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人》拟禾

11、最美好的过去（八）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路旁的叶子上已经结了层碎冰子。天早早便黑了，公良纾裹着一件大大的棉绒外套，宽大的帽子像是要把整个脑袋盖住，细细的绒毛下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鼻尖被冻得通红，呵了口气，一团白白的雾气腾出来，消失在眼前。她在原地跺跺脚，一跳一跳的，带着帽子上的白色丝绒也跟着起起扬扬。

　　向郡尧拎住她帽子上的尖儿，“穿成这样还冷？”

　　她摇头“感觉会冷，就习惯性多跳跳。”华茂说家里的竹签子不够，让向郡尧来的时候顺带买过去。就买一件东西，她嫌进去麻烦，在门口等他。向郡尧原来在她的右手边，忽然转到她左边，公良纾侧目，风呼呼的刮来，不似北国的凛冽，却也刺骨。他的位置正好帮她挡住了迎面的寒风，其实效果不大，可她的心却一下暖了，融融的热意，就像灌了热汤水一般。

　　华茂家很大，这是公良纾对它的第一印象。三层的小别墅，装修简约又不失华贵，客厅有她家那么大，中央悬着个圆形的吊灯，水晶串连着缀下来，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打在光滑的地板上，形成一块儿彩色的亮斑。她几乎不舍得把目光移开，真的就像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华丽的不真实。

　　华茂的爸妈很少在家，他向来由华老爷子看管，老爷子疼自家这一根独苗，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比如现在的情况，便在不允许的范围内。院子上支起了烧烤架，又搬了两张桌子过来，上面摆满了各类的烤食。这次来聚会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一些是公良纾不认识的人。

　　她乖巧的在一旁帮忙摆盘，尽量减少存在感，应邀的人三三两两的来。向郡尧和华茂的朋友圈貌似并没有不同，几个见面便很热络的打闹说笑到一块儿，笑笑也与他们相熟，一一打过招呼便不客气的扔给他们一把竹签让他们乖乖干活穿肉去，“不动手的没得吃哈，我都记着呢。”

　　几个唏嘘了一番，其中一个长相清俊的倒是自觉一下接过签子，分成几份直接塞进其他人手里。向郡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他们过来之前华茂就把东西准备好了，有几个菜为了保持新鲜事先没有洗过。她看了一下，目前只有她跟笑笑两个女生，笑笑比她还要怕冻，便自觉接下了任务。

　　洗菜的时候倒没什么知觉，这会儿出来，被风那么一吹，两只手被冻得通红。向郡尧拍她肩膀，示意她停工，把手放进口袋里暖一暖。

　　李顾向来知道向郡尧会体贴人，可没见过向郡尧这副神情。他与谁都好，但无形中总能让你觉察出两人之间距离来，除了华茂。他过来与他们打了招呼便退回到那女孩的身边，是他没见过的人，很面生，却意外让人觉得舒服。脸很白，显得唇上的红色十分明艳，半敛着眉，看不到眼睛，直觉会很好看。

　　他拿着签子走过去，公良纾下意识抬眼往他那边看，稍是一愣，便弯起嘴角冲他点头，继而扭头看向边上的人。向郡尧隔着帽子拍拍她脑袋，手就覆在上面，看向他“李顾，初中时一个班的，现在也在一个学校。”大拇指摩擦了一下她的帽子，“公良纾。”

　　对李顾的短句介绍是讲给公良纾听的，而那三个简短的字……李顾默默扶额，什么情况，这把人藏的也太严实了吧，多余的介绍都懒得给。之前他就听过华茂提这个名字，很少见的姓，公良纾，原来就是这个女孩。这会儿她正抬头冲旁边的少年笑，眼里融着光，很黑，很亮，原先便对那双眼睛很期待，看到之后不免有些惊叹，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凭一双灵动的眼遮去旁的光华。不似想象那般惊艳，是出乎意料的舒服。他嘴里嚼着那三个字“公良纾……”是了，人如其名，透着一股古时的韵气，很美好。

　　像是没看出向郡尧的意思，把袖子挽上去一点，伸出右手，骨节分明“你好呀。”倒也文质彬彬。

　　向郡尧没有说什么，眼底一片清水，不起波澜。倒是公良纾，她的手还插在口袋里，抽出来，刚要握上去，顿住，有些不好意思，腆着脸说“我的手很冰，没有关系吧。”

　　李顾看向她还微微发红的手，半晌“我之荣幸。”

　　手是真的凉，只触到了前面的一小截，稍是一顿便各自收了回去。

　　李顾才转身走开，公良纾已经扭头冲向郡尧嘟囔“我上次看一本书，上面明明写着握手这种礼节，秉承女士优先的原则，不然都要归类为耍流氓，我记错了？”她觉得李顾看着挺顺眼，挺正道的嘛。

　　“没记错，先伸手的男士就是耍流氓，不用深交。”向郡尧附和，看向她的样子，很认真。

　　李顾还未走远，听到身后的谈话十分闹心，他捏了捏右手，自牙缝挤出几个字，“耍流氓，不深交。”他委实觉得自个是被冤枉了！

　　那个文娱部漂亮女生也来了，进门就挤到向郡尧身边坐下，很是熟络。公良纾就坐在向郡尧另一边，她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就听旁边的笑笑掐着华茂侧身到后面问话“你怎么还叫她了！”

　　华茂嘶了一声，“不是我叫的，前几天碰到了，她说自己也想参加，再说，咱不是都挺熟么，人多热闹。”说到后来他声音都有些抖了“女侠，手下留情呀……我还得帮你烤肉不是。”笑笑一听也是，只得放手。

　　那女生叫吴静，来的时候带了一大袋酸奶，分给每人一瓶，说是能保护胃，减少伤害。她正与向郡尧聊天，说的都是一些以往的事情，那些公良纾不曾参与的曾经，她一下无话，专心致志的烤手里那只难熟的鸡翅。

　　公良纾拿刷子在给上面涂了一层蜂蜜，翻了一会儿，又拿刷子再裹了一层，等到第三遍的时候被边上的人止住。“不要刷太多，会腻。”向郡尧把签子从她手中取走，拿刀在上面划了两道，“这样比较入味。”

　　他不是在聊天么，自己做什么他居然知道！！！公良纾有些惋惜，原想多加些蜂蜜兴许能做出所谓的蜜汁鸡翅，她一直觉得店里卖的不够甜，还想自己动手试着弄一个。一想到饱满的鸡翅上油亮亮的一层，甜甜的味道一直渗进去与鸡汁混在一起，就觉得幸福的不得了~她看着特地舀来的一小碗私人蜂蜜，眼巴巴的……

　　向郡尧看她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他低估了这小丫头喜甜的程度，吁了口气，伸手过去拿了她面前的蜂蜜，细心的再刷上薄薄的一层，把东西递给她“不能再抹了，还要烤一会儿才能吃。”

　　周边的人都看着这边的动静，心中感慨万千，只有当事人别无感想。蜜汁鸡翅带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吴静在一边看着眼红，她说话他一直在听，偶尔也会附和两句，没有不耐，清润有礼，可是注意力却还是落在旁人身上。这个女生她见过几次，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向郡尧，凭什么是她得到了全部的关注。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她差，论才艺，论长相，论人缘，她哪点不是更高出一筹。假如输给笑笑也就罢了，算她败给了时间，可是她算什么？她不甘心。

　　她收好情绪，将烤好的一串递给向郡尧。

　　向郡尧看了她一眼，道了句谢谢，没有拒绝。吴静有些欣喜。

　　向郡尧拿刷子给自己手里的东西上了一层蜜，翻了两下，将烤好的肉递给公良纾，又把她手里的鸡翅拿到自己手里。这一连串的动作很是行云流水，等手里的东西已经交换完毕之后公良纾才回神，周围的人目光灼灼，她觉得自己脸似乎也被火烤了一般，将烤肉递回去，小声细语，有些急“你自己吃吧，我的快要好了。”

　　向郡尧对她笑，“没关系，刚才吴静给过我一串，尝尝鲜就好，你的还要等一会儿，先吃我的吧。”

　　众人的视线一下从两人转至三人，暗暗赞叹“擦！兄弟好手段，默不作声就把人给炮灰掉了！”

　　她意识到这样不太妥，又觉得推脱似乎更加不妥，将其中一支递给笑笑，笑笑坦然接受，酒窝深深，大声感叹她家纾纾好，扬着下巴冲那边吴静炫耀。都还是孩子，情绪掩的并不好，她脸有些僵。向郡尧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她来说有些过分，低声抱歉“我以为你吃过了……等手头的烤好了再给你吧？”

　　吴静嗯了一声，笑的不自然。

　　李顾看着颇为感慨，其实他是赞成向郡尧的做法的，明确归属权，于己于它都是有益的。以前爷爷就说过，向家那孙子会做人，两人认识多年，深有体会，只是……他看向埋头吃串的人，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我这刚好烤熟了，女士优先，吴静，你先吃吧。”李顾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吴静现在要是拒绝倒失了礼，毕竟刚应下了向郡尧的话。

　　向郡尧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华茂见情况不对，直接站起来接过李顾的串塞进吴静手里，乐呵呵的活跃气氛“早知道你们都饿成这样，我就让阿姨先煮些吃的再走，丫几个回家别说我华茂饿了你们哈，爷丢不起人。”

作者有话说

　　修了前面几章中的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