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十八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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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三伏盛夏，虽然时近黄昏，日头却依旧炎热，便是湖心小筑也染上了些微暑气，并不难耐，却令人昏昏欲睡。连聒噪的夏蝉都蔫蔫的，叫声有气无力。
绿树阴浓，思无邪躲在柳树下，隔着苍翠的枝条，眼神直勾勾看着不远处在小亭里正对坐品茗的两人，颇有些幽怨的意味。他的身边，是正兼职当起花木匠的默言歆。
“喂，默哥，你觉不觉得昌意和素续缘两人这模样……不对劲吗？”
默言歆正在给一株虎头茉莉培土，搞得一手泥一头汗，闻言抬头看了看对面。
四角方亭中，也不知两个年轻人谈到了什么，昌意垂下眼眸，双手不自觉摩挲起了茶杯边缘，而素续缘注视着他，眼中大约是怜惜与包容。
“你看啊，虽然说他俩身世相近，性情相投，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但是这么亲密，有些过了吧？”
思无邪的话语中，带着旁人一听就能察觉的酸意。
“有吗？很正常啊。”
见惯了龙剑佛相处的默言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小孩子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他又低下头鼓捣起手头的几丛花来。
亭子里的剧情已经发展到，素续缘起身，握住了昌意的手还不是手腕，一脸认真，说了句话，而昌意也抬起了头，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连微风都仿佛屏住呼吸。
思无邪额头不由挂上黑线。夫子在上，这么粉红粉红的气氛，真的不要紧吗？
那么昌意和素续缘究竟在谈些什么呢？
其实是素续缘打算离开了。
昌意身体恢复速度惊人，素医师早该功成身退，只是两人着实投契，这才又逗留了不少时日。但今日收到消息，听闻素还真让出琉璃仙境，退居岘匿迷谷，素续缘想着可能有机会见见父亲，自然也就呆不住了。
临走之前，免不了要过问一下昌意接下来的计划。
昌意垂下眼眸。
龙宿并没有做错什么，说恨是不可能的。如今他又展现出极大的包容与善意，说怨……似乎也并不剩什么。
大约是有些情怯以及不知所措吧。
素续缘见昌意这般模样，还道他心结仍在。素医师自己父母亲缘坎坷，着实见不得他人父子隔阂，起身握住了昌意的手。
“昌意，我很羡慕你……甚至有些嫉妒。”
你的童年有母亲的陪伴，你的父亲并不时时游走生死边缘，想见他的时候，你就能见他……
真是令人嫉妒的人生，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续缘！”
友人如此自伤身世，昌意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双手回握住了素续缘。
素续缘静静看着他，俊秀的面容满是诚恳与关怀，似乎还夹杂一抹痛惜与懊悔。
这个自出生起便遭受过无数磨难的青年，如今正游历四方，纾解世人病痛。他不曾抱怨自己身世坎坷，却为了他人的苦难叹息。苦难没有打败他，反而让他越发正直包容，越发仁慈与温柔。
明明，他才是更值得被关怀与珍视的人啊。
“好啦……”对视片刻，昌意败下阵来，垂头叹了口气，“明日，吾与默哥送你至太湖对岸。”
而既然已经和默言歆出了无关风月，下一步总不至于再走回头，总归是一起去儒门天下了。
“理当如此。”
素医师敛眸浅笑，宛若阳春三月、春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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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盘神子已经在儒门道徘徊好多天了。
“最好看最能打的儒门中人”，舍疏楼龙宿其谁，而秦假仙三人所描述的华丽作风，也与当年与大小姐同行之人十分契合。只是此人自闍城覆灭后便行踪成迷，鸠盘也只有到儒门天下守株待兔。但儒门如今也处于隐世状态，鸠盘神子晃悠了好几天，都没看到活物踪影。
鸠盘摸着下巴，反思自己现在是不是太佛系了点。照他以往的性格，早该打上儒门天下了。搅个天翻地覆，总能逼出一个两个主事的人了吧？
正考虑要不要重操旧业，山道上忽然出现三道人影。打头的是个蹦蹦跳跳的小书童，小家伙脸上没什么血色，以鸠盘魔人的直觉，怕不是个纯种的人类。居中的年轻人十分书卷气，手持一柄象牙折扇，步伐不急不缓，步履不长不短。他的身后，青年默然持剑，看样子是个侍卫随从。
这么个做派神似儒门的主仆三人，出现在通往儒门天下的必经之路上，于情于理，鸠盘都有必要上前打探一番。
“这位少年郎……呃……”
鸠盘本想打听一下疏楼龙宿，然而上前一见书生相貌，大脑顿时卡了壳，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这位壮士，有何指教？”
送别素续缘之后，昌意就与默言歆及思无邪启程前往儒门天下，走到半路却忽然跳出个剑客拦路。默言歆手按兵刃，右脚后腿半步，全身肌肉紧绷，神情严肃到了极点。至于昌意身前的思无邪，袖中的红泪更是几乎要戳到来人脚尖了。
昌意反倒是镇定地很，摇着扇子挑了挑眉，问来人何意。
拦路人大概察觉到自己靠的太近，退了两步，空出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却依旧抓耳挠腮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不知想表达些什么。
昌意打量了一下来人——墨绿与浅绿色头发纠缠的海藻头，眉心隐约可见烈焰印痕，手中剑器佛气湛然。
相貌特征十分明显，昌意试探着问道：“阁下……可是剑雪无名？”
对方抽了抽嘴角。
“麦提那个名字，唤吾鸠盘神子。”
昌意一愣。
鸠盘神子？
那不是……
“我管你有没有名，纠不纠盘，拦在此处，意欲何为？还不速速离开！”
“哎呀，小朋友不要着急，我只想问个路，找个老朋友，问些旧事旧物罢了……额，这……”
思无邪直觉此人难以对付，只怕昌意受伤，忍不住出声赶人，鸠盘神子也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刚要开口问，就眼睁睁看着昌意从空气中掏出一把长刀，顿时又傻了眼。
——不是那种“咻”的一声，一道光闪过手里就多了个东西，而是真真切切手一伸，就像从柜子里掏东西一样，从空气里掏了个玩意出来。如果把过程放慢，就是手掌消失了一下，然后刀柄先出现，随后手握着整把刀回归人间。
这一手空中掏刀，莫说鸠盘神子，连默言歆都看傻了。
“阁下所寻，可是此物？”
昌意好像没有发觉自己多么惊世骇俗，他的关注点全在来人的身份上，神情严肃而认真。
昌意手中的这把刀，刀身笔直修长似剑，刀柄护手处刻有神秘图腾，刀柄和鞘柄悬挂有白色长褂。若刀刃出鞘，应当还能看到刀身上刻有铭文“斩风月”。
神乎其技的空间能力，被某人带走流落在外的魔界第一妖刀，鸠盘神子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一见某人容貌就浑身不对劲。
他又把书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神色纠结，难以置信。
思无邪和默言歆依旧警惕地关注着他，而昌意好整以暇摇着扇子，坦然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良久，鸠盘神子带着一言难尽的语气道：
“大小姐，就算你变成了男人，也不必装不认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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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天下，西风亭。
一盏香茗，几叠素果，龙宿摩挲手中信纸，俊朗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神思不属。
匆忙离开无关风月，留给昌意缓冲空间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是他离去后儒门内部群龙无首，彼此争斗，风纪败坏。龙宿岂能坐实泱泱儒门因内斗消耗，最后沦为九流派门？那便只得回归儒门，重拾俗务了。
回儒门天下没多久，龙宿便收到了昌意的来信，其后每隔两天就会来一封，准时准点雷打不动。书信内容有长有短，大体就是孩儿身体渐复无需多虑、素续缘果真端方君子、思无邪孩童顽劣可惜技差一筹之类，另有一些文学典籍上的思考与困惑。
龙宿的回信一般不长。其实他想殷殷叮嘱来着，但是提起笔，千言万语也只剩些“眠食有恒”“湖心夜凉，不宜夜赏风物”这般不痛不痒的话语。学术评论倒是能写一些，但是毕竟是家书，总不能写成长篇大论的策论，最后还是言简意赅以答疑解惑为主。
一来一往之间，父子间的隔阂与生疏渐去。到得今日，来的不该是信，而该是昌意本人了。
老父亲的内心一阵忐忑……
“哈。”
龙宿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纵然是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此刻，也与凡夫俗子无异了。
“主人。”
仙凤忽然领着默言歆现身，向龙宿禀告，儒门道前有一形貌颇似剑雪无名的魔人盘桓，号称寻访旧人旧事，拦下了昌意，欲一同拜见龙首。
“嗯~？将人带入吧。”
顶着海藻头的魔人身份，龙宿心中有个大致的猜测，略一沉吟，便让仙凤带人进入。
仙凤退下，片刻后便又领了数人出现，当先便是昌意。
锦绣公子的衣着多以玄墨青黛为主，今日亦是一身玄色底缂丝锦袍，行走间隐约可见十色彩染暗缂的青竹缠枝。墨色长发用白玉镂雕仙兽环束起，再以一枚墨玉簪固定。金丝云纹滚边的腰封扣上紫铜夔龙扣，较之平日打扮，细节处多了些许宝石珠玉点缀，大约是为了配合儒门的华丽作风。
昌意取下了右眼的面罩，躬身一礼。
“父亲。”
期待已久的呼唤，终于在这风和日丽的午后，现声于朗朗乾坤之下了。
“不必多礼。”
龙宿紧了紧手中的扇。
这孩子，唤他父亲呢。
这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年轻人，进退间隐约可见自己曾经的影子，而又带了些不同的风采，这般微妙难言的相似以及不相似，着实令人心潮起伏。
昌意心中大约也感慨万千。父子二人对视着，半晌没有说话。四方寂静，唯有微风轻拂衣角发梢。
“呀，鸠盘神子，汝怎样了？”
龙宿好像光顾着昌意了，而鸠盘神子见到龙宿后就变了脸色，昌意揭下面具之后更是一脸惊恐倒退三步，把思无邪吓了一跳。
这一声喊，也打断了龙宿昌意两人的无声对视。
龙宿回过神，不出意料见到了当年边陲小镇的那个魔人，不由挑了挑眉。
“故人相见，还请饮一杯茶吧。”
“等、等等……让吾冷静冷静。”
鸠盘一手撑着亭子柱，另一只手捂着心口，死命喘着气。
冷静？怎么冷静啊！！
本来只是有点像，拿下面具就变成非常像了啊！
形似大小姐神似疏楼龙宿啊！
妥妥这两人的娃啊！
天哪！紫渊真的嫁人了！
她不但嫁了人，还生了孩子！
朱武会崩溃的吧？
难怪魔皇要毁灭世界了！
“鸠盘叔叔？”
默言歆知机带思无邪退下，昌意则自觉摆弄起桌上茶具，一杯先敬龙宿，第二杯就递到了鸠盘手里。
“啊，哦，多谢。”
鸠盘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下的，神情恍惚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龙宿状似闲适摇着扇，看昌意给鸠盘续了杯，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探究。
“这位‘故人’，可是要探听何等故事？或者，是代表何人，前来交涉？”
“不不不，吾孤家寡人，只为寻访故人踪迹。不代表任何人，不交涉任何事。”
鸠盘灌下第二杯茶，连给了五个不。放下茶杯，他又弱弱给了第六个：
“……故事也不大想听。”
开玩笑哦，看见这俩父子已经够瞎眼了，再打听他们的往事，是耳朵也不想要了吗？
见龙宿和昌意惊讶的表情，鸠盘尴尬挠了挠头，表示自己借黑莲重生，实力大减，继续江湖走跳只怕小命不保，正好当年的背嵬军去了集境，他就打算去集境避避风头，顺便看能不能收拢一下军.队。
他在九祸面前气焰嚣张，在龙宿父子面前倒很老实，一副无心江湖的样子，表示背嵬军只听朱武和紫渊命令，他最多操练操练，没权限、也不打算再掺合什么争斗了。
“至于紫渊……能力有限，爱莫能助。”
说罢还看了眼龙宿，眼中暗含某种一言难尽的敬佩。
昌意：……
所以，我娘亲到底是多能作妖？能让堂堂魔界前大将如此避之唯恐不及？
鸠盘诡异的眼神龙宿倒很是受用，甚至亲手给他续了第三杯茶。
鸠盘颇有些受宠若惊，捧起茶杯，起身一饮而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了！”
话未落，人已远。昌意眨了眨眼的功夫，视线里已经没了此人踪迹。
“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如此取舍决断，倒是个人物。”
龙宿摇了摇扇子，看向昌意，“如何？关于异度魔界，汝有何想法？”
昌意收回看向远方的眼神，正了脸色看向龙宿。
“我与鸠盘叔叔交谈过。他说娘亲走跳人界的模样与在魔界时的魔躯颇有差距，见过她洗去魔气之后模样的魔界中人不多，她在苦境的踪迹除了他也并没有其他魔界中人知晓。是以，我的身份，应当不必太过担忧会暴露。”
“哦？所以这摊浑水，汝是不打算趟了？”
龙宿挑了挑眉，倒是颇感意外。
虽然一副看似老实的书生模样，但昌意可不是什么甘于平凡的江南读书郎，连闍城副本都敢单刷的仔，会怕了可能暗藏友军的异度魔界？
何况他那传说中的大舅哥朱武当年可是为了保护魔界舍了一身功力，如今魔界现世，作为朱武的大侄子，把人唤醒，不应该吗？
“是不愿，亦是不能。父亲，魔界诸事，吾等还是能避则避吧。”昌意当然不是怕了，他估计龙宿对魔界有些想法，但是涉及母亲，由不得不慎重。
“孩儿不愿牵扯魔界，有两大原因，正打算与父亲分说。”
第一个原因，来自他与鸠盘的交谈。
昌意是和鸠盘谈了一会才决定带人进儒门的。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母亲是魔人，为何他自己又全无魔气，分明是个人类。
鸠盘上下扫了他几眼，嘿嘿一笑。
“小子，紫渊可不是什么‘魔人’，她是圣魔元胎！双体三魂，魔躯是魔，圣体却没这讲究。她怀着你的时候，必然没变换过形态，胎儿自然也就没半点魔气了……你看，你只能说没有魔气，可不能说‘完完全全’是个人类吧！”
这话说的在理。昌意的空间能力，还有那只右眼，大概率就是遗传的。
但是鸠盘不知道的是，紫渊怀孕的时候功体被封。他更不知道，紫渊在生产的时候，几乎就没能跨过那道坎。
即使在九死一生的时刻，她都没有暴露自己的魔躯。
“母亲她，都是为了我……”
昌意攥着茶杯，眼眶都是红的。
她自己在做魔与做人之间挣扎了大半生，一意孤行要站中间，却不愿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所以一早就代他做了选择——做人，做个彻彻底底的人类。
所以做孩子的，又岂能枉顾母亲的心愿？
龙宿沉默许久。
“吾亏欠良多。”
涉及某些人、某些事，儒门龙首的满腹才情锦绣词句总会显得苍白无力。旁人大约能说出无数遭人算计、非卿本意、已经尽力的劝慰，而于他，终究是一句，一败涂地。
昌意想起素续缘说过的话：“仔细想想，爹亲当时真是很可怜。那个时候，他连我与娘亲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全然不知也就罢了。偏偏后来，他又知道了……”
无能为力，追悔莫及。
无尽岁月里，思念与悔恨埋藏心底，鲜有提起，却从不曾忘记。
昌意看着龙宿。
而现在，疏楼龙宿，他也要知道了。
紫渊在无欲海告诉了昌意很多事情。她的身份，他的身世，以及她不得不“死遁”的原因。
这件事昌意没写信告诉过龙宿。一来事情太过重大，写在纸上不放心；二来，他也没想好该怎么说。
但是既然异度魔界已经现世，昌意想，娘亲告诉他也是为了让他转告父亲的吧。
而时至今日，龙宿才终于知道，究竟是什么，逼得她开了神寂。
是一个叫“死国之神”的家伙，以不归腹中的胎儿为赌注，赌的是：如果笑不归魔人身份公开，疏楼龙宿是否会毫无保留站在她那边。
“荒谬！！”
龙宿勃然色变，起身怒喝。
“什么叫‘毫无保留’？她要寻死我也双手赞成吗！！”
魔怎么了？魔界怎么了？说穿了不过一方势力，相互间竞争妥协算计合作，一时退让求得自己利益最大化，这不是常规操作吗？若是这等行为被称作“有所保留”，那怎么叫做“毫无保留”？
这不是赌，这是局！
这是要夺了昌意身体设下的死局！！
“当年……昌意！”
许是嗜血者的爱憎之心作祟，龙宿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怒火炽盛，他大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低头看见昌意红着眼要哭不哭的模样，理智忽然回笼。
他迟疑一下，伸手拍了拍昌意的肩。
“无须自责。”
昌意扯了扯嘴角，想摆个表情却失败了，只好点了点头。
“孩儿晓得的。”
他既然能坐在这里，坦陈往事，自然也已经说服了自己。但是说易行难，情绪终究难以控制。
龙宿倒是懂他，没再说什么开解的话，而是深吸一口气，又沉默了下来。
父子俩雕塑似的在西风亭对坐了许久，直到凉风渐起，夜幕低垂。
昌意一开始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到后来，却是在等龙宿。
说不上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父亲在回忆、思考，回忆当年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思考那个死国之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没人靠近西风亭。没人点灯，没人掌烛，光源是暗淡的月色与远处影影绰绰的烛火。
龙宿抬起了头。
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双眼，嗜血族的特征在此刻尤其明显。昌意甚至依稀看到了一对小尖牙。
他说——
“有一本书，可能在学海无涯。”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第十八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