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帝》M今天

2、重回五年前

　　黎丞之再一次有意识是在凌晨五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看见自己的墓碑了，怎么还活着。

　　借着晨曦往窗外望，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小圆格子铁窗，固定在地上的桌椅，是他曾经呆过十年的疗养院。看看窝在大单人沙发上睡着的人，那个沙发原来没有那么大。

　　开始的时候，陈毅来疗养院看他，都是和他睡在他的病床上。后来陈毅说是医生的要求，他即使过来看他，在疗养院留宿时也是在他病房的沙发上。

　　再后来大约嫌弃不舒服，是啊，过惯了舒适生活的陈毅怎么能一直忍受蜷缩在个小沙发上呢，他给丞之的病房搬来了一个大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以后他就睡在这个上面。只是后来，他连沙发也不会睡了。

　　丞之定定的看着那个搭了件西服外套在身上，低低的打着呼噜的陈毅，他的眉目那样清晰，下颚上因为繁忙而来不及刮掉的青黑色硬硬的胡茬，也那么真实！抓起床头的手机，显示的日期是2006年3月16日。是他在疗养院第5个年头。是他35岁生日的后一天。

　　但是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在2011年正月死去的。他记得他躺着冬天的地上，越来越冷，然后被抬上救护车。他记得他的墓碑上的生卒日期。只有一个解释，他回来了。回到了2006年生日。

　　他记得2006年那天生日之前，他跟陈毅发生了争执，两人大吵了一次，究竟是为什么已经不大记得清了，他生日那天陈毅也没有过来，更没有接他出去，然后生日过后，他自杀了，不过没过多久就被发现并救过来，陈毅也过来了。但是他记得从这天以后，陈毅就再没有来过，直到他死。现在，单人沙发上睡着的人，就是陈毅，没有大屏幕上那样光彩夺目，显得异常疲惫。梦里的他紧蹙着眉头，似乎睡不安稳。黎丞之摸着手腕上厚厚的纱布，感觉异常真实。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他听见陈毅的手机震动不停，熟睡的人醒来，拿起了手机，没发现病床上装睡的丞之，起身，出了病房，关上门，接起电话。

　　挂掉电话，陈毅拨开外面的百叶窗帘，透过玻璃，向内看了足有十分钟后，离开。

　　丞之摸着手腕上的伤口，突感头重脚轻，等一阵眩晕过后，赫然发现眼前变成了一片湖泽。只是这片湖较一般的湖要浅，大约齐腰。湖水是如梦如幻的冰蓝色。中心有处泉眼，发出咕咕的声音。黎丞之整个儿潜入湖水里竟然也能呼吸。吞一口湖水，带一点自然的甘甜。但是这里除了那处泉眼发出的声音外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也没有生物。时间到了这里都好像静止了。黎丞之出来的时候连躺在床上的姿势都没变，看了看时间，才不过一分钟。原本以为衣服在水里湿透了，可是他出来后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干的！只是全身都带着一种淡香，黎丞之原来被安毅说有体香，他自己没感觉，现在他也闻到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能感觉到脚下面床单的柔软！自从那场五年前那场车祸，他就被告知双腿很难再行走。这也是他在事业的巅峰时期突然告别演艺圈的缘由之一。

　　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他总共进入那个神秘空间6次，他的双腿逐渐能暂时站立，身体素质也渐渐好起来，虽然不能剧烈活动，但也足够了。但他依然在众人面前保持着无法行动的样子，因为这实在太诡异了。本来因为吃特殊药剂和打针加上不活动而虚胖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小肚腩也逐渐消失。10年前的亚洲乃至世界第一美男子的摸样渐渐回归。

　　周五的早晨，他滑着轮椅路过活动室，无意地瞥了眼大镜子，停住了。

　　昨天刘医生说他状态越来越好，他以为是玩笑话。难怪。

　　镜子里的黎丞之，35岁的黎丞之，此刻要说只有二十出头岁别人也必然相信！有些臃肿的身材被笔直消瘦的身材代替了，优雅白皙的脖颈，粗糙的松弛的面颊如今像玉石般剔透，微翘的下颌，锋利的侧脸，笔直的鼻梁。最美的是那双眼睛。即使过长而凌乱的头发也无法完全掩去其光芒。修长浓密的黑眉下，那一双深嵌的黑眸，在如扇的睫毛下，波光粼粼，像是古井里刚刚捞起的棋子，流动着鹿一般的悲悯。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回来了！

　　应该说，不一样了。那不是年轻时的清澈，而是经历过世事沧桑后沉淀的如同佛光般的澄净，这双眼睛里流动的不再是水，而是酒，望之即醉。

　　他想该离开了。或者说，陈毅有没有被困住，他不清楚；他清楚，自己被那份无望的爱情困了十年，直到死，才脱离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