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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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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货郎狐假虎威地喝了一声“过来见过大老板!”,被唬住的女孩都争先恐后上前站好,只她施施然走在队伍后头。压轴的,才是最好的,这是买家惯常心理。
结果仗着身高跑在最前面的春春硬生生被克扣了五百文,接着两个一个未增未减,一个象征性地加了五百文。木铃等她跟上来也走得慢些,经过和前面的反差,大老板对她的相貌表示满意,加了二两。
李货郎洋洋得意,“看吧看吧,苏大老板是很慷慨大方眼光独到的商人~!”
于是,当最后一位不紧不慢上前到恰到好处的距离,施施然行了个福身礼,苏大老板的期望值没有落差,兴味地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一进门就看准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姣好身段凹凸有致,腰肢纤细挺拔如秀竹,难得合宜的举止礼节周全,不经过从小的教养培育不出来….送到那儿是十拿九稳捧得上台面,那就不止一次性的银钱,以后分红也少不了。
苏老板心里核计着,面上不露声色,“读过书?”
“略通文墨。”
点头,“加一两。”再问,
“琴棋书画?”
“琴只靡靡之音而已;棋理深奥,小女眼界粗浅,不得窥见真谛一二;能书无法,能画无章,仅作调笑尔。”
苏老板终于不掩饰赞赏之意,“既然擅长其一亦懂得其三,算作二两半吧。”
“名字?”
名字?小姐儿并不是她的名字,南宫霜月或是凯茗烟?这两个名字代表的她,早已不在了。随父亲离开南宫家的她放弃了霜月之称,而凯茗烟...已经死了...天上人间,再也不见。
不再迟疑,说出此刻忽然在脑中闪现的一个名字,没有丝毫记忆曾在哪里听过见过,却是机缘巧合地,出现了,“顾小之”
从今往后,她就是顾小之,只是顾小之。
“顾…”苏大老板又捏了下巴,略带深思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缓缓漾出轻松从容笑颜的女孩,“你倒有个尊贵的姓…...再加一两。”
顾小之微楞,这信手拈来的普通名字,既不诗意也不美感,更找不出什么典故…这都可以加分么…
李货郎喜出望外地记着,正待写完跟大老板咬咬耳朵加柴添火好为自己求赏,只见面前前一刻还看起来自信满满的女孩忽然收敛了神情,郑重再朝苏老板行了个礼,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女见识不广,不知此行是否有依家境给予补贴的规矩?”
“有的,但凡久驻此行,讲点商德的,都循此例。”
“小女恳请苏老板听小女一言。”
“说说看。”苏老板好整以暇地端杯喝茶,这女孩子愈看愈有意思了。
李货郎急了,要是被这女孩厚颜向苏大老板要了家境补贴,那他之前额外贴付的就成了自作主张,可能还被斥责撒谎邀赏…那钱可就打了水漂啦!真不该太吝啬只给了五十文,这会儿想抖出给过补贴的实情都得掂量着……
“苏大老板是大善人,小女才敢斗胆说这无理的话,小女家有小弟身患顽疾危在旦夕,父母焦虑,偏生家中已是三餐不继、捉襟见肚。而那唯一能治愈小弟的无良大夫索银五两才肯开门,延诊更是开药不开方来压榨钱财……为能救小弟离病榻,小女自是万死不辞……”
苏大老板配合地露出同情的面相,他早就发现身边的李货郎正汗如雨下,“李财,顾小之所言是否属实?”
属实是属实,只是瞒了此刻瞧见老板脸色的他也不敢提的五十文…只得咬牙认了,“属…实…”
“苏老板深明大义,应是怜悯我家悲戚……可五十文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居然还敢爆出来!还栽到苏老板身上…这回逃不过了…
李货郎羊癫疯一样的抖筛,落入苏老板眼中,暗暗好笑,“好吧,念你孝心可嘉,合计起来加到九两吧,不能再多了。”
女孩闻言大喜,忙福身行礼,“多谢大慈大悲的苏大老板。”
“我也是有妻儿之人,”苏老板只颔首微笑,转向李货郎,“这银子要确实送到小之姑娘父母手中。”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的赏金减五十文。”
“小的知道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李货郎垂头丧气地应着。
紧紧尾随着李货郎去找账房结数的孔大爷,抽空偷偷朝小之递了个大拇指,她轻轻一笑,不骄不躁。
李货郎虽然不忿,但有孔大爷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也无可奈何,灰溜溜地领着减了五十文的赏钱就走了。
孔大爷也要赶回村里去,临走还把小之拉到一边眉飞色舞地赞着,“小姐儿嘴巴就是巧,那么多四个字四个字的话,把大爷都听得晕乎乎的,那老板也被糊弄得一个劲儿加钱!呵呵…”傻呵呵地笑完了,孔大爷似乎想不通,又问,“那孔一仙啥时候敲门金涨到五两银子啦?俺咋不知道…”
“不是大爷说的五两么?”女孩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俺啥时候说过五两了,俺说的是三两啊!”
“啊!糟糕了!是我听错了。”
“唉,有钱就成,不管了,还是小姐儿聪明啊,随便说个名字都有钱加,大爷佩服你啦!”
“……”
送走孔大爷,小之和几个女孩被领进客栈后院,和那里别的村庄聚集来的女孩们汇到一处。加上她们这最后一批,二十多个年岁最大不超过十六岁的女孩个个面带倦容眼神忧虑,各自拉着相熟的人低声说着话,缓解着不安情绪。小二忙碌着把简单的饮食送过来,院门附近则始终有人状似无意地看着。
苏大老板怡然自得地靠着窗,瞟着楼下女孩们或静或动的身影。
他向来自诩自己是奸商。
商若不奸,如何称其为商。
他干这行近十年,在他手上逃跑的“商品”之少,颇为业内称道。
那所谓的补贴,是他的一项保险投资。但凡家境越是窘困,这为数不多的银钱送出去的人情,都会像锁链牢牢把卖身的女孩子捆住。不说收了补贴的女孩若想逃首先良心上底气不足,其家人也会因收受了恩惠不允女儿背信弃义逃回去,甚至亲自再把女孩送来也是有的。
严格算起来,这点花费比雇人严加看守省钱多了,效果更显著。
女孩自身的素质越好,心气儿就越高。他卖顾小之那么多的人情,并不是钱多砸着玩儿的。稳住这支潜力股,回馈的收益会更可观。
这些内情,顾小之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利用李货郎的把柄借机为周家多要钱,让小祈建不再缺医少药,也算了了她的一份牵挂。
担忧,是太重的念想,她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