什么事!”
      聂风却是满眼失望,不禁为黑衣感到忿忿。
      ——就算黑衣还不能敞开怀抱面对你,但只要他有值得理解的苦衷,你也应该珍惜他的情份!
      ——如今他耗费了这么大的心力,一片真情,却完全得不到你的体谅!
      ——若你俩今日……就这样散了……那……那同当年的阿爹和娘亲有什么区别……
      “没见过你这么不可理喻的人!”聂风怒目直斥,神情却流露出一种异常的痛恨,不觉身前身后乱风骤起,一头长发戟张……
      白玉堂惊觉小马身上绽现杀气,握刀的手不由更紧!
      但,未待他手中宝刀逼前,黑衣已比他更快一步——牢牢地挡在小马身前!
      他站的位置恰到好处,无论白玉堂从哪个角度出刀,要想触及小马,都必先伤及黑衣!
      这样做即是以行动说明——他决不容他伤害小马,除非先放倒他黑衣!
      “你!……”白玉堂怒喝一声,刀又递前一寸!
      黑沉的眼中刹那闪过一丝愧疚,但黑衣依旧死死地挡在聂风面前,不动如山。
      “天涯”的刀尖几乎碰到了黑衣的胸膛。
      ——花费无数心血为心爱之人打造的宝刀,到头来却给心爱之人拿来对着自己的胸膛……
      ——对他而言,这情形是多么的讽刺!

      “展昭,我问你最后一遍——”这句话,似乎很是耳熟……想来,八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是不是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张臂抱着他,两人之间没有距离,如今……也只不过是一刀之隔……
      “那本书你给不给?”言语不过打了一道轮回,只是如今由他说来,已是全然不同的提问。
      黑衣一双黑眸定定地注视着白玉堂的眼睛,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不给。”他答得清晰而坚决。
      ——这就是答案?这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无情人暗换,天涯意相违。
      咫尺如海……看来不过是一刀之隔的,却原来……隔的已是——
      “天涯”!
      “……很好!”白玉堂那沸腾的目光,在得到了如此确定的答复后,刹那静了下来。
      他猛地撤刀,转身,夺门而去。
      ※ ※ ※
      “黑衣,快追……”聂风急急抓着黑衣的手臂,恨不得代他追了上去,却在一眼瞥见黑衣的脸时,停住了动作,“黑衣……?”

      黑衣没有追上去,小马也没有追上去,追出去的是小飞。
      小飞其实并不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出去。
      或许只因律南天说过要“暗中保护他们”……又或许,他只是担心……
      那条白色的身影,也是极快的。
      但他此刻急火攻心,气息不纯,断难甩脱身后敏捷如鹰的少年。
      那人——白玉堂,只是狂奔。迎着风雨,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更不知身在何处……终于,他停了下来。
      只因他已筋疲力尽,颓然栽倒。
      他停步,小飞也远远地,在他身后一株大树上歇住身形。
      身上衣衫早已尽湿,发丝又再紊乱地贴在面上,遮住了那张脸上所有的表情……白玉堂蹒跚地晃了两步,想用手撑住身旁的树干。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右手仍旧握着黑衣赠他的长刀,而左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只精致的刀囊……
      他竟忘了放下……
      这刀,实在好中他意……太中他意……
      ——那个男人,他曾说过……这刀的名字……叫什么?
      ——好像是……“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么?
      “天涯海角”……相随,还是……“天涯海角”……相隔?
      ——嘿,好个天涯海角!
      倾盆的雨,连天扯地,纷纷乱乱……在眼前交错着,好像一些透明的丝线,理不清……剪不断……
      “啊————!!”白玉堂蓦然仰天长啸,用力挥手,将刀与刀囊狠狠甩了出去!
      山谷回响,幽暗的林间划过一道灿烂弧光,那绝世锋芒直将挡路的一切障碍劈断劈碎,远远地没入林莽深处……
      树倒、土裂、石崩……就连天地间至柔的雨丝也给瞬间斩断,化为无数水箭,乍向四周爆散!

      正栖在大树上的小飞不曾防备,顿给反射而来的水箭打个正着。那水箭所蕴的力道虽不甚强,却足以令他立足不稳,登时跌下树梢!
      幸好小飞身法轻灵,下坠中途抓住一根树枝,顺势卷身一荡,双足落地,才不致给跌个鼻青脸肿。
      然而这样一来便扯动臂上的伤口,小飞捂着胳膊,痛得弯下了腰。

      白玉堂静静站在雨中,只是呆呆望着那灿烂刀光所去的方向……
      ——就这样……让它……消失么?
      未待那刀光消失,他人突然跃起,发狂似地向那刀光急追而去!
      刀光直破而前,竟无一物能挡,一路飞至一道土崖边缘,便穿林射出!
      那人影就像一只白色的大鸟儿般掠过雨丝,追着那道灿烂弧光,直投崖下……

      疼痛稍减,小飞便又飞身上树,谁知当他再向白玉堂方才所在的地方看去时,却已不见了那个白色的人影。
      小飞不由心头一紧,连忙展开身形穿入林中,小心向四周搜寻……
      但终于一无所获!
      不见了白玉堂,小飞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他不敢多作逗留,急忙转身返回刀庐。
      ※ ※ ※
      刀庐内,依旧一片黑暗。
      黑衣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儿——自从白玉堂夺门而去,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指尖也没有再动过。
      他静得就像一尊石雕……
      真是静得可怕!
      “黑衣,黑衣?”聂风已不知道是第几次唤他,他却仍旧恍若未闻。
      ——这种黑暗……这种静默……实在太熟悉了!
      ——熟悉得令人感到可怕!
      黑衣并不是他那个永远冰冷阴沉的云师兄,黑衣很少如此可怕。
      记忆中,唯一一次令他心中冒出“可怕”这两个字来的……是了,是郝元礼找上刀庐,告知云怒堂主云垂野死讯的时候……
      律南天曾说,黑衣可能已经习成了绝世魔招“天下大乱”……向来习武者的心法修为都很容易受心境的影响……那如今,挚友的噩耗、至爱的离去……这些最令人伤心的事情,会不会对修习“天下大乱”的黑衣造成什么……难以估计的影响?
      闪过这个念头,聂风自己也不由一惊,他又小心查看黑衣的神情——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竟无半丝表情,漆黑的双目一片漠然,原本只是有些暗淡的眼睛,此刻竟已……黑得不见半点光辉……
      ——心头,骤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正此时,他瞥见……黑衣额上突然暴起了三、四条青筋!原本面无表情的他,骤然瞋目龇牙,状似极恨,又似极痛,形容陡变狰狞!而他周身所有骨节都在“啪嘞”作响,筋肉迅速贲张,肌肤之下血脉条条绽现,根根泛红……
      就在聂风错愕之际,黑衣身体四周突然暴绽数道红芒,那气芒更如血色利剑一般飙射而出!小屋的屋顶与竹壁顿给穿透,屋外雨水瓢泼而下!
      聂风大惊!他深恐黑衣走火入魔,不及多想,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大呼:“黑衣……黑衣!你醒醒!快醒过来!”
      “快宁定心神,尽去杂念,不可走入魔道!快醒过来!!”
      不及想象那些血红气芒倘若刺中自己会是什么后果,他只是不顾一切地紧抱黑衣,大声呼唤他,同时闭目运起冰心诀,将内力缓缓注入黑衣体内。
      他只能凝神静气,专心运功,望能助他平抑心神……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聂风忽然感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他连忙收住内力,睁眼看时,黑衣已颓然坐于桌边椅上。只见桌上地上已尽是雨水,屋内一片狼籍……
      而他,正在黑衣的怀抱……
      黑衣回抱住他,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又听见那个温和低沉的声音,轻轻在耳边说了一句:
      “小马,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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