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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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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张子周经常和郑梓潼有肢体的接触。他总是成为她的实验对象,比如迎面铁扇,就是她的巴掌;比如双风贯耳,就是扭他的耳朵……总之,她成功的将各项深奥的武功招数化解成了女生常用的打架招式,并成功的演示了出来。
当郑梓潼不高兴的时候,张子周会小心翼翼的问她:“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听说女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舒服一次,就像月盈月亏一样……”,郑梓潼往往会怪异的看他一眼,继续自己的心事。那个时候的郑梓潼特别的美,就像一个雕像一样,显示了她下巴的弧度,尽管短发有点凌乱,像从来也不梳。
如果张子周平日里不小心惹怒了郑梓潼,等待他的不光是暴力,还有说教。“你祖宗肯定是张无忌!花心大萝卜!”张子周也偶尔发飙一下:“那你祖宗是郑和!一个死太监!”
两人之间经常如此的吵闹,然而张子周还是义无反顾的帮她写作业,直到一个学期后。这一天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像,可是平日里总是埋头看书的郑梓潼突然抬起头来并伸了一个懒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天,张子周记得很清楚,她看的是于晴的《妾心璇玑》。从此,郑女侠改行看言情了。
可惜,郑女侠的脾气并没有因为看言情而变得柔情起来,她依旧矛盾的生活着。看着言情小说,欣赏着那动人的楚楚的对话,对上张子周脸的时候,眼睛里面的迷离和无助一下子就不见了,代之则是恶狠狠的眼神和坚毅的目光。
张子周因此被同班的男生嘲笑。然而,有一天,他们无意中发现郑女侠放学之后带着手套练习劈砖头,大家从此再也不敢大声提起她的名字,以及,张子周的名字。大家都默认,张子周是她的人,生是她的靶子,死也是她的死靶子。与其招惹郑女侠让她换靶子,不如就牺牲了张子周……
可是,那也是很甜蜜的生活啊。张子周自己觉得很开心,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写两份作业,并假装恐吓的借给她钱,或者亲自去帮她租小说。提问的时候给她打掩护,上课的时候为她看老师,多么的丰富啊。而且为了掰手腕能赢过她,他买了许多的健身器材,每晚都呼呼的做上一百个俯卧撑才肯罢休,压的床板吱呀作响,惊的老爸时常敲门视察。
她要练铁砂掌,他按照她提供的配方寻找桃枝等,泡成一股臭水让她洗手,臭味久久不散,萦绕鼻孔;她要练轻功,他帮她在操场的角落上挖坑,还要在旁边看着她是如何从坑里跳出来;他帮她缝沙袋,让她绑在腿上跑,怕用绳子勒着她的小腿,他还专门把买了一块粘贴式的皮子,可惜两天之后她就决定放弃轻功。最终她能坚持下来的……似乎,似乎连跑步都没能坚持下来。慢慢的,她会总有几天连动都不动,趴在桌子上面叹气。张子周怀疑她是因为生理周期,不便跑步,于是越发的殷勤。
张子周也在变化着。开始长个,开始变声,力气越来越大,她掰手腕的时候非常用力,他则也装作非常努力的掰,但会让她赢。两人的拉锯战可以持续很长时间,这样他就可以握着她带着一些硬茧的手,稍微有点硬,却很踏实,就这样握着,直到她脸色涨红,用全身的力量压在他的手上,迫使他投降。
他学习一直很好,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为此,郑梓潼很有建议。她说,张子周,你知道你为什么考试那么好么?因为你平常作业都做两遍啊,基础多扎实!或许,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最可怕的是,她考试也经常在前三名左右徘徊,不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三。可是她,不做作业啊……上课也不听讲啊……他经常怀疑她回家之后偷偷的学习,不光他怀疑,而且流言四起。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义正词严的说:“你是不是故意在学校里面看小说,然后回家使劲学习,然后给大家造成一个你神童的形象?——嗯,我听他们说的……”每到这个时候,她的眼神会黯淡一下,然而马上她会骄傲的回答说:“我就是晚上回去学习,你们不学吗?”这句话,怎么听上去都像是违心的话。
不管如何,她的学习成绩给了她很好的挡箭牌,至少老师们不会太难为她,尽管仍旧不停的寻找机会,没收她的课外书。只是,直接蒙受经济损失的,往往是张子周。每当一本书被没收后,张子周就眼巴巴的看着书被老师带走,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老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就看见郑梓潼羞愧的眼神。她往往会说:“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然后补充一句:“我一定会继续小心,我发誓再也不会让老师抓到我!”
可惜,她的功夫练的还是不到家,她依然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依然遮挡的速度不够快,于是他的帐单越来越多。
有一次,张子周看到她填写学籍单,瞄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写母女关系,刚写了一个乔字,她警惕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他讪讪的把头缩了回去,原来她妈妈姓乔啊。于是假装没看到,随口问她住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爱搭理的随口说,“住在大院里。”张子周追问了一下,她却不肯再说。大院?哪一个大院?
张子周有一次在妈妈的同意下,决定邀请郑梓潼一起来出席他的生日宴会。妈妈简短的问了一下郑梓潼的事情,还有家庭情况,可惜子周一概不知。她没答应,说自己有事情,却送来了一个大熊宝宝做生日礼物。她手头应该不宽裕的吧……这让张子周内心有点恍惚不安,直到有一个周末,他看到了没穿校服的郑梓潼,和一个女人一起从超市出来,那应该是她的妈妈吧,和她长的很像,然而却比较年轻。两人笑呵呵的走着,无视了他。看来她练功也不是白练的,两手提着那么多东西,一定很重。
后来的一次家长会,张子周看到了郑梓潼的爸爸。似乎是一个很亲切的人,说话也很客气,而且跟自己的爸爸很熟悉,头上白发比较多,有一点苍老。而她,没有亲近的意思。张子周这才诧异的知道,两家父亲是很熟悉的,以前曾经是同事。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少提家里的事情,直到她转学。这会儿都初三了,马上就中考了,她也快要过生日了,她却匆忙的走了。观音菩萨叹息着少了一个好苗子,让别的学校赚尽了便宜,顺便把张子周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摞书:“子周同学,你和她比较熟悉,这些书麻烦你转交一下吧。”
真多,武侠小说言情小说都有,厚厚的一摞书。
他抱着书沉重的回到教室,发现对她的八卦已经非常离奇了。一个自称知道一些内幕的同学说,郑梓潼家里有人去世了,大概似乎是她的母亲。所以她要转学,为什么死了人就要转学呢?这个谁清楚呢,大概,大概是因为不吉利吧。
张子周沉重的回到家中,看到一套三联书社的金庸全集,那是他买了准备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如今,如今还能送给谁?他有点怅惘。难得父母都在家,难得他们一边做家务一边聊天,父亲说:“你记得我们单位的老郑么?住在银行大院那个,他妻子前不久去世了。”母亲哦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去世了也好,这么多年,老郑也辛苦死了。”
张子周竖了一下耳朵,终于听到母亲低低的说:“他家那个女儿怎么办了?”父亲沉吟了许久:“那还能怎么办呢?只听说学习很好,还和子周同桌,其实挺可怜的。”母亲又低低的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少来往比较好一点,谁知道她什么性格,还好上次生日会她没来,嗳呀,早知道就是那个小姑娘,就该和丁老师讲一下,不要和子周同桌的,丁老师还说两个人关系特别好,这下可算走了。”父亲也回应了两声:“别胡说,小孩子知道什么。”
张子周实在没有压抑住心中的好奇,直接跑去:“爸,郑梓潼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搬家啊?”父亲定定的看了儿子几眼,无奈的说:“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吧,她母亲瘫痪好几年了,刚刚去世,她爸爸呢,想再结婚。”
多年以后,张子周才彻底了解了那个故事。父亲是一个宽厚的人,并没有把那么复杂的故事告诉他,只是,她,知道这个真相么?
高中三年,对于她,杳无音信,似乎就从这个城市失踪了,走的那么干净,不留下一点痕迹。手头有的只是一些她的学武札记和手稿,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不曾留下。他们班的春游秋游活动,她似乎总是以一副超级活力的姿态出现,而在照片上,全是走形的姿势。
三年的高中,让张子周变成了一个大人。身子开始抽节了,五官也长开了,脸上偶见一两个小痘痘,却无损他帅气的容貌。每次父母带着他参加宴会,脸上都很有光彩,儿子长的帅,学习又好,思想品德也很端正,这是多让父母欣慰的事情啊。
张子周带上了一幅眼镜,虽然只有150度,而且只有右眼。这是父母强烈要求的,说能给他增加一点斯文的气质,因为,他连续好几年的体能锻炼,已经让他变得稍微有点魁梧。说稍微有点魁梧还是好听的,每每一些没见过世面的欧巴桑突然看见张子周,都会捂着心口说:“哎呀,小伙子真棒!跟运动员似的!”
这些和张子周没什么关系。高中时代收到了不少情书,都是一些小女生写来的。他嗤之以鼻,这些小女生,就知道打扮,脑子里面像装了水,什么都不懂,他开始怀念很有深度的郑梓潼。她,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