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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草芥一样的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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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啊!”
孤儿院的阿姨分好衣服后,便驱散了围在一起的孩子们,然后就开始寻找起那个女人要找的孩子,看到一旁的傅清禾跟梁漠尧,她眉开眼笑地走过去。
梁漠尧见阿姨朝他们走来,目光立刻移开,装作没看见也不打招呼。他对孤儿院的阿姨谈不上亲近,事实上他对谁都很冷漠疏远。阿姨也很了解梁漠尧的性格,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他的态度。她要找的不是梁漠尧,而是他身边的小家伙。
“叶禾,有人来接你了哦~”
阿姨笑得很慈祥,温柔地对躲在梁漠尧身后的她说。
有人来接她?这怎么可能。她到现在,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的身世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接她?就连叶禾这个名字,都是别人随便给的,对她来说,这名字都没有梁漠尧三个字来得熟悉!梁漠尧三个字,她每天在心里念叨的次数要比她说自己的名字的次数多的多!
“我带你去见她。”
阿姨微笑着去拉她的手,她却害怕地躲开。
她不相信会有人来接她,除了梁漠尧还有谁会收留她在身边?
“是你的妈妈呐,小禾。”
阿姨语气尽量地柔和,哄着她。
梁漠尧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她抬头看着他,她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她不想离开他,她希望他开口挽留。
可是他没有。
她失望的垂下头,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对于梁漠尧来说,她只是一个粘人的跟屁虫而已。现在终于可以甩开她了,他又怎么会挽留?他们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走呢?
而且,那是她的妈妈呢,是她的家人来找她了,他有什么理由不让她离开?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虽然梁漠尧不明白她明明有妈妈却还待在孤儿院这件事,但既然她的妈妈回来找她了,那她就不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也就不该待在他的身边了。
这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结果么?梁漠尧有什么资格阻止?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故意无视了那双眼睛中的期许,漠然地迈步离开。她不该留在这里。
阿姨慈爱地牵起她的小手。她很不情愿,可梁漠尧远去的身影仿佛一瞬间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也不挣扎不反抗,任阿姨带她去什么地方见什么妈妈。
妈妈,如果妈妈真的爱她,怎么会将她一个人丢在孤儿院里受别人欺负?妈妈如果爱她,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她的尧尧虽然有些凶,却对她很好。每当她害怕,难过,孤单的时候,他都在。她需要的东西,他都默默地给予。在她心中,尧尧远比妈妈这个冠冕堂皇的人要重要。她本以为她和尧尧会一直这样相互依靠着,一起慢慢长大,一起度过漫长的年年岁岁。
她以为,他会一直在那个地方,待她回首,看到他还在等着她陪着她。
原来,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她是无依无靠的草芥,想要依偎,却因为太渺小而触摸不到他的衣角。
阿姨将她带到接待室,她突然甩开阿姨的手,停在门前不肯进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自己不想见那个妈妈。阿姨蹲下来耐心地哄劝她,进去吧,见见妈妈。
妈妈是什么概念?在过去的十年里她没有印象,现在她也没有期待。
无论阿姨怎么劝她都不肯进去,阿姨也十分头疼。也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在屋内等待的人走了出来。
“清禾?”
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熏香气息,是她不懂的芬芳,小小的她只觉得那个女人就像扑面而来的熏烟,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手里还拿着梁漠尧为她抢来的白裙子,看到这个应该称为“妈妈”的女人后,她将裙子藏到身后,情不自禁地后退。
那女人还是看到了那件旧裙子,眉头微蹙:“清禾,我是你的妈妈。”
阿姨附和着:“小禾,快叫妈妈啊。”
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能找到自己的亲人是多么欣喜幸福的事情,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妈妈……她不是没想过的。她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可是,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疼她爱她的人。
对妈妈来说,她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将她扔在孤儿院?为什么一直不来找她?为什么……在她遇到了重要的人的时候突然出现,将她和他分开呢?为什么……她不觉得自己对妈妈有什么好感,反而有些厌恶呢。
她抿紧嘴唇,倔强地看着面前瘦的像柳枝一样,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是不肯开口。
那个女人微微叹气。
“清禾,你是傅清禾,记住。”
傅清禾……好听的名字,这是她真正的名字吗?她好想立刻告诉尧尧,她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希望尧尧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喊她“清禾”,而不是喊她“喂”。
“我带你去见你爸爸,从今天起,你就是傅家大小姐。”
一句话结束了她的漂泊,也终结了她和他的相遇。
傅家大小姐,十岁的傅清禾对这个词的理解不是很透彻,二十岁的傅清禾对这个词的理解依旧不透彻。
对于别人来说,扣上了这个帽子,她就可以衣食无忧,前途无阻,一生都幸福美满。但事实呢,所谓的傅家大小姐也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她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并不是幸福安乐,反而是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对于这个将她带离孤儿院,带离梁漠尧的女人,傅清禾应该恨她的,可她却没有。十几年之后,傅清禾有足够的理由去恨她,但她却认为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感谢她,感谢她间接地给了自己十年生命。
傅清禾年纪小,除了跟着妈妈离开孤儿院,别无选择。她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又如何拒绝呢。收拾东西的过程很简单,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行李。妈妈牵着她的手,她依依不舍地回望孤儿院锈迹斑斑的铁门,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看见梁漠尧。那天,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便是给她最后的记忆。
这一别,就是长达七年之久。
她没想到,他没记得。一切不过是冥冥中命运的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