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芙兮》夜蔓

23、23

　　寒冰退出来就走出了寺庙大门。刚走不远，身前突然有一个石子直直的打到她的胳胳膊上，速度极快，等她回神根本没有看清人影。她望着掌心石子，石子上裹着一块布，布料普通，却是上乘的。寒冰猛地一惊，目光顺着石子的方向望去。她心里有了感觉，有人找她。

　　那是护国寺的后山，她的眸光里闪着几分疑惑，终是抬脚慢慢走了过去。眼前一片白芒，她走了两百多米，却没有一个人。寒冰微微呼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

　　当她刚要折返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姑姑——”

　　那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住了，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山中，如梦一般，虚无缥缈。

　　寒冰定定的站在那儿，她的右方慢慢的走出一个人影。

　　她怔怔的歪过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娘娘——”

　　穆雪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无语。

　　“娘娘，您——”寒冰脸上满是惊诧。穆雪一身黑衣束发，公子的装扮，那张脸几乎没有变化。

　　穆雪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是我，我没有死。姑姑——”

　　寒冰的眉角渐渐的濡湿，她的心里满是疑惑，“娘娘您——还活着？”当初芙妃娘娘的身体是她和小棠亲手打扮的，怎会这样？

　　穆雪知道她疑惑，她敛了敛神色，“姑姑，这些事我以后再同你说。我找你来是有事希望姑姑能帮我。”

　　寒冰咽了咽喉咙，“娘娘请说，奴婢定当竭力。”

　　这一声声的娘娘真是恍如隔世，穆雪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刚刚我看到你们带进去一个小男孩，他是我的侄子。请你帮我把他带出来。”

　　寒冰的神色稍稍迟疑了一下，“娘娘，那是您的侄子？”顿了顿，她又说道，“难怪我看着孩子的脸上有几分娘娘的容貌。原来这般。”孩子口中的姑姑原来是她。寒冰刚说完就想起什么。

　　“娘娘，您今天来这里——”她直直的望着穆雪的眼睛。

　　穆雪点了点头，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见见她，她叫天心吧。”

　　寒冰心中动容，“一转眼还有两个月公主就满四岁了。”

　　穆雪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天心她——”话她以说不下去了。

　　“皇上很疼爱公主，公主很可爱。”

　　“这几年辛苦你了。”

　　“娘娘言重了，公主要是看到娘娘一定会很开心的，她一直都在念着您呢。”

　　寒冰一袭话让穆雪心中更加的内疚。自从四年前她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她不再是穆穆雪。等她醒来见到穆北城，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想要自由总要割舍掉最心爱的人。她的孩子注定了和她没有母女缘。

　　她足足“昏死”了半年。原来那毒最高明之处，不是在于让人死，而是让人假死。楚轩将她的身体冰存于皇陵地宫，倒也方便了穆北城盗取她的身体。现在躺在那里的不过是一具易容过的替身而已。

　　当年，大遥因为毒害文晋皇妃导致两国开战，最终大遥大败。楚轩全力捉拿段天朗，段天朗带着小沐一路逃窜。与此同时，穆北城派出的另一波势力，也在全力找寻小沐的。最后段天朗和文晋暗卫交战时，穆北城的人将孩子抢了回来，而在此次战役之后，段天朗也不知所踪。

　　至此，所有的事告一段落。

　　穆雪叹了口气，“姑姑，你先去忙吧。我就在山中的茅庐中，有什么事你通知我一下。小沐那孩子就拜托你了。”静观其变吧。两个孩子她多亏欠的太多了。

　　寒冰也不再多说什么。

　　话说只不过一会儿，小沐和天心两孩子就晚上了。天心平日里跟着太后和皇上，她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机会和他们玩。

　　“小沐，原来围棋还有这种玩法，怎么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呢？”小沐教她的是五子棋，天心玩了一会儿就得心应手。

　　“都说你们宫里的人笨。”小沐微微撇嘴，“这是我姑姑教我的，我姑姑会的东西可多了。”

　　“真的吗？那下回让你姑姑也教教我吧。”天心现在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沐嘴角一扬，“我考虑一下。”他指尖微动，“我赢了。不玩了，没意思。”

　　“那我们去院子走走吧。”天心提议道。

　　小沐勉强的点点头。众人小心翼翼的跟在两人后面。

　　楚轩过来时，就看到两个小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脸上都挂着笑容，那笑容何曾的相似。两人一屁股蹲地坐在廊檐下也不知道楚轩的到来。宫女们看到楚轩，楚轩摆摆手让他们不要惊动。

　　“天心，你和你爹来寺庙干什么？”小沐转了转那双黑眸，“是不是你爹要出家？”他的大伯母就带着空空哥哥住在尼姑庵里，大伯母虽然没有削发为尼，但是终日吃斋念佛。

　　楚轩身形一顿，眉心微微蹙了蹙。

　　“父皇每年这时候都会带我来这里进香，住上几日，我以前太小都记不得了。”

　　“为什么啊？”

　　天心默了默，脸色的笑容慢慢淡去，“父皇想念我的母妃，母妃生下我就去世了。宫里的姐姐们都不说，可我都知道。”

　　小沐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我也没有娘，我爹大半时间在外经商。”

　　“啊，那你真可怜。”天心同情的说道。

　　沐小爷不乐意了，嘴角一咧，“才不是，我有我姑姑啊，在我心中她就是我娘。”

　　天心砸了砸嘴，“你姑姑那么厉害，不然也让她做我的娘吧。”

　　小沐心想：真是个傻公主。

　　楚轩脸色一冷，“天心，在做什么呢？”他沉沉问道。

　　“父皇——”天心立马就扑到楚轩的身边，楚轩怜爱地抱起她坐到一边。小沐也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黄忠干干的咳了一声，“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小沐很牛气的扭了扭头，“我不喜欢以大欺小的男人。我姑姑说，男人就要大气点，不能欺负女人和小孩。”言下之意就在骂楚轩了。

　　楚轩眉色一转，细细打量着小沐，他的目光落在小沐明朗的眼瞳里，这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让他刚刚见到时就惊诧住了。

　　“那你私闯禁地惊吓公主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小沐眸光一转，正色回道，“这是佛寺又不是你家，凭什么我不能来。你不能阻止我虔诚敬佛的心？”说着他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楚轩薄凉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难道你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小沐那双眼灵动的转了转，“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将来当了皇帝，我就不会限百姓出没佛寺。皇帝应该有大仁之心，佛是渡众生的，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的方便就不让众人进来参拜呢。”

　　黄忠惊愕在那儿，他想象不出这是从一个五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有“等他将来的当了皇帝”这样的话实在是大不敬，那是杀头大罪。黄忠余光轻轻的看着楚轩，见他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突然开口，“那我等着你做皇帝的那一天。”

　　小沐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我只是说一说，我才不喜欢当皇帝呢。我姑姑说，当皇帝只能住在宫里，就像被人关在大牢一样。没意思。”

　　“喔——你姑姑去过皇宫？”楚轩眯了眯眼。

　　小沐撇了撇嘴角，“没有，我姑姑听说的。”

　　“姑姑？”楚轩像是想起什么，“你家住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天心立马拉了拉他的手，“父皇，让小沐陪我玩嘛。”

　　“你叫小沐？是哪一个沐？”楚轩问道。

　　“是沐则心覆的沐。”小沐不紧不慢的回道。

　　楚轩眸色隐隐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沐则心覆。”他轻轻念道，“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吗？”

　　小沐晃了晃双腿朗声念道：文公之出也，竖头须，守藏者也，不从。公入，乃求见，公辞焉以沐。谓谒者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从者为羁绁之仆，居者为社稷之守，何必罪居者！国君而雠匹夫，惧者众矣。”

　　楚轩眉心动了动，赞许之色好不掩藏。黄忠瞥见楚轩脸上流转过的惊愕和恍惚的神色，确实是个聪明剔透的孩子。

　　“我渴了。”小沐大咧咧的说道。

　　“黄忠，看茶。”楚轩顿了顿，“给他泡杯果子茶。”

　　黄忠明白皇上还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寒冰见黄忠从里面出来，上前问道，“黄公公，这孩子怎么办？皇上总不能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留在这儿吧？”

　　黄忠点点头，“这孩子讨喜，倒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

　　寒冰心里隐隐的担忧了几分，“后天我们就要回宫了，难不成还要带着孩子进宫？”

　　黄忠摇了摇头，“做奴才的哪能主子的意思。”他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难道你没有看得出来吗？那孩子眉眼之间有几分像芙妃。怕是皇上……”

　　寒冰心微微一动，坏了。芙妃是整个后宫的禁忌，这几年，关于她的一切后宫都没人敢提。因为当初有个美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打扮成芙妃的样子，在湖边走动，最后被皇上撞见，楚轩大怒，当即让人把那位美人拉走。自此那位美人再也没有出现了。

　　对这个小沐，聪明伶俐，眉眼神气，皇上爱屋及乌也是不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