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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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柔软的月光下会潜伏着一场刺杀的行动。
大漠孤烟，被风吹起的沙砾咯得人皮肤生疼。
穆玄英和莫雨倒是一早就绕了那些屋子寻找了好位置，从王垣那知道的换班时间让他们轻松的避开了神策军的巡视。
他们又绕了一圈，城楼上三三两两的士兵点燃篝火守着夜，揪准了机会莫雨的短刀便从人脖颈下一抹而过。既是董延光亲信，便也是叛国者之一。穆玄英对此并无不满，只是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来参军，参军了又为什么不保护大唐疆土。
莫雨和穆玄英的进展极快，董延光的所驻守的地方并没有窗户或是烛火一类的东西，三面冰冷的墙壁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发冷，在荒漠的夜晚着实有些不大正常。不过此刻也无暇去顾忌那些个有无，莫雨上前窜入那屋子里，穆玄英则后脚也是跟上，一招长风破浪接在莫雨的逐流之后，直取董延光项上人头。
屋子不大，重剑在墙壁上划出重重的痕迹。
董延光似是知道躲不开这一剑，眼里散着凶狠，不退反进迎面就是一掌。莫雨心下担忧，脚步生风似要替人挡住这一掌。董延光嘴边挂着抹冷笑，像是早已料到，原本挥向穆玄英的掌心向下拍上桌子，倏得一声便是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迎面而来。
穆玄英来不及变招，长剑划过董延光的喉咙，他却一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
“小心！”
莫雨一掌拍开穆玄英，这一箭便不偏不倚的刺入他胸上，白裘红袄顷刻间就染了个通透。
随着箭支没入莫雨胸口，这原本黯哑的城楼却被火炬烧了起来，像是空了箭支的机关里燃了油一般，快速蔓延开了满是硝烟。
“小雨！”穆玄英将重剑背回背上，见人身上的血越出越多急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竟乱了手脚。莫雨倒是比他冷静的多，见点穴无法止血便也不去计较，反而扶着墙壁给自己借力。
“此刻怕是无论神策还是狼牙军都知道了董延光的死讯，马上就会赶来。我们得立刻走，不然定会留下。”
“可你的伤……”
“不碍事。”
莫雨目光一转落到了北面，咳嗽了两下接着顺气般的继续说道。
“向那边走便是昆仑，有我们恶人谷的营地，到了那里自是奈何不了我们。”
脚步声惊喊声在原本漆黑安静的玉门关里吵嚷起来，莫雨同穆玄英没有太多的停留时间。可穆玄英此刻显然已失了方寸，莫雨叹气，提息，抓住穆玄英的衣服足下用力，轻功一跃而出。随着内力施展头发渐渐透出些白意，穆玄英看不分清却也知道这大约不是什么好现象，着急的只能嚷嚷，怕是碰到人让人伤上加伤。
“小雨，小雨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小雨你的伤还在流血，让我带着你走吧。小雨小雨小雨”
“闭嘴。”
莫雨抽空回了穆玄英一句，伤口已然被冰霜覆住不再出血，但这形貌着实消耗内力。无暇与穆玄英再多废嘴皮，莫雨循着熟悉的方向一路直往昆仑。穆玄英就那么被莫雨提着，满腹的担忧满心的挣扎却也只能憋着咽着。
月弄痕曾问他，倘若有一天莫雨身死，你会作何。
他简直无从回答至于此刻便是本能，便只有一心。
花白了青丝伴孤冢。
莫雨此刻又是一声闷哼，却又生生的忍了下去。
身后追兵的声音还未间断，他横跨昆仑冰原呼出一声长啸，恶人谷营地里隐隐传来光火，像是听到这啸声后悚然惊醒。
莫雨已是极为疲倦，却也硬撑着一口气没有停下。
他带着他绕过玉虚峰落了一片苍竹中央，将穆玄英放下，而后身子一歪已是重重摔在地上。
“小雨！小雨！”
顾不得此刻环境如何也顾不得对方为何没直接落在恶人谷营地，穆玄英凑近人时才发现除了原先胸口上的箭伤，他的背上还落着两枚箭支。
穆玄英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却强忍着发酸发苦的感觉小心的从怀里找了火折子，折断苍竹生了火。旁边就是空屋，他小心的扶着莫雨进去，用莫雨腰上的小刀划开白裘。干涸的血液几乎将他的皮肤和衣服粘在一起，穆玄英再是小心的撕扯也还是会碰到他的皮肤，莫雨被这动作疼的几乎昏过去，脑袋却还清醒的很，所有的呜咽声都牢牢的锁在喉咙里，只是侧脸沁出几缕冷汗。
“小雨…撑着点。”
他的短刃自火舌上掠过，莫雨了然他消毒的意味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刀刃接触皮肤划开伤口，带着钩子的箭支勾出血沫带着碎肉，穆玄英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从没有一刻像是这么疼过。
莫雨的唇早就被咬得出血，可身后还有一支箭牢牢的定在那里。
穆玄英又怎么肯让莫雨继续这般自虐，他用手指强行侵入他的口里，脱了上衣将他拥入怀中。
“疼的话就咬我吧，小雨哥哥。”
莫雨本是不愿，可受了伤的他力气哪里比得上穆玄英半分。
他压着他的脑袋让他咬着他的肩膀，眼睛看着那箭支像是要直接将他烧开个洞，深呼吸口气缓了半晌才重新将刀贴上那箭支的附近，割开血肉，将箭支取出。
穆玄英可以感觉到莫雨咬住他肩膀的力度。
像是肩胛骨都要被咬碎了似的，滑腻湿润的触感一瞬间就让他联想到出血的问题。
可肩膀上并不痛，他痛的是心。莫雨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自第一支箭到最后一支箭，那些痛苦穆玄英宁可自己承受也不愿加诸在莫雨的身上，若是肩膀上的疼痛能和莫雨的痛一样便是极好，可箭支刚刚取出他就感觉到莫雨用舌尖舔舐去他刚刚在他肩上留下的齿痕，将血一点点的吮去。
或许是累极了已无法顺利的说出话。
但莫雨这样的行为分明是安慰，是怜惜，是歉意。
穆玄英几乎要让这样的莫雨弄哭，他深深的，深深的将人抱紧在怀里。
他们坐的距离外面有些近，风吹进来夹杂着的雪花落在两人的头上，像是要将他们覆盖一样。
莫雨挺了好半天才重新说话，他的嗓子有些喑哑，声音也不若平时的那般铿锵有力。只是他的唇边挂了个笑，倒是莫名带着欣慰。
“毛毛，这雪，可漂亮。”
即便如今还记挂着他当初的愿望。
不愿停留便是怕错过带他看雪的机会。
他又怎么不知道如果莫雨带着他直接进了恶人谷营地，怕是对面不肖一刻便有人从浩气营地中赶来拉他走。
甩开狼牙军和神策军的第一反应便是带他看雪。
甚至连生命都被排在了他的后面。
穆玄英觉得他的手有些抖，他想生气想揍他一顿说你怎么如此不知惜命。
可他又下不去手。
那是他的小雨哥哥，就算付出生命也将他挂念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就好像恍然间明白了月弄痕话里所有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发出的声音也含着沙哑。
“小雨哥哥，你看。”
“霜雪落满头，我们…算不算白首。”
莫雨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接一个算却尽数被穆玄英堵了去。
他的舌挑过他的唇，撬开他的齿关侵入他的口腔。舌尖柔软的抚慰过内壁，介于先前莫雨的动作口腔里还残留着一丝鲜血的锈味。穆玄英似是没有感觉到，他的舌缠上莫雨的舌，纠缠在一起温柔的互相摩擦着，继而深深的纠葛到一起吮吻舔舐，不断掠夺的空气像是要将他的呼吸也尽数剥夺，全然的只染上他的气息。盛放不下的津液顺着彼此交合的唇齿间漏出，穆玄英却是还不想放开他似的离开了下让他换气，却又很快重新覆上去，又是一个缱绻而缠绵的深吻。
莫雨被穆玄英吻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时脸颊上不免染上几分绯意，不知是羞是恼。只是在这过分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看在穆玄英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绮丽。
“…毛…毛”
“小雨，你不知惜命，便由我来看着你，我来替你心疼珍惜。”他的指尖触碰他侧脸的发丝，拨开一些让他的视线里填满他的脸。
“小雨，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穆玄英的指腹摩擦过他的唇，口里悠着语调“不是兄弟，而是夫妻的喜欢。月姐姐曾问过我，我究竟当你是何人。我一直以来才发现，自己竟错的离谱。”
穆玄英晒然一笑，旋即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语气温柔而认真。
“你可愿嫁我，待战乱平息，我们还回曾经的稻香村。就只有我和你。”
莫雨叹息。
原本隐一辈子的事被对方抢了先，原本想要埋藏在心底的感情就这么被挖掘翻涌而出。浩气盟也好，恶人谷也罢。他是穆玄英，他是莫雨，他们在被冠上一系列的前缀之前，首先只是两个平凡而普通的人。
“好。”
莫雨那般应声，无论前途多险阻，他从未放下过穆玄英。
从前没有，现今没有，而后也不会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