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颂》子桑木

99、小王庆生

　　远处有许多白狐在土穴之内潜伏着，偶尔有几只露出脑袋睁眼看世界。

　　看着楌苑的东北方向有着或隐或现的土穴，小王子圣脑海当中搜索着捕捉狐的知识，随即从腰间挈囊之中取出由绵羊丝织物编制而成的一副手套，方便抓取活蹦乱跳的狐。

　　子穆看着小王大人远去，便以王女大人的身份带领公女子荻和公女子颖前往楌苑的东南方向游览鸿雁风光，将这四辆轻简的轺车拴在巨型榕树所延伸出来的枝干上。

　　两只白狐摇晃着蓬松的巨型尾巴，在一块岩石上以嘴梳理毛发。

　　枫树和楌树相间，遮挡了人类的身影，子圣戴上羊毛手套之后，一双亮若闪电的眼睛就看到两只白狐以突兀的嘴梳理毛发。

　　两只白狐依然在低头欣赏自己洁净的毛发，丝毫没有察觉人类到来。

　　机会来了，小王子圣轻手轻脚地靠近两只白狐，企图捉住两只白狐来给小妹制作白狐旃裘。

　　一阵秋风卷起地上枯焦的落叶，在树上攀爬的金丝猴向下观望到茅草菇。

　　返回筱室，王女子穆吩咐侍女们为她准备兰汤，预备要怀抱五弦琴沟通神明。

　　在北间的正中，巨型木桶灌满清泉，水面上漂浮着蕴含清香的佩兰花瓣。

　　沐浴兰汤完毕，在一众女性小臣的服侍之下，子穆穿上飘逸的青衣碧裳，直接在怀里抱着简朴的五弦琴，跪坐在芦苇制成的方席之上，以五指弹奏出苍茫浑朴的石年之乐。

　　巫须大人在大邑商的时候有专门为学生讲解怎么弹奏宓琴，作为巫须大人的徒弟，她出生于庚寅之日，更是得到巫须大人倾囊相授，巫须大人相信她能够运用宓琴沟通神明。

　　镂空香炉之内，微火薰燧着零陵香与山茴香，伴随着宛转舒缓的优美琴声，宫商角徵羽，甚为庄严肃穆。

　　子穆吩咐一名侍女前去邀请斟灌国的姒圆和斟鄩国的姒梦进入室中，让这两名新来的女性射臣陪伴她，顺便听她弹奏五弦琴。

　　小王大人派遣使者给姒圆和姒梦送来了两副崭新的铠甲，供两名女性射臣征战沙场或者田野演习使用。

　　室外的木槿花树上站着四只朱雀，四只朱雀八只鸟爪正勾在枝干之上，鸣唱着关于呼唤太阳的歌曲。

　　姒圆与姒梦两名女性射臣一左一右陪伴在王女大人身边，静默地聆听着王女大人使用五弦琴弹奏出清淑冲虚的琴声，足以使精舍充盈着天地之间的灵气。

　　清晨，阳光轻抚着木槿花树，木槿花树所绽放的玉英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小王大人的生辰宴会在橘宫的荔室举办，小王大人邀请的伙伴都是同辈的亲戚朋友。

　　在楻宫的珞室，商王授接受小王子圣的问候。

　　子圣把自己近几日所学的兵法全部誊抄在一张缯书上，有请父王过目。

　　看着儿子运用狼毫笔所誊抄的成唐兵法，笔下的朱砂文字多有洞达跳宕的气势，商王授照常轻捊长须赞许地说道：“阿圣多年来南征北战，想必对于先王所流传给后代的兵法是洞若观火。”

　　“父王，子臣近几日研习先王成唐所遗留下来的兵法，对于此次征伐多方有了新的想法。”子圣恭敬地禀告道：“来自鄎国的司象已经将☆象☆群☆交☆付☆给诸位士卒役使。”

　　“甚善。”商王授转换话题对着儿子说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已经派遣司仪为你张罗宴会了，在宴会上多去结交值得结交的朋友，是作为储君的基本功。”

　　“多谢父王睠注。”子圣扬起爽朗的笑容望着父亲，言语之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看着自己悉意栽培的储君，想起了王后妇董诞育此子的艰辛，商王授心里就升腾起怜子之情，言语亲切地说道：“阿穆据说要在宴会上给你献上礼物。”

　　“阿穆近来越发美丽了。”子圣从心底发出由衷的赞叹。

　　商王授再一次轻捊长须说道：“阿穆乃是巫须的得意门生，生得如此美丽，真是天生的群巫之首。”

　　小王大人的生辰宴会，诸多的亲戚诸多的朋友前来参加。

　　公女子荻携带领三妹子颖。

　　她的兄长小攸子宁亦是受到小王大人邀请，前来设宴于橘宫的座位上，据说在席间将会有他赠予小王大人的呆萌鸜鸲出场。

　　亚微子朱和妇规子阮也接到小王大人的邀请函，夫妇俩准备了一颗顶级夜明珠作为礼物赠予小王大人。

　　收到邀请函，亚蒡子稽和妇房风芙准备了一个犀角彝作为礼物赠予小王大人。

　　邀请函至于公寓，亚章子斏和妇史姙粱将一席玳瑁筵赠予小王大人。

　　收到邀请函，至今尚未有家室的二王子钻则是准备了白瓷娃赠予小王大人。

　　小齐丰般乃是齐侯世子，采摘东海里的珊瑚枝赠予小王大人。

　　小漡湯通乃是湯侯世子，拿取砂砾里的琥珀石赠予小王大人。

　　一只会说人类语言的鸜鸲在紫檀木鸟架上饮食，等待着它将要祝福的人类。

　　荔室之内，灯烛辉煌，席间水陆俱备，小王子圣与诸位贵宾一酬一酢极尽礼仪求全，作为小王大人的伴驾，公女子荻和公女子颖一左一右地侍坐在小王大人身侧。

　　王女子娬和王女子妏姊妹俩也接到兄长的邀请函，她们坐落在南边的位置，观赏着女性讴者吟咏诗歌。

　　四位司乐各执乐器轻声吹奏，籥萧簧篪之声恍若两只凤凰盘旋在天空之上齐鸣。

　　王女子娬举目望去，笑着对身旁的阿妹说道：“阿穆怎么还不来？按照往常的惯例，我们的小妹是最应该先到场的宾客。”

　　“阿穆告诉我……”王女子妏降低声调神秘地笑道：“她准备给小王大人一个惊喜呢。”

　　“到底是什么惊喜？”子娬把两只玉手交握放在腿部安置，笑着说道：“等到阿穆出来，我可要仔细观看。”

　　朝东边的门户一瞥，子妏笑着对阿姊说道：“兴许阿穆很快就会出现了。”

　　籥萧簧篪之声依然在四根朱色圆柱之间徘徊，使闻者为之怡悦。

　　跪坐在青玉制成的席子之上，以耳目欣赏着席间的诗歌表演，小王子圣的思绪却飘到遥远的世界。

　　忽然，虚无缥缈的音乐戛然而止，女性讴者也停止了吟咏诗歌，仿佛两只历经千山万水的凤凰寻找到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两只凤凰在梧桐树上梳理五彩缤纷的羽毛，准备迎接下一次的遨游。

　　当小王子圣举杯向宾客致意之时，脑海当中浮现的全是小妹轻倩的身影。

　　如今，他的小妹子穆身穿白衣素裳前来宴会的中央弹奏宓琴，所穿的衣裳正是他赠予小妹的云锦，他的小妹双腮与嘴唇都涂抹着胭脂，通身透着繁星拥月的清辉，使观者见之忘俗，难以忘怀。子穆怀里抱着一床宓琴，遵循着包牺氏以来的制琴规则，琴有五弦，简若飞弓。

　　拿起案几之上的荔枝酒饮用，子圣全神贯注地看着小妹跪坐在芦苇制成的方席之上，看着小妹以巫师惯有的通灵运用双手在五弦之间指挥雅正音韵。

　　栖息在梧桐树上的两只凤凰重新起飞翱翔，五彩缤纷的羽毛带着火焰，耀亮了一室。

　　两只横冲云海上下的凤凰在恣意遨游，凤凰的鸣啭恰似两块琼磬相击所发出的声音，九天之上铿锵作响雷鸣电闪，清露从倾斜的天衡当中飘落尘寰。

　　聆听着叮叮咚咚的琴声，子圣的思绪飘荡到他所眷恋的女子所营造的太古遗音的世界之中，灵魂仿佛化作一只展翅翱翔的雄性凤凰，有一只雌性凤凰挥动着光辉灿烂的翅膀前来会合。

　　雨过天晴，蔚蓝的苍穹显现出一道七彩蝃蛛，伫立在两岸之上。

　　两只璀璨生辉的凤凰扇动双翅共同翱翔，鸟瞰着汪洋的波涛汹涌，越过千山万水，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供雌雄二鸟流连休憩。

　　叮咚一声，太古遗音戛然而止，小王子圣的魂魄倏忽之间重回东边的位置，不再徘徊。

　　“徵子大人的琴声就像我在泉水边上所聆听的潺潺水流。”亚蒡子稽率先发出赞誉之语，由于饮用荔枝酒过多，双腮酡红更显酩酊之态。

　　小漡湯通也发出赞叹之语：“今夕何夕？徵子大人的美丽犹似花中豪者。”

　　“徵子大人的美丽恰似离娘草能够俘虏住我。”小齐丰般饮用着甘甜的荔枝酒，双腮染上红晕。

　　演奏宓琴完毕，王女子穆向在场的一名女性司仪颔首微笑，随后跽坐在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中间。

　　公女子荻欢快地赞道：“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心灵的音乐。”

　　“是呀。”公女子颖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说道：“仿佛是我路过清庙之时所听闻的至雅之乐。”

　　子圣高兴地说道：“阿穆，你今天的装扮真是惊艳绝伦，再加上一曲太古遗音更使闻者击节称赞。”

　　“我要赠予小王大人的礼物，正是一曲太古遗音。”子穆举杯向小王大人致意，巧笑嫣然地问道：“不知小王大人是否喜欢？”

　　“喜欢。”远观着她脸上精巧细致的装扮，子圣蓦然升腾起更为强烈的恋慕之情，说：“小妹今夜的装扮真是富有柔美之态。”

　　听闻小王大人的话语，王女子娬与王女子妏隔空相视而笑，姊妹俩继续旁观着这一对鸾侣的互动。

　　此时，紫檀木鸟架上的鸜鸲高呼长鸣：“小王万福——”

　　子穆展露笑颜说道：“这一只会说人类语言的鸜鸲向小王大人祝福耶。”

　　“等会它也会祝福你。”子圣粲齿地说道：“我已经教会鸜鸲说更多的吉祥话语。”

　　“真是有趣。”子妏看着那一只鸜鸲说道：“我开办生日宴会的时候，定要让这一只小鸟为我开唱，说些吉祥话语。”

　　子穆对着她说道：“可以，攸侯世子是要把这一只小鸟送给小王大人，等到你春天举办生日宴会的时候，鸜鸲就可以为你开唱。”

　　子妏展眉说道：“甚善。”

　　“王女万福——”紫檀木鸟架上的鸜鸲又开始发话了。

　　“来，给鸜鸲加餐。”鸜鸲乖巧的举动促使小王子圣吩咐一名女性小臣来给鸜鸲喂食水煮蚯蚓。

　　子妏噗嗤一声，说：“小鸟还挺机灵的，我看这小鸟也知道小王大人与你情投意合。”

　　子穆此时却垂首吃食着案几上所摆放的一碟水蜜桃煎。

　　见此情景，子妏便知晓小妹害羞了，也动用案几上的一碟羊肉炮格吃食。

　　“真是有趣的一只小鸟。”看了看紫檀木鸟架上的鸜鸲，子娬便也随着两个阿妹垂首吃食，案几上有着一碟马肉炮格呢。

　　亚微子朱笑着说道：“阿圣，阿宁送来的这一只鸜鸲颇具灵性。”

　　“鸜鸲是我亲自从竹丛之中捕获而来。”小攸子宁对着小王大人恭敬地说道，言语当中极尽君臣尊卑之礼。

　　子圣举杯对着小攸致意道：“辛苦阿宁了。”

　　亚章子斏也举杯向小攸致意地说道：“等到散席之后，阿宁也送一只鸜鸲给我罢了。”

　　“行。”子宁爽快地答应道：“等会我就吩咐小臣给亚章大人送来一只鸜鸲，乃是我亲自捕获的禽类。”

　　子斏拊掌咥咥然道：“有劳世子了。”

　　四名司乐又吹奏起籥萧簧篪四种乐器，三十六名青衣碧裳的女性优伶须臾之间便闪亮登场。三十六名女性优伶跳着雀鸣之舞，快速地旋转着描绘着孔雀羽毛的裙裾，所跳的雀鸣之舞模拟着一雌一雄两只孔雀的求偶画面。

　　在举觞称庆的席间，二王子钻顿感形单影只，静默地吃食着案几之上的牛肉炮格。

　　妇史姙粱看着雀鸣之舞，犹在回味着徵子大人刚才所演奏的太古遗音，说：“刚才徵子大人运用瑶琴所弹奏的凤凰于飞真是震撼我的心灵，现在优伶所表演的雀鸣玄圃又仿佛是有两只孔雀在我身边啼唳。”

　　“正是。”妇规子阮高兴地说道：“我在规国就经常饲养孔雀来玩，聆听着雀鸣之舞观看着雀鸣之舞，简直就像两只孔雀在我身边磨蹭。”

　　妇房风芙颔首称是：“我仔细听闻雀鸣之舞所伴的音乐雅合节奏，应该是在歌颂大母神简兮的功德，正合今夜小王大人开办生日宴会的主题。”

　　橘宫之内，荔室之中，火树银花不夜天，宾主相宜，小王大人的生辰宴会便在愉悦的氛围之中消费着悠闲而又浪漫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