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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隐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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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真是冷得渗人,那风似乎也是无孔不入,要冷尽每一寸肌肤。琉舒拿着紫金手炉披着灰鼠斗篷,里着淡碧色对襟大袖袄迎风而立,小东子替她撑着伞,琉舒却摆摆手。
“不用,就让那雪下着。”
小东子收回芙蓉花紫竹伞,琉舒在小桥上走着,雪花片片飘落,轻如羽毛,落在发髻上,宛如珍珠点缀。冷风吹得琉舒双颊微红,斗篷上的灰色鼠毛随风轻动,抚摸着她的脸,恰似一朵开在风中的白莲不胜娇媚。
琉舒在小桥上看过去,在亭子那一边,只见一红一蓝的身影站着,她好奇地走过去,见是德妃与容修华。
“琉舒见过两位姐姐。”
德妃和容修华齐齐回过头来,德妃见是琉舒,马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她外披一件红色绣缠枝烫金披风,俏丽的脸微红,面若桃花,色泽艳丽如火。一旁的容修华穿着圆领领口绣紫兰花小袄,下身着藕色绵裙,手里捧着个湘莲手炉,颜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端庄,见了琉舒也不说话。
“是琉舒妹妹呀。”德妃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到一旁的大理石桌上坐下。“天气冷,怎么就出来了?”
“呵呵,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刚好遇到姐姐。”
容修华身边的翡翠连忙将刚才冷了的茶拿走,换上热的清茶,淡淡茉莉花香于鼻息间游走,香气宜人。
“这天说变就变,一下子什么颜色都没了。”德妃抬头看着,茫茫一片天不见任何云彩,地上也只剩下那么些光秃秃的枝丫,只是点亮了一些红绸宫灯增色,可那些都是不自然的。
“呵,也没关系,只要这宫里人还在,人比花娇,这宫里头看重的还是女人花啊。”琉舒捧着茉莉花茶浅尝了一口,舌尖触到了温热,只觉得全身都仿佛温暖了起来。“修华姐姐,好久不见了。”
容修华点点头算表了态,琉舒继续道:“既然有缘相见,琉舒也有事情想请教姐姐。未知姐姐对当年赵贵嫔的事情了解多少?”
容修华凝视着琉舒,眼中闪过警惕的光芒,良久,清冷的声音道:“宁嫔妹妹可是齐妃那边的人?”
“凝湘!”见容修华如此直言,德妃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斥道。“不要这样,琉舒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姐姐心软,可是姐姐,不能因为别人帮过你你就完全信了她。”容修华语言锐利,完全不多加掩饰。“宁嫔妹妹这种七窍玲珑的人也不知道是站在哪边,这样随便信了她,将来害了姐姐那可怎好?”
琉舒看着容修华冷列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放下茶盏。
“姐姐能警惕顾虑那自然是好,琉舒虽然无所谓,可像姐姐这样把话都说白了,别人知道你警惕了她,不免就会猜疑你,姐姐觉得这样的处世之道很好?”
气氛又沉寂了下来,容修华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琉舒。
“素闻娘娘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容修华的笑容似绽放的冰花,她摆摆手,示意伺候自己的侍女退下,琉舒也让小东子退到远处守着。
“也无妨,其实赵贵嫔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就是不敢说而已。”容修华垂下眼帘回忆着,然后娓娓道来:“当年赵氏姐妹进宫,赵纤红年纪还小,赵雨华虽无殊色,可是她好音律,擅吹箫,性子温和,一时宠冠后宫。想来皇上这种日里万机的人也想要个小家碧玉的宽慰自己,赵贵嫔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嗯,我也见过赵贵嫔一两面。”德妃似乎也想起来了,她插嘴道:“她身子娇弱,鲜少出门,平时都跟赵御媛待在一起,不过我看她是个好姐姐,她待赵御媛可是真好。”
容修华点点头表示赞同:“当年我也见过她一次,也算是一点缘分,箫声确实是一绝,听了让人心境平静,仿如世外之音,难怪皇上喜欢。”容修华扬起嘴角讥嘲道:“听说齐妃也去学了,可哪吹得出赵雨华那样的萧声,那么肮脏的心思,吹出来的声音也带着权谋的味道,真让人讨厌。”
琉舒听这容修华的话,也对赵贵嫔有了些了解,如此看来,赵贵嫔应该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吧,这样体贴的好姐姐,难怪赵御媛喜欢她。
“那么之后呢?”
“之后啊。”容修华一声轻叹,幽幽道:“被诬告以媚道求主,证据都齐了,不巧皇上那时候被战事搅得心烦,自然大怒,囚禁了赵雨华,分开了她们两姐妹。本来赵纤红也有嫌疑,可齐妃救了她出来,呵,赵纤红单纯,自然是被齐妃骗了,刘夕柔那人就会这套假仁假义。”
看见琉舒沉思着,容修华笑着问:“知道当时帮齐妃的是谁么?”
琉舒摇摇头,容修华喝了一口热茶。
“是孟子夜,当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宫娥,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琉舒心里暗暗吃惊,原来禧嫔早就进宫了,当时是以一宫女身份进来,后来才成为了今天的禧嫔。也是,如果她的父亲有意要让人进宫接应,那么一个普通宫女是最不受人猜疑的。这里不得不佩服禧嫔,这宫中数千人,她居然能成为人上人,事实说明她真的非常有手段。
父亲这只棋子也不知道预备了多少时候,想来他是早早打算好了让自己进宫,然后让禧嫔监视自己。琉舒如此想着,思绪被容修华的声音打断。
“当时就是她里应外合,栽赃嫁祸,她倒聪明,让其中一个同伺候赵雨华可是好大喜功的宫女告发了赵雨华,还装出一副忠心的样子替赵雨华送信息给赵纤红,红脸白脸都唱了,还真好演技。”
“我心里知道这事不寻常,虽然我不好管闲事,可也不想看着那么一个好人儿白白被人陷害了。本想找证据替赵贵嫔脱罪,可是。。。。。。”容修华沉吟片刻,拳头握得生紧,恨声道:“万万没料到齐妃如此歹毒,居然下毒到赵纤红做的点心里,赵纤红将点心送给赵贵嫔,赵贵嫔吃了以后就。。。。。。”说起此时,容修华也无不悲伤。“是我疏忽了,那天中秋,她们其实是想好好地一起过,却没想到。。。。。。”
难怪赵御媛每到中秋就如此,她心中的不安与悲伤谁知晓?她怎么会料到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居然害死了自己挚爱的姐姐,琉舒想到这里只觉得心痛,那天赵御媛哭泣的样子历历在目,她每一个中秋都是怎么地自责?
“本来我也不知,后来某天游园的时候在藤园附近听到了孟子夜和齐妃的对话,我才恍然大悟。”
“刘夕柔这个狠心的女人啊,真该千刀万剐!”德妃在一旁听着愤愤不平,也对赵御媛产生了怜爱之心。“居然如此利用人,难为赵御媛还对她死心塌地。”
“后宫是是非之地,对错岂是你我可以言明?”琉舒感叹,这真是一个无法分清对错的地方。“都是用尽方法费尽心机想要自己活着而已,只是手段不同,有些人就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她们的奢华底下是累累白骨,她们的荣耀是用鲜血染成的,前仆后继地只是想攀上顶峰,只有权力能保护她们,能减少她们生存的危机,其实后宫里啊,全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女人。
正在三人感叹赵贵嫔之时,只见伺候容修华的小太监急急跑来。
“娘娘,听说,听说霁月宫的那位出事啦!”
琉舒三人面面相觑,德妃想了一下,然后起来。
“我们去看看,不知道那女人又搞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