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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随扈(3) ...

  •   魏云音到烈帝寝宫时,那边正在用晚膳,皇帝看了她两眼,竟也没问魏云音急急忙忙回京城是为什么事,只让人备快马。

      那时候魏云音就觉得,烈帝大概是知道些什么,又或是故意放手试试韶武。待得到京城时,更鼓已经响过四通,魏云音驻马在城门前,等着里头去传报。

      城门一开,守城军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过,还没看清人影,马蹄声已响彻长街。

      京城四更天,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先回的将军府,满背衣衫被汗水浸湿,下了马就自去洗澡,洗完出来叫人来问话。

      近五更天,关陆和苏峰二人被请到将军府上,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而魏云音让他二人坐下就直接问,“昨日朝上,大皇子可议了什么事。”

      关陆一沉吟,“没什么要紧的,只宣布了一份名单,兵部尚书位空悬,任命安伯玉领了这位子,又从户部和吏部抽调了共四人过去,再就是东南边涨水,就地调当地军队过去筑堤抗洪。”

      “安伯玉……安家人……”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苏峰忽面无表情道,“他是安国公一个远房兄弟,此前在刑部是个侍郎。”

      “直接升任兵部尚书,似有不妥……”

      那安伯玉,一无战功二无政绩,手中破获的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想起来此前上朝时,常站在刑部尚书后头袖手低头唯唯诺诺的那人,眉眼间同安国公倒是有几分相似。

      安家的长子掌管羽林军,是皇上的亲卫。

      族中亲戚掌握兵部,一旦京中生变,韶武可说是一手掌控整个京城。皇帝亲卫和地方调兵之权掌握在同一家族手上,烈帝不会同意,便只能在烈帝离京后办。但这么做也毫无意义,一旦烈帝返京,就会再行任命。

      魏云音登时想不透韶武这么做是为何,如此一来,偏私未来岳丈家也太明显,加上太子一事刚过不久,容易引起烈帝警觉。

      正这时候,锣鼓声隐约传来,三人立刻起身,往外奔去。

      又闻街上从阒寂到喧闹,不一会儿就千家亮灯,只是家家闭户不敢出门。

      魏云音隐约觉得出事了,还没来得及赶往兵部,宫中就来人传话,是来找关陆和苏峰去上朝的,显然还没人知道她回京来了。

      三人官服也没换就赶着去朝中。

      宫里也是乱哄哄一片,朝房里众臣议论纷纷,更有几个大臣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这是怎么了,有人攻城吗?怎么回事。”

      “还好已经起来准备上朝……”

      几个老臣起得早,这会儿官袍穿得整齐。魏云音在人群里搜罗袁勖怀的踪影,半天没瞧见人,想是丞相府离皇宫远,来得慢一点。

      待到袁勖怀来了,朝房里才静下来,看见魏云音也在,他眼内迅速闪过一丝诧异,正走向这边,外头金锣已经鸣响,一时也来不及多说话,先去上朝。

      韶武一袭红黑蟒袍,早已在等候。

      见众臣进来,尤其是看见魏云音,脸阴沉得可怕。

      “大殿下,是怎么一回事……这五更天不到……”

      “大家稍安勿躁,是出了大事,不过这会儿凶手已被拿下,方才收到行宫快马过来的消息。”韶武拿出拆了火漆的信件与众人看。

      原来是行宫有人行刺,刺客有数十人,大部分已伏诛,拿下了头领。

      一大臣问,“怎么连静妃也参与其中……这……”

      韶武肃着脸,捏了捏颈子,“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安伯玉早前两个时辰接到消息已经派兵过去,原本羽林卫和城北驻军也有千余人在行宫驻守,就算还有刺客,应当也被威慑住不会再行动了。”

      众臣顿时议论纷纷,静妃正得宠,又没有家族作为倚靠,五皇子年幼,出了这等事,将来也便没什么将来了。

      况乎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又叫众臣上朝做什么。

      果然韶武还有后话,他脸色陈黯,一出声,所有人都不作声了。

      “父皇受了伤,虽无性命之虞,但保险起见,我认为还是接回京城,待明日傍晚,大概就回京城来了。天亮之后,你们各自归家,这几日都罢朝,等情况明朗宫里会派人去传。回去也不要同家人说起此事,免得京中人心惶惶。”

      才不久太子造反已经闹得京城不安,还没多久,静妃又刺杀皇帝。

      静妃那般身娇体柔的,也许正是在排演歌舞时行刺,否则人多眼杂也不好行事。只是离开行宫时,静妃还在伺候烈帝吃饭,魏云音实在想不出,那个娇滴滴的女人为何要刺杀烈帝。

      一切也只能等烈帝回来,审讯刺客中的活口才能摸清情况。

      韶武吩咐完毕,就让众臣先退出去,魏云音跟着群臣朝外走,忽被叫住了,“魏将军留步。”

      魏云音回头一看,袁勖怀正袖着手立于韶武跟前,看着她,她给看得心头一跳,脚步不由自主走过去。

      “将军何时回京城来的?”

      “府上有人病重,连夜赶回来看一眼。”她避开韶武的眼睛,与袁勖怀挨得近,却也还有一步之遥。

      “是那个音无皇子吗?”韶武问。

      魏云音抬起头,想了想说,“嗯,他伤情反复,忽然发起高烧,身份贵重,府上人怕出了事不好交差,所以下午派人来告知与我。”

      “这次行刺,可能与外族有关。”一直沉默的袁勖怀开口道,看着魏云音,“音无那个殿下,在宫里与静妃应该见过面。”

      “袁卿不可胡乱揣测。”韶武立时将他喝住,掉头问魏云音,“那他现在身体好吗?需不需要派个御医去瞧瞧。”

      魏云音也知道根本无法推却,皇帝遇刺,京中风声鹤唳,不是夺嗣,就是外族。而静妃在朝中没有依傍众所周知,音无来的质子,在宫中与静妃必然有接触的机会,头一个怀疑他也是寻常,没怀疑到魏云音头上已是侥幸。

      魏云音多看了袁勖怀一眼,忍不住苦笑,没准已经在怀疑。

      “嗯,听大殿下的。”她道。

      袁勖怀抿紧着唇,沉默半晌才又说,“质子还是放在宫中妥当。”

      魏云音只道袁勖怀是担心她被牵扯其中,但她无所谓,“他连床都下不了,应当与此事无关,将军府家兵也多,看守一个人还不成问题。就是没凭没据,景行再没权没势,也是个皇子。”

      袁勖怀诧异地看她一眼,旋即面色平静,“就事论事而已。”

      “我知道。”魏云音烦躁地打断他,“皇上遇刺,人心不稳,希望伤势无甚大碍,等回到皇宫就安全了。安大人那边,可需要人手帮忙?”这话转而对韶武说。

      “暂时不用,那我就派人去传陈太医随你回府,再派二三羽林卫跟着去。”

      知道这时候不宜反驳,魏云音点头嗯了声。

      只一日半没见,袁勖怀的手就近在咫尺,忍不住怀念起袁勖怀受伤那段时日,二人之间,何等亲密。转瞬不过寥寥一月,就又咫尺天涯。

      魏云音没表现出懊丧,一一应了韶武的吩咐,大抵就是留意景行的一举一动之类。离宫时候袁勖怀和韶武还有话说,魏云音知趣地退了出去。

      已近黎明时,天边白光轻抚着残月,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魏云音站在石阶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飞檐勾角的皇宫从眼角没去。

      回府后引着太医到景行那屋,他还趴着睡觉,窗棂透入的光打在地上,屋内显得十分亮堂。

      魏云音带着太医进去,人还没醒。

      陈太医坐到床边,也不多问,先是掀开衣裤查看伤处,景行迷迷糊糊地醒了,陈太医他见过,才没有一脚把人蹬下床去。

      只是瞄到魏云音也在,登时大叫起来,“不用看了!我身上没伤!”

      陈太医一愕,见景行把裤子提拎起来,挣来挣去地没法好好瞧病,对魏云音为难道:“大人……”

      魏云音只得走出屋去,过了会儿陈太医从里头出来,开了方子出来也没多说什么,留个小童下来煎药,一并留下的还有那两个羽林卫。

      虽说魏云音一力担保景行与皇帝被刺一事没有干系,但他隐隐已经成为朝廷的监控对象。魏云音进去时,他已全醒了,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要水喝。

      把人扶起来服侍着喝完水,又让他趴着,魏云音始问道,“你们音无,除了送你来,还有别的使者跟着来吗?是什么时候来的?”

      景行皱眉回忆,想了想说,“一行有三十多个人,除去我,别的人吃了你们皇帝一顿晚饭就回去了。大概一个月前,对,你们那个太子出殡的时候我还去大街上看过,那时候还没进宫。怎么问这个?有音无人在京城被抓了?”

      见魏云音只袖着手没说话,景行登时慌道,“哎,我们音无是来求和的,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别因为是外族就什么都往音无人头上栽。”

      说的是不想回音无,却在梦里还想回故乡,出了事也全然不问缘由相帮。景行的口是心非也是到了一个境界。

      魏云音抱着臂居高临下看他,“皇上在行宫遇刺,嫌犯正在排查中,看见没有,门口那两个人,是大殿下派来监视你的。等你伤稍好,只能送回宫了。要是有什么隐情,你想起来了,最好这档口告诉我,我还能帮着想一想办法,否则,我顶多能答应帮你收尸。”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怀疑我!我屁股这样子!能是我干的吗?你们西陌人都长没长脑子!”景行气得快炸了。

      魏云音也不欲多说,站起身就往外走,把景行交给两个羽林卫看管。

      回自己屋里也睡不着,心底里一直在想到底静妃为什么要刺杀烈帝,或者是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判断失误?她想来想去,吃过早饭后,让人备马,去了丞相府。

      袁勖怀也是早朝后就没睡,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走路仍有些吃力,见她来了只看一眼当招呼过了。

      见他在写折子,魏云音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等他写完一封,才开口问他,“你真觉得是音无人做的?”

      袁勖怀把折子放到一边,又提笔写信,一边回答她,“你真觉得是静妃做的?”

      “再等些时日可能,但现在绝不会是她。她还指望我帮她儿子说几句好话,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动手刺杀皇帝,她没有外族倚靠,皇帝一死就什么靠山都没有了,静妃再不聪明,也不至于蠢笨至此。”

      袁勖怀写字的姿势很文雅,一笔笔写得并不快,坐姿也十分端正,像个规规矩矩刚上学的学生。

      魏云音靠着椅子,有些昏昏欲睡。

      袁勖怀写完信拿火漆封上,叫人来把信拿出去,也没说送给谁,想必一早吩咐过,只是这会儿才送出去。

      他返身回来,魏云音正喝茶醒神。见他进来,赶紧把茶放下,问他,“早饭可吃过了?”

      袁勖怀摇摇头。

      她殷勤地叫下人去车上把食盒取过来,又把里头一盅粥,两碟小菜,一碟油浸的鸡丝摆上桌。

      袁勖怀闻着粥味,肚子也觉饿了,吃饭也坐得端正,唇边一点汤汁都不沾。魏云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他吃个饭也有说不出的文雅风韵。

      等他吃完饭,她又奉上茶水让他漱口,下人送上来的龙井也是时候刚好,袁勖怀看上去精神才好些,问魏云音,“为何你昨晚回京城来?”

      知道瞒他不过,本也没打算瞒,她说,“觉得烈帝留韶武一个人在京里不太妥当,而且我想你了。”

      袁勖怀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韶武对政事很熟悉,这些年他没偷过懒,憋闷在宫里,也就是读读书,纸上谈兵琢磨些事情。”

      “什么事?天子事?”

      袁勖怀厉色阻道,“他怎么敢有那个念想。”

      魏云音试探道,“之前是没有,现在太子死了,难不成还没想过?”

      袁勖怀不吭声。

      “他就是想着那个位子也无妨,我只问你一句。”魏云音顿了顿,有个疑团在她心里盘桓太久,终于忍不住脱口道,“若是韶武做皇帝,他会怎么对韶容?”

      袁勖怀想了很久,才直视魏云音道,“他们是血缘相关的兄弟,你觉得,他会怎么对四殿下。或者,若是四殿下做皇帝,会怎么对大殿下?”

      “韶容自然该怎么对哥哥就怎么对哥哥。但你我皆知,皇室血脉,说起来只有韶容一人。他也是神弓选中的人,这事要是大殿下知道,会怎么对韶容?”魏云音直勾勾盯着袁勖怀,不放过他脸上半点犹豫,想要看出点动摇来。

      袁勖怀却只是木着一张脸,“你对四殿下,关心则乱。”

      “你对大殿下不也是如此?”魏云音嘲道,“不然何必搬回丞相府来,避着我,就是没搬回来之前,不也常常去大殿下的未开府的府邸找他说话,不聊国事,难不成你们两个光棍,还有什么家事可说?”

      袁勖怀登时怒了,茶也不喝了,眉毛深蹙,“你监视我?”

      她只是探问,其实袁勖怀在将军府时见的什么人,她也不太清楚,只清楚是常去温候那边,其余的,只要不是去见某个大臣,一应吩咐下面人不禀报。但每次出去时间又长,听说的方向又与韶武的府邸在同一个方位。

      而听袁勖怀这么说,魏云音心底里仿佛丢了块巨石。

      看来就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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