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梦，风雨行》叶*意

1、占春魁01

　　近来江湖上出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素来有“天下第一青楼”之称的秦淮河畔的“万花楼”换了招牌，于八月十五正式更名为“如烟楼”，而“如烟楼”的新老板正是有“万花楼”的“十年花魁”万如烟！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就在“如烟楼”更名的同一日，那“如烟楼”正对面的也是金陵最大的酒楼“天仙楼”的大厅里，除了最为江湖人津津乐道的“江湖名器谱”之外，又多了一个排行榜，叫做“江湖美人谱”，而江湖美人谱的第一位，却不是万如烟！

　　万如烟是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这“十年花魁”的称号不是一般的美人能的得到的。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万如烟并没有因为染了过多的铅华而色衰，而是随着岁月的增长，风韵更甚，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情，让男人见了心旌动摇，让女人见了艳羡不已。

　　以色事人，焉能长久？

　　万如烟的“十年花魁”的美誉并不是紧紧靠着美貌得来的，她还是秦淮河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万花楼的万花图幅幅美艳绝伦，都是出自万如烟的手笔，那正厅里挂着的巨大的那幅“春睡海棠图”更是让人惊叹不已。惊叹之余也让人摇头长叹一句：卿本佳人，奈何风尘？

　　江湖美人谱。第二“十年花魁”万如烟。旁边挂着的是她的一副画像，风情万种。

　　万如烟这样的女子，竟然还不是江湖美人谱的第一名，那第一名会是谁？莫不是如烟楼新出道的美人，万如烟想要让她借着自己的名头吸引江湖人的眼球，让她轰动江湖，以此让如烟楼大赚一笔？

　　自从天仙楼出了这么一个美人谱，于金陵往来的江湖人士比平时多了不少，秦淮河上往来的船只是平常的两三倍，而天仙楼更是几乎被踏破了门槛，一些闲来无事的江湖人就是冲着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像，也要来秦淮河凑个热闹。

　　可是，那些冲着江湖第一美人来的人却失望了。

　　江湖美人谱前十名，各有画像一副挂在天仙楼的二楼，沿着墙壁按照顺序依次悬挂，既引人注目，又赏心悦目。第二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十年花魁”万如烟，第三是正在恶斗小人行侠仗义的“碧波女侠”周翎玉，第四是三寸金莲鼓上曼舞的“红袖善舞”红芷……第十是一身紫衫透着邪气的“魔教公主”罗荆荆。

　　九大美人各有各的风姿，各有各的韵味，让人目不暇接。看过这九位的绝代佳人的画像，所有人都会对那第一名的女子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可是，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艳压群芳，甚至盖过“十年花魁”？可是偏偏，那第一名的画像上只是一个背影，连一个正面的容貌都没有。

　　比起前面的九副画，这幅画简直就是简单至极。就只有这么寥寥几笔。画中的女子站在山顶之上，云雾缭绕，众山皆小。那是一个白衣女子，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广袖迎风飞舞，身上没有过分的装饰点缀，单单一个背影，冷冷清清地站在山之巅。

　　那副画像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画中人，萧九”。落款是，万如烟。

　　江湖美人谱第一名，萧九。身份，不详。模样，不详。

　　这样的一个连身份连正脸都没有的女子，竟然排在了江湖美人谱上的第一名，谁都不会服气，谁都会想要冲过去找天仙楼的老板理论，可是偏偏，这幅画是万如烟画的。万如烟是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让万如烟都自叹不如的画中人。让万如烟都甘当第二的画中人，难道称不上江湖第一美人么？

　　这个叫做萧九的女子，到底何等风姿？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为人所津津乐道。江湖美人谱第一的神秘女子，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从金陵传了出去，传到了临近的苏杭，传到了帝都洛阳，甚至传到了西域。而那榜上的那名叫做萧九的人，直接被江湖人称为“画中人萧九”。

　　半个月后。如烟楼。

　　白日里的如烟楼向来是比较安静的。有的，也只是一些闲客是来欣赏万如烟的字画的。正是一个秋意正浓的娴静的午后，一个毫无形象的河东狮吼打破了如烟楼的寂静。

　　“万如烟，你给我死出来！”

　　此人一进如烟楼，就吸引了里面的所有人的注意，几乎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望向来人，却不免失望。因为此时此刻进来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手提弯刀的姑娘。所有人都嫌恶地退避三尺。

　　这位姑娘却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皆毁，提起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一张椅子，将弯刀往桌上那么重重一放，“砰”地一声清脆无比，单手叉起腰，又在大厅里大吼了一声：“万如烟，你再不死出来，相不相信我一把火把你这楼烧得一干二净？！”

　　在楼里的寥寥无几的人终于被这粗鲁无礼的来闹事的姑娘弄得兴致全无，摇着头叹这气纷纷离开，一边还在感慨这年头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彪悍，或是在心中暗暗感慨看样子又是一个冲着美人榜来的姑娘。

　　终于如烟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了那位姑娘一个人，那姑娘扫视一周，觉得甚是满意，又是一身大吼：“万如烟，都没人了，你这回总该死出来了吧？”

　　此话一落，她抬眼，果然见一个美人发黑如墨，肤如凝脂，头戴金步摇，面纱轻掩，身穿丝质华裙，手持美人扇，风情万种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步步婀娜，随着她的脚步，一股清香亦由远及近，让人心旷神怡。

　　此人正是万花楼的“十年花魁”，如今的如烟楼主人万如烟。

　　“姑奶奶，你这一回来就要砸我生意么？这招牌可是我整整花了十年的功夫才换了的，挂上去可是一个月都不到哩，你忍心么？”万如烟轻笑着开了口，声音柔媚又带着三分慵懒，三分调侃。

　　万如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更是让这位姑娘血气上涌，她踹开椅子，就冲到了万如烟的前面，叉腰指着她：“你还好意思说！亏了本姑娘还掏心掏费地把你当姐姐，你倒好，背着我整出这么些幺蛾子事来，很好玩么？当老板很过瘾是不是？很闲是不是？！”

　　万如烟一点也不恼，却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美人扇轻轻一拨，拨开了她的手指，轻言口鼻，不答反问道：“你几天没洗澡了？一股汗臭和马腥味。”

　　那姑娘一愣，随即大嚷道：“万如烟你别扯开话题！”

　　万如烟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道：“我知道你这两天估摸着就要回来了，早就给你准备着呢，洗澡水也是一直热着的，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这个样子哪有江湖第一美人的模样？”

　　原来，眼前这位粗鲁野蛮浑身脏兮兮的姑娘，就是最近江湖上最津津乐道的，最神秘的第一美人萧九！不，也许，此时此刻应该是叫萧七。

　　“你……”萧七瞪了万如烟半晌，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不好受，只好认命地转身提起自己的弯刀回自己的屋子。是啊，刚从大漠黄沙的西域回来，加上几天风尘仆仆的赶路的人，好不容易再次回到这柔情温婉的江南，回到了繁花似锦的金陵，回到了秦淮河边最奢华的如烟楼，有谁能抗拒一个洒满花瓣的热水澡的诱惑呢？

　　万如烟在她身后轻笑。

　　萧七沐浴之后，换上了万如烟为她准备的衣衫，再次出现在万如烟眼前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此时此刻，她穿着一件白色纱裙，刚沐浴完，头发还未完全干，只能随意地披在肩上，遥遥望去，仿佛是无意间踏入人间的仙子。

　　万如烟眼前一亮，轻摇着美人扇绕着萧七转了一圈，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叹道：“萧儿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半年不见，你更出挑！整日东西南北跑的，又丝毫不注意形象，竟然也不见你有几分黑，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然而萧七姑娘一开口就让万如烟扫了兴，萧七皱着眉不满道：“有什么好牙痒的，不就这样吗！不过怎么总是爱给我准备这种麻烦的衣裳？我又不是你们楼里的姑娘！我怎么也是一代侠女，穿这样的衣服怎么打架？”

　　万如烟皱了皱眉，轻轻扶额：“我给你穿的，不过是最寻常的少女都爱穿的衣裳罢了，试问天下女子哪个不爱红妆？偏偏你这丫头空有一身无双容貌，整日却爱打打杀杀。”

　　萧七哼了一声：“什么少女爱穿的衣裳？你还敢说呢！别忘了，我也就比你小四岁！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再说了，打打杀杀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走江湖安全得很！”

　　万如烟笑了：“那倒也是，这半年你又去哪里游山玩水了？”

　　萧七忽然失意起来：“刚从敦煌回来呢！连西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那个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