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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银魂夜兔篇·妖刀月华(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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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的夜兔之血,只有强者的鲜血才能抚/慰。
但那一天,来得却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小凉……你有看到神晃和神威吗?”
脸色苍白的神威母亲,拖着病重的身子,扶着门框,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色。
“哎?”神宫凉愣了愣,看着门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眸光微闪,又察觉到最近一直都围在阿姨身边照料着她的神乐也不在,这才略略蹙眉,紧接着问,“没有……小神乐也不在吗?”
“……”神乐母亲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就都不见了。”
“我也刚刚回来。”神宫凉将后半句“从地下斗技场回来”咽回了喉咙里,拿起了桌上的白伞微笑,“我出去看看吧,阿姨你别担心。”
◇
磅礴的大雨,像是有人在用瓢泼从苍穹之上往下泼似的。
撑着伞的神宫凉,走在快到脚踝的积水里,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冗长的街道。
被打湿/了猫的黑猫躲在了屋檐下舔/舐着爪子,神宫凉垂了垂眸,心里却很平静。
——“夜兔族从前有个“弑亲”的可怕习俗,用来证明子女已经超越了父母,虽然如今这个野蛮规矩已经消失,但是神威他……却想在现实中实践那个风俗,想要取下称霸天下的他的父亲星海坊主的首级,结果星海坊主被儿子砍下了左臂,失败了的神威抛下了病重的母亲和幼小的妹妹走了……更重要的是,他杀了你。”
白夜那时说过的话语,她其实从未忘却过。
无论是神晃的被砍手,还是她的死。
手里的月华,刀鞘上流淌着冰凉的雨水。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神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沙哑又绝望。
循声走去,撑着伞的神宫凉,停在了积血的巷口。
雨一直下一直下,像是永远不会停似得。
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浑身是血,雨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他身上深可见骨得伤口,不知是死是活。
印象里神宫凉从未看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被砍断了一只手的星海坊主,被神乐死死地抱住了大/腿,神乐的目光,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惊恐。
雨幕里,单手撑着伞的星海坊主,那双眼眸里是恶鬼般的戾气,他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却又因为女儿的害怕,而硬生生地止了手。
沸腾喧闹的夜兔之血在身体里叫嚣,星海坊主冷冷地看着巷口撑伞的神宫凉,然后迈动脚步,甩开了女儿。
“爸比——”神乐的声音里满是仓皇失措。
“……”没说一句话,星海坊主径直离开,只是在经过神宫凉身旁时,还是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似是欲言又止。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星海坊主走了。
“神乐。”神宫凉看着不知所措的神乐,冷静得甚至于有点冷漠地说着,“将你哥哥扶起来吧,带他去医院。”
◇
那个家从神威偷袭星海坊主神晃,并砍断了他一只手后,就彻底地破损了。
有过前车之鉴的神宫凉很明白这一点。
夜兔的自愈能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快,也或许是以为神威的夜兔之血已经彻底觉醒了,伴随着本能的觉醒,他的实力也在飞速地提升。
很快就活蹦乱跳了的神威,在一个清晨,微笑着,与神乐告了别。
那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告别。
他说:“弱者是没有用处的。”
同样的话,神宫凉记得有人也说过。
那个人是黑沢夏树,她憎恨着,却又认同着的男人。
◇
雨纷纷而落,缠/绵悱恻的像是一场祭奠。
神宫凉从来没有那么的讨厌过雨,和渴慕阳光。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星球上待久了吧?
总觉得整个星球上,一直都是晦暗而阴沉的,让人生厌。
“想阻止我吗?神宫。”撑着暗紫色直杆伞的少年,脸上是她所熟悉的温润微笑。
“阿姨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那天追了出去的神宫凉,拦在了神威的面前,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亦或许,只是不想承认,她对这个家的温暖,有了残存的眷顾。
对于本该毫无人性的喰种来说,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试图通过话语,让神威停下脚步,虽然她早就知道,像这种柔柔弱弱的劝慰,根本撼动不了少年那颗渴慕着强者的心分毫。
即使渴慕的事物有所不同,但是神宫凉和神威说到底都是同一种人,所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嗯,我知道。”神威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真的不再关心那个家了一样,“比起那个来,不如我们打一架吧,神宫。”
“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神宫凉面色平淡。
“啊啦,神宫你还真是自信呢。”神威的语气轻松如昔,“你想带我回去,而我想杀了你,打一架,孰胜孰负不就一目了然了吗?不过我觉得神宫你是赢不了我的哦。”
他说的是“杀了你”而不是“打败你”。
“……”神宫凉颤动着长长的睫毛,然后松开了手上的伞。
素白的伞,从少女的面前,旋舞着落下,那样纯白的颜色,一如死者墓前盛放的花圈。
细雨淅沥,很快就将她身上粉色偏白的和服打湿——那是她去恶鬼那里拿的藏品之一,恶鬼很喜欢地球上的东西。
右手握在了凉得像是冰块般的刀柄上,神宫凉微微地歪了歪头,看着蓄势待发却仍旧笑容温润的少年,骤然拔刀。
刺耳的出鞘声与之伴随着的,是飞速的拔刀术。
那一瞬间的斩击,隔断了雨幕,白光闪过,少年侧身躲过,手里的伞近乎是在同时对准了神宫凉的脑袋,开枪。
水滴碰到了子弹,溅在了少女柔嫩的脸颊上,屈膝躲过,神宫凉手里的月华反架住了少年径直挥下的伞,类似于铁勺刮着碗面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接成了一个长音。
刀顺着伞下压的方向,反使巧力,跟着伞面绕了上去,直刺少年的白/皙的脖颈。
刀尖微微刺破了少年因为常年不曾照耀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肌肤,红得像是红石榴籽的血滴渗了出来,滴在了刀尖上,快速松手的少年扔下了手中伞,向后掠去。
短短几次过招里,少年就已经丢下了手里的武器,清秀的容颜上,却仍是那毫无真意的笑容,藏蓝色的眼眸里,像是跳跃着火光般,兴奋地跃跃欲试。
反之,完全占据了上风的少女,却是罕见得面无表情。
赤色从少女清澈的浅紫色眼眸里,一点点地浸了出来,直至那双漂亮得眼眸,变为了诡异的红与黑。
持刀直刺,反手,上挑。
凭借着喰种出色的爆发力,少女总是能很轻易地用手里的刀伤到少年。
但每每触及要害的时候,又被少年险险躲过,不一会儿,少年身上就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了,但他却像是浑不在意似的,弯了弯唇,竟是赞叹:“神宫果然很厉害啊,不过你的速度比起刚才来好像慢了点呢。”
“……”飞速消耗的体力,可以说是羽赫型喰种最大的弱点。
而且实战对于神威来说,是最棒的训练,尤其是与强于自己的人的对战。
所以,要快点解决掉他。
手上的月华逆风上砍,被刀风刺穿的水花飞溅而开,刀刃却是被少年一把抓/住。
血喷涌而出,殷/红得像是莫高窟里用朱砂勾勒的壁画,与此同时剧痛从腹部传来。
神宫凉低头看着被少年用手刺穿了的腹部,眨了下眼,在心中激荡起的却是“啊,果然是这样呢”的奇怪想法。
“看吧,你是赢不了我的。”少年仅比她矮半个头,此时他离她很近,近到她的脸颊上甚至拂过了少年轻柔的发丝。
手陷入肉里的声音,像是水被人忽然搅动了那样。
血喷洒在少年的脸颊上,他弯着唇,藏蓝色的眼眸里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对敌人手下留情,在战场上是最愚蠢的行为。说到底,你只有这种程度吗?神宫。”
“……”不想说话。
微微地阖下了眼帘,神宫凉咬着唇,沉默了半晌后,让自己尽量忽略了心脏那突如其来的绞碎了般的疼痛,在疑惑着明明没有被伤到心脏,心脏为什么会痛啊的同时,抬头微笑:“我知道神威你想要杀我的原因哦,你是一个好哥哥呢。”
“……”神威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是在说什么胡话,神宫,那种毫无用处的弱者,我根本就不在意。”
“啊,是吗?”用着轻松的语气,神宫凉好奇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是因为见到过我吃夜兔,担心我对你妹妹和妈妈出手,才想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吗?”
“……”神威缓缓地抽/出了那只浸满了鲜血的右手,看着她的眼睛。
神威这才发现他完全不能理解神宫凉在想些什么。
正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抱着“大不了同归于尽”这样的想法,拼尽全力地反扑么。
随着神威的动作,痛得几乎直不起腰得神宫凉失去了平衡,却是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头。
紧/咬着下唇,直至疼痛变得麻木渐缓,她才将柔软的唇贴在了神威的耳边,微微喘息着一字一句:“我呀,果然最讨厌你了,神威。”
然后手终于无力地从少年的肩头滑落,他动了动手指,在察觉到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接住她的时候,又克制了下来,看着她倒在了血泊与雨幕中。
“……”垂下了眸,他低头俯视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半晌后,转身离去。
雨是至纯之物,包容着一切,也埋葬着一切。
夜兔星今天也在下雨,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了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