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时年不换》朝见里

1、觅途

　　（六）
　　“贝尔，你不来也没关系。”
　　“王子又不是自己想来。”
　　黛尔德莉扶额：“静兰又没有规定你一定要送到哪里。”
　　她很清楚贝尔菲戈尔的不情不愿，而她自己也觉得和毁了这里的凶手——不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一起踏上这片土地是一件很不自在的事情。
　　贝尔抿了抿唇，生硬道：“谁知道你这个白痴女人是不是认识路。”
　　……这小鬼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黛尔德莉坚持这么认为。
　　而她的条件反射快于她的思考过程。
　　等把贝尔撂倒在地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想着，摔在焦黑的土地上是不是会更疼。
　　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自作自受。

　　最终贝尔还是送她到了宫殿的大门，尽管因为他当初一把火烧得太干净了，遗留下的残骸辨识起来难度都很大。
　　啊，真是，看着让人一点缅怀的意愿都没有。
　　黛尔德莉忽然很想把那个小鬼逮回来揍一顿然后按他在地上忏悔个几天。
　　绕到后面，那条河还在，与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
　　殿下母亲的生日是五月七日，而从河流改向的弯口那里笔直走五十七步，本来正好是一棵大树下的，殿下经常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埋在那里。
　　树已经不在了，她站在依稀印象中的位置，踯躅许久，遵从了心中一种莫名的冲动，弯下腰试着扒开那里的土壤。
　　她其实并不认为自己会找到些什么，哪怕殿下真的留下了某样东西，她也未必真的站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不过很多事情从来不是能用概率能解释的。
　　有一块形状古怪的石板。
　　她勉强地感受着上面刻下的印痕。
　　随即她忽然怔住了，脑海中回放的是殿下最后茫然而又震惊的表情。
　　你开玩笑的吧……殿下。

　　（五）
　　凤静兰推门进去的时候，黛尔德莉正在整理文件并归档。
　　放在岚守办公室里的从来都不是最高机密资料，毕竟斯夸罗很清楚如果把那些放在贝尔菲戈尔的办公桌上，指不定有一天他心情不好就全切成片了，也因此岚守办公室是唯一一间不需要钥匙就能进去的办公室。
　　当然按凤静兰的说法，那是因为贝尔菲戈尔太懒了所以不愿意配钥匙，外加没有多少人会自愿踏进那个堆满灰尘的乱糟糟的房间。
　　黛尔德莉只在凤静兰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主动搭腔。
　　凤静兰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黛尔德莉小姐以前也经常做这个吗？”
　　沉默了一会儿，她答道：“是啊，殿下很懒。”
　　声音里带着些许惆怅和宠溺。
　　“贝尔和他很像吗？”斟酌了一下，凤静兰试探地问道。
　　“嗯……勉强算是吧，和年幼时的殿下比较像，自负啊，冲动啊，很懒但是又很调皮。”
　　似乎最开始缺少的就只是一个契机，一旦开口，就很自然地说下去了。
　　“一直到九岁那年，殿下的母亲去世，才变得善于伪装起来，不过不服输的性子一直没变过，包括后来争夺王位，他对这个明明不感兴趣，却还是非要争个明白出来，最后又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其实那个时候殿下的实力已经完全不需要我的护卫了，但他还是带着我一起离开。”
　　黛尔德莉一直忘不了那个时候他向她伸出手，认真的样子。
　　“然后一起来到了巴利安吗？”
　　“嗯，虽然我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接受那样屈于人下的邀请，不过，那群人都出乎意料的……唔，和现在的几个好像有点像，常常吵起来，有时候是打起来，等到整成一片废墟了首领会不爽地让他们自己重建。”
　　凤静兰想了想：“XANXUS如果在的话……只会不爽的一把火烧得更干净吧？不对，现在毕竟算是和平年代了。”
　　“你说什么？”
　　“不，”凤静兰猛摇头，“没什么。”
　　黛尔德莉挑了挑眉，继续道：“说实话，和那群个性鲜明的人一起，殿下确实过得比在皇室的时候还要自在，可以在乐意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用去防备些什么无聊的设计，也没有什么过多的顾虑，包括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
　　“你怎么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黛尔德莉平淡地答道：“我想他会更乐意你来做这些吧，那个贝尔。”
　　凤静兰愣了愣，小声抱怨道：“他当然乐意，可我不乐意啊。”
　　黛尔德莉刚才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那么多，但现在她似乎懂了。
　　“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为此感到高兴的。”她言之凿凿，“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你是弄丢了什么吗？”
　　她转过头，微微笑起来：“是啊，所以我要去找回来。”

　　（四）
　　凤静兰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玛蒙要把她叫回来，只说有很重要的事。
　　而等她踏进了巴利安驻地，他才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说：“贝尔带回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去探探底？”
　　凤静兰一脸不屑地望着他：“玛蒙你什么时候这么尽心尽力地为巴利安的安全考虑了啊？话说这种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我探底，不知道哪里勾搭回来的姑娘呗。”
　　玛蒙噎了噎。
　　“需要我提醒你们两个的年龄吗？”
　　凤静兰认真地回敬道：“小婴儿你没有资格说这话。”
　　走到大厅的两人这时忽然听到了重重的撞门声。
　　凤静兰喃喃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不过这也太激烈了点啊……”
　　玛蒙面无表情：“要开玩笑你当着贝尔的面说会更有效一点，真的。”
　　凤静兰吐了吐舌头：“我又不能现在冲进去打断他们两个然后吐槽贝尔。”
　　但事实上已经不需要她冲进去了——门开了。
　　或者说是门被撞坏了要更加妥帖一点。
　　贝尔菲戈尔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条纹衫也撕开了几个口子，一个陌生女人靠在门框上，本来像是还打算要说什么的，不过在看到凤静兰以后想了想转而抽出了钉在贝尔身侧地板上的短匕。
　　事实上黛尔德莉认为，既然她不知道那个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么在弄清楚前还是先给殿下的后代留点面子吧。
　　至于凤静兰，在打量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后，忽然恍然大悟道：“贝尔，就算你是个M还是熟女控，也不用真的做被压的那个的——真的。”
　　尽管那时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了，贝尔菲戈尔还是咬牙切齿地扔了一排小刀过去。
　　“凤静兰你什么时候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凤静兰无辜道：“我本来就是正常人，为什么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贝尔这一刻忽然觉得凤静兰那恳切的语气简直比黛尔德莉的暴力对待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黛尔德莉皱了皱眉，无端的觉得有些扎眼。
　　“岚守的办公室是那间吗？”
　　凤静兰点了点头，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呐，贝尔，她见到你的第一时刻说了什么？”
　　“王子没有义务告诉你。”背靠墙坐着，贝尔菲戈尔右手搁在膝盖上。
　　“哎呀真是的，是个男人就不要那么小气，你已经占了一个懒字了，再那么小气没人会喜欢你的。”
　　“不劳你操心，白痴。”
　　“被压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凤静兰！”

　　（三）
　　“贝尔菲戈尔！老子是让你去执行任务不是让你去泡妞的！谁让你把不明人士带进来的？你有没有脑子啊垃圾！”
　　“喂，斯夸罗你吵什么吵，影响到我对账了。”从房间里飘出来抗议的玛蒙把视线转向进来的两个，“唔，贝尔，记得要收参观费、保密费；哦，还有，分手费你别想来报销。”
　　贝尔菲戈尔脸彻底黑了。
　　“王子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斯夸罗你擦你的剑去，玛蒙你废话太多了王子觉得很烦。”
　　甚至都懒得扔小刀了，贝尔菲戈尔木然走往自己的房间。
　　是的，他才不是因为担心这个女人会对巴利安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所以最开始拒绝的。
　　一想到要面对这群人各种诡异的反应他就有去撞墙的念头。
　　“真奇怪，两个人怎么没有一起进房间？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时间啊，不过说不定把这个情报可以卖给静兰？不对她最近抠门指数见长，可能直接找个由头把她叫过来还有机会赚点外快。”玛蒙自言自语着回房间了。
　　而黛尔德莉从踏进巴利安以来就略微转好些许的心情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没等谁招呼，她就非常自觉地在城堡里转悠了。
　　城堡的外观虽然和当初不太一样了，但是整体布局还是类似的，黛尔德莉手指滑过墙纸，不自觉地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她记得那个时候殿下关于怎么布置城堡还和作战队长大吵了一架，原因是队长觉得殿下要求的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太过招摇，不适合暗杀部队的风范。
　　说起来作战队长和刚刚那个银发的少年还有点像呢，嗓门都很大。
　　当然最终还是按照殿下的想法来装修了，因为首领被他们俩吵吵嚷嚷的惹怒了，一枪开过来顺带把作战队长的图纸给烧没了。
　　“嘻嘻嘻，不服气的话你就去再设计一张，我们再来吵一架？”
　　那个时候作战队长的脸都被气绿了。
　　其实黛尔德莉一直对于巴利安的粗神经感到很无奈，当初他们那群人就是，现在这里一群看上去也一样，贝尔那个小鬼被她教训了也就算了，怎么剩下几个也只在最开始说了几句就什么也不管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自负啊。”她轻声笑起来，“嗯，不过也有可能是习惯了？”
　　丝毫不觉得怀疑自家后辈的节操同样是一件很没下限的事情，黛尔德莉想起先前询问他关于身份的事情。
　　就算不肯好好回答，从那个反应来看也一目了然啊。
　　真是的，即使以殿下的那个脾气，很不耐烦也没有真的折腾出什么，这小子倒好，自己把殿下传下来的皇室给灭了。
　　失落和不满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黛尔德莉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去好好管教一下殿下的后代。

　　（二）
　　黛尔德莉觉得这世界疯了。
　　本该死的人不仅没死，还到了两百多年后，开什么玩笑？！
　　金发少年刚才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在她用短匕抵上他脖子的时候含含糊糊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死活不肯多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他和七八岁那时候的殿下很像，当然比殿下更承不住气。
　　黛尔德莉收起短匕松开少年，然后在他想要反抗的时候再一次把他摔在地上。
　　“在回击之前要先认清敌我实力差距，这是常识，贝……你叫什么来着？”
　　“……贝尔菲戈尔。”
　　被按在地上的贝尔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黛尔德莉满意地收手。
　　“我希望你学乖了，贝尔。”
　　贝尔菲戈尔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尽管很不服气但还是克制住了把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揍一顿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
　　他在心里默念。
　　打量了他片刻，黛尔德莉又问：“你知道彭格列吗？”
　　“干吗？”他没好气地反问。
　　“那巴利安呢？”
　　正在揉自己肩膀的贝尔动作僵住。
　　黛尔德莉松了口气。
　　“带我去巴利安。”
　　贝尔菲戈尔觉得自己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她无奈地解释：“我是你的前辈，小鬼。”
　　“王子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前辈。”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的贝尔回答道。
　　——你知道才见鬼了。
　　黛尔德莉腹诽，看出他没有答应的意思，一个跨步来到他面前，反剪住他双手，短匕抵在他腰部。
　　“有警惕心是好的，小鬼，不过看在你是我后辈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句，明知无用的抵抗就不要去做，这里没人看着。如果我想对你或者巴利安不利的话，你早就死了，还能现在在这里听我训话吗？”
　　贝尔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王子宁愿听不到你训话。”
　　“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抱怨。我再说一遍，请你带我去你们巴利安的驻地。”
　　贝尔菲戈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是请求就不要再把匕首刺进一点还愈发用力了啊！

　　（一）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略微真实了点啊，好像。
　　以上是黛尔德莉睁开眼睛后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嘻嘻嘻……终于醒了吗？王子还在想要不要抓只青蛙来呢。”
　　没能来得及弄清楚现在处于什么境况，黛尔德莉敏捷地翻身躲过飞过来的武器，就势起身。
　　“咦？”贝尔有些诧异，随即笑容加深。
　　从这样的身手来看，这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只是被这场诡异的事故波及到的无辜人啊。
　　黛尔德莉觉得这个武器有点莫名的熟悉感，刚才的笑声也是，目光从钉在地上的匕首移动到不远处那个靠树站着的金色刘海遮住眼睛的人时，她失声惊呼：“殿下？”
　　贝尔皱了皱眉。
　　“王子不喜欢这个称呼。”
　　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他需要这个女人的解释，他希望“殿下”这个称呼的由来和他所想到的不一样。
　　黛尔德莉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惊讶与恐惧甚至让她忘记了该有的礼节，她抓住金发少年的肩膀，急切道：“殿下，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有实感的话……这不是死后的世界吧？”
　　贝尔在这个时刻才意识到刚才没有用绳子绑住这个女人真是太失策了，她的手劲大得惊人。当然，哪怕碍于肩膀被按住而没有办法取得主动权，贝尔菲戈尔也还是扬着下巴轻蔑地说道：“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还死后的世界，童话故事看多了吗？”
　　黛尔德莉终于意识到她似乎弄错人了，殿下没有那么矮，也远没有面前的这个小子这么浮躁。而几乎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刻，她迅速换了个姿势钳制住他。
　　“不是殿下，你是谁？”她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妥当，“身份？”
　　贝尔菲戈尔沉默不语，只是拼命地瞪她，可惜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黛尔德莉忽然觉得她似乎可以读懂这小子的心理。
　　——你让王子说王子就乖乖的告诉你不是很没面子。
　　等等，王子？
　　“小子，你是哪国的王子？”
　　说实话她从内心抗拒那个答案。
　　不管现在是哪里，她所在的世界里，她的殿下不在。

　　（七）
　　【一直在想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太过隐晦了，而现在的我果然是病昏头了才会希冀不可能看到这个的你能够明白，当初我们都没能明白的那些。】
　　她拿出殿下送她的短匕，一字一字认真刻下去。
　　【我的回答始终不变，即使殿下你现在也看不到——我将誓死追随你，殿下。】

作者有话说

　　阅读提示：
1、本文采取倒叙形式，（一）~（七）的顺序为自然的时间发展顺序，注意数字标号有助于理解（差不多看到三时就能基本明晰），但如果实在理解困难可以尝试按照（一）~（七）的顺序阅读，并可以留言说明，如果都认为倒叙难以理解的话我会改成正常顺序的。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样扭曲的叙述顺序- -
2、没看过花期的读者（如果真的存在）请牢记凤静兰是作者用来推动剧情的龙套，也是花期里贝尔的CP。
3、正篇的发生时间为贝尔菲戈尔14岁左右。
4、正篇剧情真的已经结束，其实作者写随笔的时候老师就经常评语说“有种意犹未尽之感”然后给分很低- -如果看了几遍还没懂的话请留言，作者会在写番外的时候在作者有话要说里一起解释清楚的。（虽然那样很破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