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竹致

15、第 15 章

　　太安只不自知，和清烟独处自然是好的，但老想到飞语，心里不像以前那样坦荡。偷偷看一眼清烟，山风吹起他系发的带子，却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太安伸着沾水的手指一弹：“做什么？”
　　清烟回神一笑，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再去江南？”
　　“才来就说走？”
　　“你爹娘那里我已经带信去了，没说去江南。”
　　太安悄悄舒口气，问：“他们要我马上回去吗？”
　　“我说你在华城住段时间，和飞语作伴。”
　　“是是是，正是这样。”太安笑着攀在他臂上。
　　清烟看她的手指细瘦，每次看见就忍不住想去捏捏，看是不是真只剩骨头了。那手指现在沾了水，红青的玉镯垂下来，竟别有媚惑的感觉。再看太安，明明就是一副喜孜孜的天真模样。
　　清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别过头去看，一角寺院的飞檐在绿树中露出来，于是说：“飞语怕是到这附近了，脚夫的脚力好。”
　　太安站起来，面上隐隐多了分拘谨：“那我们赶紧去，别叫她还等我们。”
　　“太安，”眼看太安就要跳开，清烟忍不住叫住她。
　　“恩？”
　　清烟看着她灵气的模样，一笑，问道：“你不是以为我和飞语有什么吧？”
　　“恩？”
　　清烟摇摇头：“……飞语算是我侄女……你，明白吗？”
　　只因那次太安晕船时的胡语，清烟总想着和太安说说这些话，有时听她东敲西打地问起飞语的事，尤其是到家见到飞语后便自觉退到人后去，令他微微心疼。
　　太安点点头，眉头还是询问般的皱着，慢慢回头：“那我们走吧。”
　　清烟跟在她身边，这清淡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
　　两人站在路口等了一会，才见到飞语的浅蓝软轿。飞语的样子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下了轿便走在清烟身边，再不离寸步。
　　吃过斋饭后又在山中纳凉，直到太阳西沉才说走。回去时太安走在软轿一边，面色有些怏怏，清烟走在前面，青色的衣衫像要融在这绿荫古道里。
　　飞语这一天过得十分愉快，晚上吃饭时特地加了华城特色菜给太安吃。太安却有些食不下咽，一副伤心模样。
　　晚间又到竹床上纳凉，飞语心情好，话就多了起来。
　　“姐姐和小师叔是一起长大的吗？”好不容易太安才插进句话。
　　“是，今天咱们去的晴光寺就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时我经常和爷爷一起去看他，打扮上就真和和尚一模一样。”
　　“那小师叔现在年纪不小了吧？”
　　“呵呵，比你是要大多了。”飞语枕臂看星空，唇含浅笑，“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想小师叔也是娶亲的年纪了。”
　　“呵，我倒没问你，田家的公子如何？”
　　太安腾地红了脸，她没见过田家人，当时在华山，田二公子提亲的几天她赌气躲着不见，后来听几个师姐说了一通，有说好看的有说普通的，到底比不过自己亲眼见到。
　　飞语看她的害羞样子，心里起了点怜惜意，道：“其实江南田家是极好的，家境殷富，听说人又是才子，性情还温顺，你呀，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太安俯趴在床边，默然不语，又被飞语拿话笑了一番。
　　待夜凉透了，飞语携着太安进屋，晕黄烛光下，她面颊上竟有隐隐的泪痕，倒把飞语吓了一跳，看着她走向自己屋里，想问又止住，末了觉得好笑，在心里把她笑了一遭：在人前是不该表露心迹的，反倒让人瞧不上。
　　次日清早，太安照常早醒了，却没练剑的心情。早晨凉沁便走到院子里的曲廊上坐下，双手托腮，愁绪满腹。
　　待身后人拍她的肩头，太安尤自懵懵地回头，见了那人吓了一跳，脸色却白了一下：“是你啊。好早。”
　　清烟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衫，和行走江湖时不同，那衣衫极尽华美，腰上垂着美玉，头上戴着玉冠，一副纨绔少年的样子。
　　“走吧，一起出去。”
　　太安站起来扯扯随手披的小衣，脸一红：“我没穿好……”
　　“那赶紧，我就守在院门外等你。”
　　太安眼睛无措地看向院门，关得紧紧的。却见清烟话一说完，轻飘飘飞上院墙去了。
　　换过衣服，太安悄悄出门，这时早起的使女都走动起来，她避过人学着跃上墙，跳下正落在清烟身边，对上他的笑颜。
　　“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正好消磨炎暑。”
　　“哪里？”
　　“跟我走就是。保证你喜欢。”
　　“今天你穿的什么衣服？这么好看。”太安由衷夸道。
　　清烟脸微微一红，转头看她：“太安今日也很好。”
　　太安微微歪头，疑惑的样子。清烟却转过头向前走了。
　　清烟带去的地方是一片荷湖，好大一片绿水，半边种荷，荷叶如海，一只轻舟等在湖边。太安一见这湖泊，天大的烦恼也消了一半，眉眼弯弯地跑到前面去。
　　清烟在后面走着，眉微微地皱起：有人跟在后面，不疾不迅的。
　　不过太安今早心情似乎不好，好不容易看她笑得开怀，也不愿横生什么事端扰了兴致，便当作不知。
　　舟上一个船夫等待多时，见了清烟便行礼。三人一舟划开脉脉荷波，缓缓行进湖中。
　　太安见着花朵藕蓬，一定要摘下来。等她双手被刺弄疼弄伤，船上已堆了一小堆，她和清烟并肩坐着，大方地分他莲蓬吃。
　　清烟看她递上前的莲蓬，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她疑窦生前，伸手却不是接过莲蓬，抓住她的手，翻看被刺弄伤的地方：“怎么弄的？明知道有刺还要摘这么多。”
　　太安也看着自己的手：“也不是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