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香浮月华清（后宮－長恨歌）》雪莹若

11、出宫

　　琉舒将棋子放回棋盒里，脑子想着都是刚才与孟才人的对话。她慢吞吞的，一颗一颗，心不在焉地放回去。
　　夏蝉低鸣，所有的声音，空气，好像都封锁在一个空间里，闷得快要窒息。
　　“琉舒姐姐！”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古怪的宁静，琉舒的手松了一下，黑子掉落地上，她弯下腰拣棋。这时候，宣阳公主来到她跟前。
　　“公主，你来了？”琉舒将黑子放回去，收起自己发呆的表情，合上盖子看了看四周。“莲儿呢？”
　　琉舒话音刚落，莲儿便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水烟就跟在她身后。
　　“公，公主。”莲儿停下来后气喘吁吁的。“公主您别跑那么快啊，奴婢，奴婢差点就跟不上来了。”
　　“那你慢慢过来嘛，我又不会怪你。”宣阳公主看见莲儿满头大汗，她不加思索地拿出绣着牡丹的丝绢递给莲儿。“天气热，拿去擦擦吧。”
　　“谢公主。可莲儿有带手绢。”莲儿犹犹豫豫地看着那光滑的丝绢。“而且，这手绢是太后特意。。。。。。”
　　“行了行了，都拿出来了，你用就是了。”宣阳公主最看不惯人这么不爽快，她干脆把丝绢塞到莲儿手里，瞪着她。“用不用？不用就是不给我面子。”
　　“好了好了，公主一片好心，怎么弄得跟强盗似的。”琉舒看着这主仆二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和孟才人
　　的事情先搁在一旁，她拉过宣阳公主然后朝莲儿道：“公主也是一番好意，你就放心用吧。”
　　莲儿看了看手绢又看了看宣阳公主，应了声“是”，然后才接过小心翼翼地拭擦额际的薄汗。
　　“水烟，替我拿些茶点过来招呼公主。”
　　“是，娘娘。”水烟笑着转过身子离开。不一会儿，就端上了茶水和水晶糕凤凰卷，引得宣阳公主食指大动。
　　“哇，来姐姐这里果然是对的！”宣阳公主随手就拿了一块水晶糕放到嘴巴里，连连赞叹。“嗯嗯，好吃好吃！”
　　“慢点吃，还有呢。”琉舒怜爱地看着宣阳公主，然后吩咐水烟和莲儿：“你们都下去吧。”
　　“是。”水烟和莲儿福了福，然后退下。
　　宣阳公主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一堆茶点，美滋滋地舔了舔指头。琉舒给她擦了擦嘴角和手，宣阳公主撒娇地扒在琉舒腿上。
　　“琉舒姐姐，宣阳好想你啊。”
　　“瞧你说的。”琉舒笑着点了点宣阳公主脑门。“不过就那么几天，怎么说得好像没见了几年似的。”
　　宣阳公主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嘻嘻地笑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宣阳天天都在想着姐姐呢。”
　　“想着我的食物对吧？”
　　“嘻嘻，一半一半啦。”宣阳公主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垂下手嘟着嘴巴抱怨。“人家昨天本想过来贺姐姐新居之喜的，可皇兄却不让人来。”宣阳公主眨了眨大眼睛，看着琉舒的肚子狡黠地笑着。“不过。。。。。。算，琉舒姐姐记得给皇兄生个小皇子小公主就是了，那宣阳也识趣，少来一两天也没关系。”
　　“瞧公主说的。”晓是琉舒，听见宣阳公主这番话脸上也不禁染上一抹醉人的红。“哪里学来的话，就在这里胡说。”
　　“哎呀，姐姐害什么羞，宣阳可是在祝福姐姐你啊。”宣阳公主不以为然地说道。可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俏丽的小脸慢慢垮了下来，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的。“琉舒姐姐，皇兄。。。。。。皇兄他今天可能不能来了。”
　　“嗯？”
　　“都怪那该死的德妃。今天皇兄刚下朝她就去宏清宫闹了一通，弄得皇兄现在抽不出空来。”宣阳公主想起今天的事情就气得直跺脚，看见琉舒听了以后沉默不语，她连忙握着琉舒的手安慰道：“姐姐你放心，皇兄还是把你放心上的。你看，他特意叫我过来陪你，就怕你寂寞。”
　　“让公主和皇上挂心了”琉舒温柔地笑着，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公主特意来陪琉舒，琉舒高兴都来不及了。”
　　宣阳公主看见琉舒没有不高兴，当下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她马上重重地点头：“对！有宣阳陪你就好了，宣阳可比皇兄体贴多了！”
　　“是是是，天底下就我们公主最好。”
　　“这当然。”宣阳公主得意洋洋地扬起头。“琉舒姐姐，你带我参观一下这云瑛宫可好？”
　　“好啊。”
　　琉舒牵着宣阳公主的手漫步游览云瑛宫，阳光下的她笑容明媚，和宣阳公主如常交谈，没有任何异样。
　　宣阳公主还暗自庆幸琉舒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却不知道。
　　他是她的君，可她的心，从来不在他身上，所以，才对他的行为毫不在意。
　　而她现在担心的只是，德妃的话，会不会对李鸿轩有影响，对自己不利?

　　宣阳公主这些天都过来云瑛宫陪她，琉舒清楚，宣阳公主来的这几天，李鸿轩都在德妃身边。琉舒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恐怕还是比不上这个与他关系复杂的女子。所以现在他们一起的时间越长，对琉舒越不利。
　　德妃很明显对她没有好感，那么如果出事了，那她该怎么办？特别像现在，琉舒也猜不到李鸿轩的想法。君王无情，谁知道下一秒钟那天会变得怎样？
　　琉舒隔天便去拜见太后。太后对她的态度是极好，可对于德妃的事情，太后也只是宽慰了琉舒几句。至于现在那边的动静如何，琉舒依然不得而知。
　　感觉整个人就像被笼罩在阴郁中等待风雨来临，很不舒服。
　　今天宣阳公主如常到来，用过晚膳聊了一会就回宫休息了。琉舒无聊，可也没心情吹箫弄琴，只是让人搬了软榻出去园子吹吹晚风，打发一下时间。
　　水烟侍立在旁，琉舒支着脑袋侧躺，闭上眼睛。花香带上月的清冷在鼻息间游走，飘忽的淡雅，渗透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小姐，天气冷，不如。。。。。。”夜风微凉，水烟轻声劝道。
　　“没关系，还早着。”琉舒开口懒洋洋地回答，微微张开眼睛。
　　琉舒的头发随意披散，好像泉水般流淌开来，一袭碧水蓝宽袖丝绢衣裳衬出她的淡雅，氤氲的月光如纱般披落，软榻上一脸宁静的她仿佛远离红尘的隐士。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任由月光沐浴她的身子，洗涤她的凡思，只有在神圣的月光面前，她才能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她的脸颊，暖暖的触感，驱散了月的清寒。
　　琉舒慢慢睁开眼睛，那个多日不见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琉舒有些惊讶。
　　“皇上？”琉舒撑起身子正想行礼，却被李鸿轩阻止了。环顾四周，水烟不知何时离开了。
　　“舒儿，尽管已经入夏了，可还是要注意点。夜风寒冷，要添衣。”李鸿轩坐到她身旁，关心地说道。
　　“谢皇上挂心。”琉舒微笑着说完以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李鸿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将琉舒拉到怀里。月影之下，他的眼睛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舒儿，这几天朕抽不出空来，你不会怪朕吧？”李鸿轩特意略过德妃的事情，琉舒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不会。皇上今天不是来了么？那就够了。”
　　李鸿轩来了，琉舒松了一口气。
　　看李鸿轩的态度，他应该没有受到德妃的影响，暂时是不会作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决定。
　　不过，这也是暂时。君王心，也是说变就变的，她得想办法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琉舒安静地依偎在李鸿轩怀里，心情却已经难以恢复回刚才的平静。
　　“舒儿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在琉舒想事情的时候，李鸿轩忽然轻声问，琉舒抬起头，对上的是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那么地和善，让人无法忍心猜疑。
　　“琉舒不知道。”琉舒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地回答。
　　“今天是丰登”李鸿轩拥着琉舒单薄的肩膀，抬头看着月亮。“我朝每一个季度都会有一个丰登节。这时候，人们都会在京城大街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庆祝祈求上苍保佑他们五谷丰登，朕以前去看过，那场面热闹极了。”
　　京城大街，这是个熟悉可又遥远的名字。以前的琉舒从来没有出过丞相府一步，都是专心留在府中学习乐理诗词，她对京城的认识都是听水烟说的。琉舒小时候经常想，那么热闹的地方要是能去一次那该多好，可这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都要忘了，那红墙外还有一片斑斓的天。
　　“舒儿有没有去看过？”
　　“没有。”琉舒摇摇头。“琉舒小时候没出过家门，陪伴我的，就只有那一支玉箫。”琉舒抬起头，眼眸里的期待如涟漪般丝丝漾开。“皇上去看过登丰节，那能不能告诉琉舒，京城过节是怎样的光景？”
　　“你没去看过？”李鸿轩惊讶地看着琉舒，同时心里，也充满着深深的怜惜。自己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游历过大江南北，这个住在京城的丞相千金居然没踏出过丞相府一步？
　　李鸿轩心下一转，马上笑着拉着琉舒的手起来。
　　“走，朕带你去外面瞧瞧。”
　　“呃？”琉舒还没反应过来，李鸿轩干脆打横抱起她往门口走去。
　　“皇上？”琉舒还愣着，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
　　“与其听别人说不如自己亲眼看一次。”李鸿轩低下头扬起嘴角，他的眼眸灿若星辰，那种动人的光芒投射到琉舒心底。“朕和你出去走一趟，你不是金丝鸟，总不能永远待在笼子里一次也不接触外面的世界。”
　　少年心性，当真是说走就走，不带半点犹豫。
　　看着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皇帝，琉舒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她偎在他怀里轻叹。
　　可刚才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高兴。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将她带到那片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