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香气》苏栩

1、一、两个包子引发的艳遇（1）

　　大四下学期，这天的阳光很不错，初夏的天空嫩生生的，阳光也没有那么热辣。学生们依旧穿的不能分辩季节，有人还穿着毛衣，有人已经穿上了裙子。
　　自认为是帅哥的麦子扬躺在床上懒懒的想着，除了毕业，签证，滚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做一遍么？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于是用脚使劲跺着床板把下铺喊起来：“老丁，你说我已经学会打拖拉机了，我还有什么人生遗憾么？”
　　老丁昨晚陪着麦子扬在网上整整打了一个通宵的拖拉机，为的就是训练麦子扬打牌的能力，将来为国争光，普及牌文化。可是熬了一个晚上，现在的他早就困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掀起被子捂着耳朵装作听不见。麦子扬跺了几脚，老丁纹丝不动，他只好很无奈的盯着天花板打发时间。
　　天花板上是麦子扬的一张巨幅照片，咧着大嘴穿着校服站在学校门口。那还是四年前入学的时候照的，麦爸说这副照片很有年轻人的朝气，特意放大了贴墙上，可惜贴的不牢，每每就被麦子扬晚上睡觉的时候用脚丫子给蹬了下来。如是几次，照片都有点皱了，麦爸在无意中视察宿舍的时候看到了，人就急了，说年轻人得有目标和活力，于是拿着强力胶贴在了天花板上，然后一脸奸笑的对着麦子扬说：“子扬，你睡觉的时候不会倒立吧？贴这里，总掉不了了吧。”麦子扬虽然很自恋，然而半夜懵懂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咧着大嘴的自己，冷汗就冒了出来，这之后，麦子扬就开始有了失眠和赖床的习惯。
　　闲着无聊，麦子扬抬起脚丫子顶着咧着大嘴的自己的脸，用拇指戳了几下，自言自语的说：“你小子四年前咋这么丑？”正在宿舍唯一的电脑上狂玩《仙剑奇侠传》的小木听到这句话，手指依旧在狂按着键盘，头也不抬的说：“你小子就没帅过！”麦子扬听到这句话，咕噜一下坐起来：“就你帅？对了小木，你说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我得学点啥吧，至少我得出去弘扬一下中华文明吧。”
　　小木两眼盯着屏幕，“拖拉机会了就拽了？学麻将啊，出去搓死他们。”麦子扬想了一下：“那洋鬼子会打麻将么？”小木没回答，突然嗷的一声：“又死了！第二关就死了！老王好像快通关了，他手艺越发精湛了，我去对门看看他！”然后起身走了出去。麦子扬对着安静的宿舍想了一下，洋鬼子，应该是不会搓麻的。
　　对面小木的下铺是大军的，干干净净的被褥，而且叠的整整齐齐，就跟大姑娘的房间一样。说错了，大姑娘都没这么干净。麦子扬记得去过自己班的女生宿舍，进门先被装了山一样的瓜子皮的垃圾筒给震撼了，然后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扯了一些蛛网一样的绳子晾衣服，就跟来到传说中的“盘丝洞”一样，真怀疑这些女生前生都是蜘蛛精，这辈子与生俱来的就会乱拉绳子；不仅如此，被子也不叠，就那么窝着，桌子上椅子上甚至宝贝电脑上都堆满了衣服，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深怕什么东西掉下来砸着自己。麦子扬当时就感叹，现在的女生咋这么不会掩饰自己呢，至少来了男生也要装模作样的收拾一下吧，真不知道女生该怎么把自己嫁出去。不过，这不是麦子扬该想的问题。
　　大军又去图书馆了，他喜欢图书馆的书，恨不能作一个图书管理员。大军真的是一个神人，每天早晨六点半，大军准时背着牙膏牙刷去图书馆跟门卫报道，到了晚上十点半，大军背着牙刷牙膏回来睡觉。于是，几乎不去图书馆的麦子扬很少看到大军，以至于大一结束之后，麦子扬在路上看到大军还不敢相认。
　　大军自保送研究生后，去图书馆的习惯依旧未改，还加了一条，晚上十点半回来洗刷，十一点又背着书包出去，再回来就不知道几点了。麦子扬欣慰的想，这才是中国的学术的希望啊，哪像自己，成绩实在是不够好，幸亏英语不错，竟然也混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全奖Offer，成为本年度本院系头条新闻，连麦爸都不敢相信。
　　麦爸听说麦子扬拿到全奖之后，很高兴的说：“儿子，虽然一直想让你出国，不过却想的是自费。如今你拿到奖学金了，就等于给家里省钱了，爸爸很高兴。”麦子扬于是乘机要挟了一下：“那你给我准备的学费能不能再给我？我想买辆车。”麦爸立即换了一幅脸孔：“买什么车啊，去了美国再买，不是说那边车便宜么！而且，不是说外国的车和咱们中国的是反着的么？你在国内学了有啥用？”
　　麦子扬很遗憾没有拿到车，而另外一个遗憾的事情就是，自从拿到了Offer，女友小萝卜就把和他的分手计划提上了日程。麦子扬的女朋友姓卜，是同班同学，大家都喊她小萝卜。小萝卜立志报效祖国，坚决不会跟着出去，而麦子扬如果能正常毕业的话，至少需要五年。大家都是学经济学的，小萝卜更是学以致用，她仔细思考和核算了五年的相思成本和即将出现的沉没成本，以及青春损耗费和不能确定的未来，在这样理性的运算之下，分手貌似是唯一的出路。
　　麦子扬对小萝卜的感情不是那么的深厚，虽然两人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然而按照麦子扬的说法，两人平常的相处更像是朋友，理性而有规律，所以麦子扬很痛快的答应了小萝卜，并约定五年之后大家互相汇报一下情况，如果还可以再开始的话，那个时候再说。麦子扬和小萝卜的普通朋友论遭到了班里众人的一致鄙视，大家都说，谁见过普通朋友做到床上去的？除非两人中有一个人是变心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分手。然而麦子扬顶住了舆论压力，还是恢复了单身，有点孤独。
　　正当麦子扬为自己的前尘往事感叹的时候，门哐啷一下被推开了，看了一眼，是隔壁的唐唐，只有唐唐才会用推的而不是踢的。唐唐端着一个大杯子，进门就开始四处搜寻：“有热水么？有热水么？没有热水凉水也行，给口水喝吧！断水三天了都没人去提水！”麦子扬有点好笑，指指自己的暖壶。唐唐扑过去打开一看，空的，抬起头哀怨的说：“麦子，你骗我啊，空的！”麦子扬笑吟吟的说：“我知道啊，我这不给你指一条明路么，你自己去提不就行了？”唐唐幽怨的端着杯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嘟囔：“我去对门找找看。”
　　唐唐走了，没有人和麦子扬说话。很无聊，下床，看着老丁还裹着脑袋，踹了他一脚，没动静。电石火花间他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去图书馆，他要找到大军看大军到底是在看专业课还是看《金瓶梅》。
　　上午十点半，麦子扬同学出发去了图书馆。人真的是很多，可能在准备期末考试，他连着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大军，也没找到一个空座位。麦子扬揣着一本崭新的川菜食谱，因为听说去了美国得自己做饭吃，所以现在得好好学学。终于，在人流不息的图书馆中，他清醒的发现了一样东西：两个包子。
　　两个生煎包裹着塑料袋躺在一个桌子上，麦子扬不由得饿了起来，看看旁边的座位，也没人，可是上面放着几本书，显然是有人占座了，难道这两个包子也是有人在占座么？没想到几年不来图书馆，占座的技术已经发展到无所不用了。麦子扬在三秒之内做了一个决定，坐下，吃包子，扔掉塑料袋，看菜谱。
　　包子，味道不错，就是只有两个，太少了，而且还是凉的，对胃不好……
　　正当麦子扬看菜谱看到第二页，麻婆豆腐的做法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声音打断了他：“同学，请问，这是你的座位吗？”他抬头一看，一个纤细的女孩站在他面前，虽然不是超级大美女，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明显的缺点，眼神中有一丝不解和不好意思。麦子扬赶紧点头说：“是，我的座位，我来的时候这里是空的。”女孩哦了一声：“空的？桌子上面，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吗？”麦子扬赶紧摇头，女孩又哦了一下。
　　麦子扬趁女生坐下的时候，好好打量了一下，发现周围好几个男生闻声而起，色迷迷的瞧着，看来此女的美貌是公认的。的确，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而且那长长的睫毛绝对不是睫毛膏堆出来的，脸也是美貌的瓜子脸，不是系主任那种倒着的瓜子脸，凑在一起，在学校里面不是系花也得班花了。
　　这个女生虽然坐下了，眼睛却是一直瞟着麦子扬看，麦子扬不禁自我陶醉起来，难道我的脸很性感？太帅了，没办法。麦子扬殷勤的说：“这也是你占的座吗？要不你占着，我去别的地方。”女孩摇摇头：“这是我给我男朋友占的座，可是一个上午了他都没来，我刚才去了一下洗手间，回来发现你坐在这里，所以问一下。”麦子扬心里一沉，天哪，有男朋友了。
　　想到这里，麦子扬忍不住K 一下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一见到还算不错的女生，就先关注人家的男朋友呢？显得自己很急色。女生身上有一点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香水，绿茶的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漂亮的女孩要是没有男朋友，那才是怪事呢。
　　女生在看书，麦子扬从菜谱的边缘溜过去看到女孩在看中级宏观经济学。他心里窃喜，原来是一个院系的，只是，为什么自己没发现过这个学妹呢？看来，真的是很久没上课了。麦子扬把头转过去一点，用前辈的口吻说：“中宏哦？经济学院的？”女孩摇摇头，把书放到桌子上：“感兴趣而已，所以看看书。”
　　麦子扬拿过书来，随意翻了几下，着重的翻了一下扉页，上面写着名字：卜非非。麦子扬有点瞠目结舌：“你叫做卜非非？”女孩摇摇头：“这本书我是买的二手书，上面的名字是原先的主人的吧。”缘分啊，麦子扬心里惊呼，然后他笑着对女生说：“这个卜非非，是我朋友，真是巧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脸红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包一一。”包依依，这是麦子扬脑海中出现的名字。他于是迅速搜索了中国的古代诗词，然后赞赏着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好名字啊。”女孩摇摇头：“是一个两个的一。”麦子扬有点傻愣，然后马上讪笑着说：“好名字，好名字。”
　　对面看书的人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了麦子扬两眼，似乎觉得他说的声音有点大，影响到别人了。那个女孩脸红了一下，拿过书去，不说话了。麦子扬有点不太好意思，脑海中却浮现着女孩子的名字，包一一，包一一，什么不负责任的父母，会给起这样的名字呢？
　　十一点半左右，图书馆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去吃饭了。包一一似乎没有要走的样子，麦子扬于是装作很认真的看菜谱，麻婆豆腐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包一一开始收拾书，麦子扬连忙合上菜谱，起身说：“去吃饭？一起走吧。”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拒绝，眼睛仍旧在看他的脸。
　　走出图书馆，麦子扬无意的说：“你男朋友真懒啊，一个上午都没来图书馆。”包一一有点怅然：“他都保研了，没事来什么图书馆。”
　　“哦，那你大几了啊？”
　　“你看我像大几的？”
　　“嗯，看你这么小，大二？”
　　“你真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