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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故 ...

  •   苓儿,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权尹院子的所有女人,都有一种花的名字。而他给我的名字,叫做杜鹃。
      为何,陈晏西会叫我苓儿?
      我呆呆地被暗卫送下屋顶,而院子里的那些人又悄悄消失了,再次只剩下我和陈晏西两个人。
      我远远地看着他,努力地回想,自己是不是曾经在那里见过他。
      陈晏西听不到我的动静,又找不到我的方向,再次皱眉,声音有些急躁:“苓儿,你过来!”
      我还是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抓起轮椅,移动了两步,忽然发了脾气,狠心站了起来,却又似乎绊到了轮椅,摇摇欲坠。我本能地一惊,赶紧冲过去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臂。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就像个得意洋洋的孩子,他笑道:“苓儿,你在欺负我。”
      我讶然。
      他笑容忽然收敛,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欺负我是个瞎子。”

      我猛地怔住,咬着牙几乎有些粗暴地在他的掌心写下:我叫杜鹃。
      言下之意,不是我欺负你,是你自己叫错了人。
      他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一直到熄灯入睡也没有再同我说过一个字。
      虽然平时,我们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一场改变我命运的杀戮。
      大雪纷飞,血流成河。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被母亲死死地裹在怀里。强盗们抢了钱财终于走了,我才缓缓地从母亲怀里钻出来,浑身被冻得冰冷,我摔了一跤,晶莹剔透的积雪上竟然印着我满脸的血。我使劲地慌乱地和着雪水洗手洗脸,却怎么也洗不干净。母亲的血,好像就这样黏在了我脸上,永远都洗不去。
      父亲、母亲、奶娘、妹妹小兰……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坐了很久很久。那天,雪下得那样大,那样冷。
      就在我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出现了,我呆呆地看着它缓缓地驶过,然后在我的面前停下。
      马车车门打开,一身紫色狐裘的男子斜倚在马车内,嘴边勾起一抹轻笑。熏香袅袅,那样温暖。那个英俊贵气的男子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我的亲人的尸首,自信地、不容置疑地、轻笑着说:“子规啼血,从此你就是我的杜鹃花了。”
      我就这样成了杜鹃,被他带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院子里,成为了他花园里的其中一朵花、一把剑、一个女人。
      那一年,我十四岁。

      我惊醒,竟然见鬼地看见原本被我熄灭的烛火竟然再次被点燃了。
      我走了出去,看到陈晏西竟然不知何时又坐在了那张轮椅上,衣冠楚楚,面对着书桌,只是静静地发呆。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转过了头来,又仿佛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人,抚了抚太阳穴,轻轻叹息:“苓儿,把你吵醒了么?”
      他的声音一向温和,可我的眼眶忽然就这样红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在那个惨绝人寰大雪天,我都没有掉过一滴泪,权尹说我天生就适合做杀手。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陈晏西,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了。

      我走到他身边,指间触上了他的脊背。
      他微微一僵,却没有阻止我。于是我轻轻地在他的背上一笔一划写下:我没有病,我不看大夫。
      他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苓儿,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说话。”
      我怔了怔,还是缓缓地写下:可我这样很好。
      他又是沉默了一阵,一只大手忽然横过来,将我揽了过去,我一僵,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不禁呼吸一滞,感觉到他的手指也在我的脊背上写下: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浑身僵硬。

      他的指尖继续在我的脊背上滑下:我已经看不见你的模样,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一点都不敢动弹。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脖颈间,有着我熟悉的淡淡的药香,我不知所措。
      他将头搁在了我的肩头,闷闷地问了一句:“好么?”
      什么?我不过是一个要他命的刺客,他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我又想起他第一次在我的手掌上写下的那四个字——不杀之恩。
      我猛地清醒起来:是不是他对所有的杀手都这样?是不是他要将计就计反而用我来对付权尹?陈晏西虽然瞎了,还腿脚不便,可是他却是个大人物,绝对会成为权尹角逐天下最大的绊脚石!
      我……不能沦陷在陈晏西的温柔乡里!

      我的匕首就这样插进了陈晏西的胸膛。
      其实很多时候,我的行动,快于我的意念。也许,这也是杀手的特质之一。这么久,我的杀手本能竟然还没有退化,自己都有些吃惊。
      陈晏西更是满脸震惊。我甚至在想,你的表情终于不是那样从容不迫了。是了,我成了他的俘虏,身上所有的兵器毒药都被搜走,我又从那里弄来的匕首?
      他大概想不到,我们做杀手的,尤其是我们这种蛇蝎杀手,有一种本事,叫做腹中剑。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发了疯地大声说:“陈晏西,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放过我!你不但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他甚至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哑巴,和一个瞎子,到底要怎么沟通!
      我将蜡烛台扔到了陈晏西的床上。丝质的床幔迅速地燃烧了起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陈晏西,决然而去。
      我果然是个冷血的杀手。
      泪水,却同时簌簌地流了下来。

      我成功地完成了权尹给我的任务,回到院子上报之后,终于见到了权尹。他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斜斜地倚靠在贵妃椅上,斜睨着我,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角。而一向慵懒至极的权尹,在见到我进们,跪在他脚下的那一瞬,竟然开始疯狂地得意地开怀大笑。
      我忽然觉得,权尹似乎变了,他似乎没有以前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又完美得不真实了。我眼前的这个权尹,喜形于色,野心昭昭。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明明看不见却依旧坚持沐浴在阳光下,在院中赏花。他笑着说:“我看不见,却闻得到。”

      我如愿地成了权尹的贴身侍卫,再也不是暗处见不得光的杀手。以前我为了这个职位可以不顾一切,真正得到了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丝毫兴致。
      我在权尹身边带剑而立,无意中听到有人给权尹禀报消息,好像是说陈晏西并没有死。那一刻,我忽然松了一口气,仿佛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散去。
      这时,权尹冷然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我猛地一颤。

      这一夜,权尹点名要我服侍。
      我从十四岁开始就期待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可是我却颤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坐在床沿,浑身僵硬,听到权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刹那产生了逃跑的念头,我猛地站了起来,却反而顺势被权尹一把搂在了怀里。他在我耳边低笑:“怎么,这么着急?”
      权尹滚烫的吻落到了我的脖颈上。我浑身僵硬。
      我不能反抗,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一身紫狐裘的权尹笑着对我说:“从此你就是我的杜鹃花了。”
      想起“杜鹃”,我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他叫我“苓儿”……
      权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忽然凶狠起来。我终于成了权尹的女人。泪水却滑进脖颈,冰凉彻骨,让我想起那个冰冷的大雪天,咬着牙关浑身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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