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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人尽说江南好 ...

  •   若不是亲眼看到,陆枫杨绝不相信这里是风景秀美、人杰地灵的江南。堤坝前尽是被冲毁的民宅,残垣碎砾,触目惊心,让人不忍再看。

      陆枫杨在来江州之前先去了南州探望母亲,得知南州情况稍好且母亲他们一切安好,便快马加鞭来到江州。这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那些粉饰太平的人死不足惜。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不远处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凄厉无比。

      “都快死了还救什么,你家原本富贵,现在家都被水冲了,还有钱付医药费吗?”

      身边的人见死不救就算了,冷言冷语、落井下石,一身脏乱的他的确没钱治病,现实让他不得不低头,可让他更冷的是这些人的冷漠。

      “你父亲年老,受了惊讶以致昏厥,并无大碍。我先帮他包扎腿上的伤口。”陆枫杨急急赶来,蹲下拿出随身不离的药箱子,从中拿出药膏和纱布,为地上的老者包扎伤口,“快扶他起来,我带你们去医馆。”

      所有人都出神地看着这位突然而降的青衣男子,为自己刚才的言语感到羞愧而低头不语。

      “我们这些住在堤坝前的人,住宅被毁得最严重,可官府只肯赔偿一百两。已经半个月了,一百两要吃饭治病早已花得差不多,我父亲对旧宅情深,所以一直不肯离去。”

      少年名唤蒋敏,在陆枫杨为父亲包扎好并喂服汤药后,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凄惨的日子。

      陆枫杨原本想打听些事情,但是蒋敏疑惑的眼神,他只好撒了谎,说自己是朝廷来调查事件的官员并拿出皇上之前赐予他的金牌,蒋敏这才放心说出。若不是亲眼亲耳看到听到,陆枫杨从来不信这些人可以这么冷漠,对别人的伤痛哀求视若无睹,更有甚者如同刚才一般冷嘲热讽。

      在江州逗留了五六日,这才回转宁城。一片的歌舞升平,与江州想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啪!’黎昱珩愤怒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湿了衣摆的一角。

      “这些大臣蒙蔽圣聪,可见居心。”

      “他们只当朕高坐庙堂,随便糊弄吗?”

      周祥站在乾元殿外,听到殿内皇上气恼的声音传来,皇上从小待人接物温和,可他是皇帝,又不得不拿起这幅架子,有时候他都为皇上心疼。

      姚萱吩咐水月来送点心,只见周祥深思凝重,殿内的动静一靠近门口便听得一清二楚。

      “周公公,皇上怎么了?”水月在宫中也伺候十年了,还未见过皇上如此盛怒。

      “还不是因为朝堂的事儿,别告诉你家娘娘,省得她担心。”

      周祥一直以为黎昱珩与姚萱是‘伉俪情深’,其实他们不过‘相待如宾’而已。

      “是。”水月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梦的尽头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还不休息吗?”姚萱知道他是负责的君王,每日都把当天的事儿处理完才肯罢休,可是他却是当局者迷,现在是子时,这会儿已是第二日。

      “就算休息,也怕做梦。”

      黎昱珩偶然间会对姚萱说些心里事,自己也不自知,或许在不经意间他早已将自己的脆弱曝之于众了。

      怕做梦。姚萱深知,他怕梦到的是如玉血肉模糊的身躯,他怕梦到的是江南大水百姓流离失所的触目惊心,他怕梦到的是先帝对他的失望……可姚萱知道他是一位明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在旁人眼中,皇帝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当走近他们,才知道他们即使心伤也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潇洒坦然。人心到底有多大,竟要容下这一国的江川河山,在夜深人静之时亦叹息自己做得不够好。可人心又那么脆弱,有时候一句话、一件事、一场爱情、一段回忆都能摧毁一个人的坚强意志。

      姚萱大胆了,她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头枕在他的长发上,“人不能因为怕做梦而选择不睡,就像你怕忙中出错却还要一直努力一样。”

      他颤抖了,许久没有被人拥抱,竟然这样温暖。将头靠近她的颈窝,细嗅她身上沾染的花香,这个夜晚黎昱珩竟然熟睡,一夜无梦。

      “天气真好!雾影,把绳子拿出来。”趁着几日有空,姚萱就会和宫女们一起跳大绳。

      回头一看,紫薇已经慢慢开放了,已然是六月了,天气开始闷热。

      “皇上要来玩儿吗?”姚萱甩着大绳,呼唤着站在门口的黎昱珩。

      那一刻黎昱珩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在笑,洋溢着温暖,胸臆间涌动着一股暖流。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尊贵的皇帝陛下会和他们一起玩,更没想到身材颀长的皇上竟要弓着腰才能跳进去,姚萱笑得肚子疼。

      “都一上午了,你还没笑够?”黎昱珩看着姚萱笑意的脸,突然后悔和他们一起疯了。

      “哈哈哈,好,我不笑了,哈哈哈。”姚萱退下,走到殿外她又继续了,因为那一幕实在太好笑了。蓦地,眼尖的她看到地上有一只香囊,是皇上贴身佩戴,就连睡觉都不脱下的。

      姚萱将其拾了起来,掸去尘土,抬眼却看到门口有一身影脸色灰暗、眼神黯然,正疯狂地找寻什么。她会意,走到他面前,将香囊还给他,并轻轻地说,“掉在院子里了。”

      黎昱珩一把夺了过去,像宝贝一样贴在心脏之处,双目紧闭,似乎在回想什么。他双眉皱起,那是一段独属于他和如玉的记忆,永远也无法抹去。

      这七年来他努力让自己习惯如玉的死,但每每思及此,他的心都似乎要滴下血来,撕开好了的伤疤痛不欲生,会好一阵,那是结痂的时候,之后又会被撕开,如此往复,仿佛没有停下来的一刻,永远都在鲜血淋漓。

      站在紫薇花下的姚萱不愿去看他,他略显凄凉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不懂情也不懂爱,在这方面他们之间永远没有话题。

      紫薇花啊紫薇花,你被风吹起的那一刹那,能否把他的痛也带走?

      “朕倒要看看那班贪污之人是什么嘴脸。”

      黎昱珩又摔碎了一只杯子,拨了粮食和银子,依旧未见成效,若不是被贪说都不会信。那班大臣只会耍嘴,回到家中享着清福,朝堂之上所表示的担忧全然不见。

      他冷笑着,“有朝一日定让他们自食恶果。”

      他从来现实,不会像某些君王造就梦境粉饰太平。身为君王都是如此,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国破而家不在,若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醒悟,恐怕他也不如此之累。

      “哀家知道拦不住你,你和你父皇是一个模样,哪里有灾难就往哪里奔走,有些人当皇帝高坐庙堂两耳不闻,可你们父子俩……哎,别让自己太累,哀家心疼。此去一路小心。”

      太后握着儿子的手,深知皇位易坐难守,她也只能说一句‘平安珍重’并交代了些事。

      六月的天气逐渐闷热起来,夜里的凉爽倒是舒服不少。

      “什么,太后让我跟着你去?”姚萱讶异,不知太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遵旨便是。”

      母后也许说得对,若是只带着手下去,几个男人难免引起怀疑,若带着她去,只当是闲云野鹤、游山玩水顺便管闲事的一家子。

      “只是,我跟着会不会拖累你们,会不会不方便?”虽然黎昱珩这么说,但是姚萱始终不放心,毕竟她是女子,如果他们在谈政事,她……

      “若不带着你,母后更不放心。你只当陪我出去游玩,别的事枫杨和岑灏会负责的。”

      姚萱知道枫杨哥哥是一定会去的,只是这岑灏是谁,从来未听说过,可她也不多话只是俯身遵旨。

      只他们四人并带上了水月,在天未亮之时已悄悄离去。朝堂之事交给了咸亲王黎天耀,黎天耀是先帝的胞弟,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先帝去世后咸亲王自荐守丧三年,颇受黎昱珩尊敬。

      姚萱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她从不知马车如此颠簸,都快把五脏六腑都抖搂出来了。她不让水月伸张,摇了摇手掌。一旁的黎昱珩则是在研究地图,看着这几日未处理的奏折,说什么‘游山玩水’,终究是放不下政事。姚萱忍受着颠簸,脸色转变苍白,直到终于忍不住。

      “停下!”

      直到姚萱脸色苍白地躺在马车一角,黎昱珩这才发现她的不适应,他真是太大意了。

      陆枫杨随即为她诊脉,“休息会儿就好了,都是因为不适应马车颠簸。”从药箱子里拿出一粒药丸,让她吞下,“天色已亮,我们就到前面的镇甸上吃点东西吧。”

      直到中午,姚萱才昏昏沉沉地醒来,她知道自己拖累了他们。

      “夫人,您醒了。”水月端着白粥推门进来,发现姚萱已经醒来,并坐在桌前。

      “夫人?”姚萱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出门了就得改变称呼了

      “奴婢叫了一碗白粥,您快趁热喝了吧。”

      “皇……他们在做什么?”姚萱突然不知道叫他什么,叫夫君?断然不可能吧,叫公子,伺服又和水月唤她的称谓不符,顿时不知所措了。

      “公子说您可以叫他的名字。他与陆先生和岑护卫在隔壁谈事儿呢,叫奴婢照顾好您。”水月知道主子在为难什么,幸好皇上早已吩咐,不然她可能还要和主子一起为难一阵子。

      昱珩……昱珩……姚萱在心中反复练□□觉得别扭。

      夜晚如意料中终于到来,见姚萱脸色恢复如初,三个男子也安心了。

      睡前,陆枫杨交给姚萱一粒药丸。

      “这药丸?”

      “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老夫人让公子带你出来的用意,这是助孕的药。”

      “助孕……”

      姚萱叹了叹气,收下了药丸藏在袖里。太后如此等不及,不知皇上离开多久,便让她跟随,一路上找寻机会,她苦笑,旁人都以为他们伉俪情深,其中苦楚又能与谁说,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生产的工具。她和古时的女人并无二致,同样伤感悲切。

      此夜黎昱珩并未到她的房间,那粒药丸真是讽刺,但这是太后的命令,她也只有遵旨,倒了一杯水吞下了那粒药丸。

      翌日,马车继续前行,姚萱这次宁可坐在外面也不想进去受苦,于是她和驾车的陆枫杨换了位置,反正还有岑灏。

      “岑灏,你好像不太说话。”马车已经行驶了一个时辰,岑灏只语未讲,在姚萱心中,他是神秘的。

      “驾车需专心,否则会出危险。”

      “那昨日与枫杨哥哥说话的是谁?”分明是嫌她。

      “是属下。”

      他也实诚,算了。

      马车一直行进,一路花红柳绿,远处的桥像极了春日里的断桥,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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