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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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繁华帝都。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贾如云。奇装异服的胡人穿梭其间，异域风情的奇珍异宝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上次来长安。。。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却又近得仿佛就在昨天。
女皇尊佛抑道，各地的寺庙都繁荣昌盛，却不知真正有彗性的禅师有几个。
繁华的背后，是糜烂。
炎炎夏日的清风，吹拂着河边的杨柳。
天香楼下，一个路过的白衣男子被念念有词的店小二拦住了。
店小二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身白衣，二十出头，年轻男子……没错没错。”一边说着，脸上迅速堆起了千层笑：“这位客官应该不是长安本地人吧？”
轩辕白礼貌地点头：“的确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客官里面请！”小二喜滋滋的招呼他，一边向楼上大喊，“刘管事！又找到一个！”
“这边这边！”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连忙过来拉扯着轩辕白向里面走。
家仆模样的人……，应该是奉哪家主人的指示候在这里的吧？轩辕白能从人的衣着上判断出人的身份，也可以大体上辨认出人的部分面部表情，如惊讶，愤怒，痛苦，高兴，苦恼，恐惧，但也仅止于分辨出而已。
这个叫做刘管事的，脸上的表情，姑且可以归类为高兴吧？
轩辕白随着刘管事的指引，或者说被他拖到了二楼叫做临风居的厢房内。
里面——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一共七个一身白衣风尘仆仆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大概是来赴考的书生吧。
刘管事看看这桌人齐了，便招呼上菜。那些饱受旅途劳苦的书生们客气了几句便再也不客气了。
“这鸡烧得不错，美味美味！”一个满嘴油光的说。
轩辕白轻轻吹了吹手中的绿茶。
“红烧鱼真香！”粗大的筷子猛地一下捅进鱼的身体里。
轩辕白稍稍退后一些，啜了口绿茶。
“爆炒腰花！”菜还在上。
怎么一桌荤腥呢？
一餐饭吃完，轩辕白也几乎喝尽了一壶绿茶。
刘管事在所有的人走后，独把轩辕白留在杯盘狼藉的厢房内。
二话不说，行了个大礼：“白衣道长请千万救救我家小姐！”
刘管事跪倒在轩辕白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
轩辕白扶起他。
事情的起因——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
刘家小姐近日行为反常，不思饮食，日渐消瘦，求医问药都没有结果。于是人们便纷纷怀疑刘小姐成了淫妖的新猎物。
话说，长安城中有一个专行淫乐之事的妖物，前不久对周家少夫人腻了，沉寂了好一阵子，没想到是看上了刘家的千金。
过去遭殃过的人家试过各种方法，求符驱邪请法师找道士，求神问卜，全都没有任何效果，只能忍耐到那妖物失去兴致自行离开。
可是刘家小姐已经与尚书之子定亲，万一事情传出去，尚书大人悔婚，那时可就糟糕了。
就在刘大人一筹莫展时，忽然某天作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一身白衣的道长救了自家孙女。醒来后请教一位有道高僧神秀禅师，将梦中白衣道士的事情告诉他，神秀禅师笑了：
“是他啊！”
刘大人急切地问：“禅师有话快讲，究竟夏儿还有没有救？恳请禅师指点迷津！救救老夫的孙女！”
“莫急，莫急。”禅师安慰刘大人道，“此人法力高深莫测，只是很少出手干涉世间之事，既然与你家有几分机缘，那么看来贵府千金不会有事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行踪不定，要找到他可不容易啊。”
“那位道长姓甚名谁？老朽散尽家财也要找到他！”
“阿弥陀佛。”禅师说，“俗世中人，都称他白衣道长。既然施主能梦到他，即是有缘，相信一定能找到他。”
于是刘大人派出所有家丁，看到身穿白衣二十出头的外地男子，便兰下来请入酒楼用餐。
白衣从不进食，喜欢喝茶。神秀禅师如是说。
于是轩辕白便被轻易（？）找到了。
不过，说实话，刘大人很怀疑这个正喝茶的白衣男子究竟是不是神秀禅师口中所说的法力高深莫测的道长，尽管和自己梦中的人很相似。
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相貌算是端正吧？至少不是塌鼻子，脸上也没有麻子。眉眼，口唇，都很标准，奇怪的是，五官组合起来却平凡之至，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假如他走出府门转一圈再回来，保管没人能再认出他来——假如他也换掉身上的白衣的话。
说起来，他身上的白色衣服样式非常古旧，不像是当今的样式，衣料也很古旧，可能是麻织品——现在这种料子很少见了，连家里的仆役都不穿，都是穿棉料的衣服了。
无论如何，目前的办法只剩了面前的白衣道长了。姑且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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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凉风轻轻吹动轩辕白乌黑的发丝。
刘夏儿闺房外几竿竹子静静伫立，月影轻动。
夜渐深了。一弯月钩千年不变。
“它”只在夜里出现，看来应该是鬼魂，或法力较低的修成人性不久的精怪。但那么僧，道都拿“它”无可奈何，“它”的法力应该很高。所以，应该是个老鬼。
鬼魂修炼的成效最快，一个月抵得上精怪的一年，一直滞留人间几十年的鬼，便能对抗大多数法师道士。
轩辕白布下结界，在此处静静。
“它”只要进入刘府，自己马上就会知道。
夜凉如水，月色清冷。
纵然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这月，依然。
一阵诡异的阴气传来。
轩辕白微讶，结界等级太低的原因吗？居然没有被惊动。
“它”已经近在眼前。
“站住。”轩辕白不急不缓的招呼。
“它”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停在了轩辕白面前。
一“人”一鬼各自默默估算着对方的斤两。
轩辕白估计“它”大约有四十年的修为。大约相当于四五百年的精怪。
片刻，“它”自动现身了。
影子逐渐成型，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一身华服的俊俏少年。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红唇微张，甜甜一笑，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可惜美色对轩辕白无效——他对人类的美丑仍然没有多少概念。
“想必这位高人就是传说中的玉树临风白衣翩翩的仙狐轩辕白，白哥哥了？”清脆甜腻的男声相当讨喜。
轩辕白软硬不吃，仍是一脸木无表情：“你也很有名，好像长安城的人类女子都认识你。”
美少年撇嘴：“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啊，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死了多久了？”轩辕白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美少年故作伤心状，大眼睛神奇的浮现一重水雾：“白哥哥干吗要提起人家的伤心事？话说，四十年前，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我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想哭……”
传闻中说，轩辕白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很喜欢听人讲人类的各种悲欢离合的故事——他怎么不去做茶馆说书的？
“于是，我家便被满门抄斩……呜呜……，白哥哥，借你肩膀靠一下，呜呜……”美少年就势向轩辕白扑过去。
轩辕白一直很耐心的听那小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小鬼也像其它精怪一样喜欢在临死前絮叨一堆有的没的，难道是精怪的通病？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是不是也找谁说一下自己一辈子的经历呢？只是自己这几千年过的实在乏善可陈，没什么可说的事情，听自己故事的人一定会忍不住打呵欠吧？
走神的轩辕白伸手拍拍怀中小鬼的肩膀——听说这个动作有安慰作用，过去安慰别人的时候好像还蛮有用的，姑且再用一次吧。
“哭出来能轻松一下的话，大哭一场也没什么丢人的。”这段话背得滚瓜烂熟，说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真乃招摇撞骗居家旅行之常备用语。“好了，心愿已了的话我就送你去冥府，早日重入轮回吧。”
小鬼立刻抬起头：“不要！我不要投胎！”
轩辕白不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美少年甩了一把鼻涕，赌起红艳的小嘴：“人家是说，要去向刘小姐道别，向她道歉，然后再走啊。”才怪。他才不要投胎，他现在过得逍遥快活，吃饱了撑的要去投胎作别人家只会吃奶的小屁孩，他可没疯。
轩辕白点点头：“好，你去吧。”
太棒了！这个轩辕白太好骗了！！
美少年大摇大摆的进了刘小姐的房间，然后——溜了。
离开刘府，小鬼头撒开腿飞快的跑。
一边溜一边得意地笑。
未央啊未央，你真是太聪明了，居然把大名鼎鼎的轩辕白骗得团团转，哇哈哈哈——
夏夜的凉风，真舒服——
说起来，右臂格外清凉呢。
清凉？
还有些沉甸甸的——
未央慢慢，慢慢地，转头。
荒郊野外，未央右边赫然是轩辕白那张木无表情的脸。
未央吓得差点自动飞去冥府报道，惊魂未定的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
轩辕白依然没有表情。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掌把自己打到魂飞魄散？未央小心观察他的脸色，忐忑不安的揣测他的心思，可是，可是，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让人怎么猜啊？
“白兄，今晚月色真好，这么快又见面了。”未央干巴巴地笑。轩辕大仙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轩辕白右手抬起，手里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不要！”未央脸色大变，“我上官未央在冥府也是有名有姓的，打散了我的魂魄你也不好交待！”
轩辕白木着一张脸：“我正是要送你去冥府，放心。”
这么说它不是要打散自己的魂魄了？要送自己投胎——投胎？
“不要投胎，我不要投胎不要投胎！”
美少年花容失色，奋力挣脱右手，拼命逃跑。
轩辕白轻易抓住了小鬼头拼命挣扎的右手——
一个红色的枫叶落入轩辕白眼里。
未央右手掌心，赫然印着一个红枫胎记。
久远的阳光下的记忆里，他曾经说过：
——有了这个印记，我便一定能找到你。
原来，是他啊。
未央敏锐地察觉到了轩辕白的变化。
他在轩辕白那张平板，或者说死板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迟疑。
不知不觉，轩辕白将那张符纸收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轩辕白轻轻地，慢慢地问。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轻柔。
“……未央。”未央有些迟疑，猜不透他的心思让他有些没底。“上官未央。”
“上官未央。”轩辕白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轻柔”的语气。
未央犹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态度大变的轩辕白。
“我们以前认识吗？”未央试探地问。
轩辕白居然点头了。“那年你四岁。”
四岁的上官未央，天真，活泼，可爱，是上官家的珍宝。
当年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
然后，他便离开了长安。五十年过去了，未央还在，不是有家有室妻妾成群几世同堂的达官贵族老爷，只是一缕家破人亡的孤魂野鬼。
“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你了啊……”未央苦苦思索，仍然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我也差点没记起来。”轩辕白说地平平淡淡。
“……”未央本来还有些许愧疚呢，现在只想踹他一脚——但是未央没有那个胆子。轩辕白的道行深不可测，自己那点修为跟他一比根本就屁都不是，对他不敬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未央偷偷看轩辕白的脸。他怎么一直都是这样一幅要死不死的表情？偶尔有点惊讶，偶尔有点迟疑之外，好像完全没有别的表情了？
“那个，白大哥你能不能偶尔笑一笑？你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很吓人呢。”虽然我是鬼，但是您的脸和冥府的判官有的一拼，吓得人家的魂都快飞了。
轩辕白迟疑了一下。
“我不会笑。”轩辕白轻轻地说。
“别那么小气嘛，又没有什么规定成了仙就不准笑的……”
“我不会笑。”轩辕白轻轻地说。
“真顽固——”未央忽然领悟了他的意思，“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你不是不想笑，而是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笑？？”
轩辕白点头。
未央有些哭笑不得。
他居然不会笑？
何止不会笑，看样子他根本也不知道何谓悲伤，何谓愤怒，何谓喜悦，何谓痛苦……
他的脸部表情，和他的心一样，一片空白。
真可怜……
乱了，乱了。未央听到自己心里的同情之水泛滥成灾了。
疯了吗？他可是要抓自己的家伙，他要逼迫自己去投胎啊。两“人”应该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才对吧？
未央内心剧烈地斗争着，脸部表情瞬息万变，远远超出了轩辕白的解读能力。他考虑要不要把这种表情归类为面部肌肉抽筋。
“未央……”需不需要帮他治疗？轩辕白思索救治的方法。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不要跟过来！我要休息！让我安静地待着！我要回去休息一天，睡一整天！不要跟过来！”不可以靠近这只狐狸！要离这只笨狐狸越远越好！
在人世逗留时间太长的鬼魂常有的歇斯底里疯狂症。
“未央……”轩辕白又一次及时抓住他。
一脸郑重：“去投胎早如轮回吧。”
“……”哑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