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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幕间一 双子剑之歌(上) ...
凉月挂在英格兰悠远的夜空上,原野上山丘起伏着低柔的弧度,弯弯曲曲的河流从伦丁尼城中央穿过,河畔矗立着一座城堡,影子在茫茫的夜色中与四周融为一处,难以分辨。城堡的主人此时正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生着的壁炉和身上的大氅很好地为他阻隔了深秋的寒意。结束办公的他从椅子上起身,将大氅留在椅子上,准备离开书房回卧室。走出书房,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两侧壁灯里火苗静静燃烧,照得长长的楼道里有些阴森。
城堡主人走在楼道里,掌着灯,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四下看了看,感觉到城堡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不应该这样,然而,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走动的声音正远远近近地响着。他心生疑惑,循声向外走去。
一直跟到了城堡外,河畔吹来的凉风冷得刺骨,他举起灯四下打量,一个人也没有。冷气渗入衣服,他打了个寒噤,准备掉头回去。就在这时,从伏倒的枯草间升起丝丝缕缕的雾气,他停住了脚步,只见薄雾中慢慢现出一个人影,白色的雾气如冰霜般环绕在他的周围。
城堡的主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提着此刻显得微不足道的风灯。
“爱克托爵士,”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冷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深夜打扰,多有劳烦。”
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却没能让人感受到礼貌之外太多的诚意。尽管如此,爱克托依旧礼数周到地回复:“大‖法师有何贵干?”
方才在雾中现出的人正是梅林,乌瑟王名义上的导师,王国实际的宰相。爱克托是伦丁尼的地方大臣,到卡默洛特觐见是遵循周期的,每次也只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和梅林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他心里对梅林如此急迫地来找他感到疑惑不已。
或许是和他怀里那个孩子有关……爱克托偷瞄了一眼梅林手中的襁褓,被保护在恒温中的婴儿睡得很熟,丝毫不受外界飕飕凉风的影响。这个孩子是谁呢?
“如你所想,我正是为此来拜托你。”梅林将婴儿递给爱克托,恒温却没有撤去,“爱克托,你的仁慈公正与骑士风度所有人有目共睹,在你的抚养下,陛下的儿子一定能够成长为未来的明君。”
爱克托闻言吓了一跳,怀里的襁褓突然重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梅林,问道:“为何陛下不亲自抚养?伦丁尼人的粗俗行止一定比不上宫廷礼数。”
梅林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原因,只是继续吩咐:“请您将他抚养到16岁,那一年的比武大会带他到卡默洛特,那一年他将为王。”
16岁?爱克托不禁为这个年龄咋舌了一下。“我会谨遵您的吩咐,抚养殿下长大,并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我们的殿下叫什么?”
梅林轻轻微笑了一下。“亚瑟-潘德拉贡。”
大‖法师悄无声息地离开,红发的领主回到城堡内,冷不防撞见一团光。提着灯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刚从走廊的窗边离开。
“凯?”爱克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对。”
“啊,没错,”小男孩敷衍地答应了一声,看着窗外问,“刚刚那是谁?”
“……”爱克托不知道怎么回答。
凯耸了耸肩,把灯凑近了襁褓中的婴儿,端详了一阵,抬起褐色的大眼睛问:“他又是谁?”
这一次爱克托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看着亚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是你的兄弟,亚瑟-伊士林卡。”
凯一时没反应,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亚瑟脸上戳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他吃了一惊。“嘿。”红发小男孩咧嘴一笑,看见父亲又有皱眉的征兆,吐吐舌头立刻溜之大吉。
※
时光荏苒,十年时间眨眼就过去,十岁的亚瑟跟十年前的凯如出一辙,动作行为说话语气,甚至长相都有几分相似;而此时他哥哥已经是一个高大的青年了。
“哦,真是感谢!”身材粗‖壮的农家妇女一边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一边忍不住地面露喜色,“这畜生前几个月简直毁了我们的田地!”
凯把野猪的尸体拖到院子里的角落留给农户处理,期间亚瑟忙着跑前跑后地帮倒忙。凯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说怎么上半年田赋交不上来呢!”
“什么?”农妇殷殷地凑上来询问。
凯露出一个八颗牙的灿烂笑容,大声回答:“没事!肉留给你们,我们就先告辞了?”
一大一小两人在欢笑声中离开,凯临走前顺便抛了个飞吻给邻家的挤奶姑娘。走出一段以后,他低头问自己怀里的亚瑟:“怎么样,刚才我是不是特别帅?”
“……特别蠢。”亚瑟很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角。
凯表示作为‖哥‖哥,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欢乐的时光在回到城堡的时候戛然而止,原因是爱克托木刻一样的僵硬面容 。“亚瑟,回你自己房间去。凯,你跟我来。”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兄弟俩对视一眼,无奈地分道扬镳。
书房的门在凯身后关上,屋里沉闷的气氛让红发青年也收敛了飞扬跳脱的神情。他的父亲站在窗口背对着他凝视着城堡低下‖流过的长河,他爱这么做,每天每天,灰色的河水在他褐色的瞳孔里流过,带给他一些独享的回忆或者哲思。
“凯,不要再缠着亚瑟了。”爱克托背对着凯,声音平板地说。
我缠着亚瑟?凯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一个20多岁的人缠着个10岁的小鬼的道理,明明是亚瑟跟着他不放啊。
爱克托又说:“少做些无意义的事,就算亚瑟什么也不会,这六年里至少要把剑术学好。”
凯的嘴角抽了抽,您指望一个16岁的孩子剑术能“好”到哪里去啊,虽然不知道16岁的亚瑟究竟有什么重大使命,但凭剑术是什么也不可能实现的吧。凯觉得爱克托今天不大在状态。
“无论如何,我只是告诉你该做什么而已。”爱克托背起手,又转回了面向河流的方向。
凯眨了眨眼。“那我来教他剑术。”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提出。爱克托回头看了他一会儿,默许了。
退出书房,凯的心情说不上好。他意识到,亚瑟这个期限为十六年的兄弟,只剩下六年可做了。这个叫“亚瑟-伊士林卡”的人还有六年寿命,六年一过,他就叫亚瑟别的什么了。早就知道这些,只是现在想起来令他感觉尤其的不爽。16岁,那还没成年呢!神神秘秘的要搞毛线啊!凯在心里腹诽连连。
坏心情催生了一个念头,凯开始琢磨,他要做点儿什么阻止亚瑟被抢走。
※
这一年到了,卡默洛特190年,亚瑟16岁。这一年有两件重要的事——虽然对凯来说,他们相对于刚提到的那个客观事实而言并不重要。这两件事分别是五年一次的比武大会,和一把神奇的剑的现身。
这一年,英格兰和威尔士王乌瑟-潘德拉贡去世,王‖后伊格莱茵早已先他一步而去,唯一一个子嗣是伊格莱因与前夫康沃尔公爵的女儿墨伽娜。虽然血统不正,但眼下似乎没有比她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不出意外,墨伽娜将会继承她养父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权力——在一片争议声中。
但梅林的出现阻碍了墨伽娜的掌权之路。乌瑟刚一去世,举国上下群龙无首时梅林公然预言了接下来的国君将是前无古人的英雄,将带领他治‖下的所有人民迈向一个辉煌的新纪元。接着他搬出了这把插在石头上的剑,说,能徒手拔‖出此剑者,即为黄金之城的破晓之光。
本来,预言里那一串溢美之词就让身为女人的墨伽娜受到许多怀疑的注视,此时梅林的话一出,让墨伽娜拔剑的声音就一浪高过一浪地传来。
骄傲的公主没有办法,只得走上了插剑的石台,双手握住剑柄奋力拔‖出。
未果。再试,仍未果。
当日前去作见证的人有成百上千,见石中剑纹丝不动,广场上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个时候梅林站到她面前,像怕人听不清楚似的大声说,殿下,您不是那命中注定的“卡默洛特黎明”。
据那天从广场上回来的人说,墨伽娜的脸色就像要立刻炸了石中剑和身后的教堂。
墨伽娜失败后,想要试试自己国王命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梅林让乌瑟留下的骑士们十人分为一班,每隔六小时换一班昼夜不停地守着石中剑。期间任何人都可以来拔剑,守护的骑士们就是见证人。
很多人都试过了,没有一个成功。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卡默洛特。
在梅林的操办下,另一件盛事也开始按部就班地筹备并举行,那就是比武大会。这无疑吸引了更多人来这座城市。权力真空下的王都龙蛇混杂,即将谱出风云际会的序曲。
爱克托爵士问过凯,更特意问过亚瑟,想不想试着去拔拔石中剑,二十六岁的凯和十六岁的亚瑟一致摇头。爱克托便说,那凯,五年前你没能加入骑士团,今年再试一次吧。
要是五年前凯肯定会爽快地答应,但今年他沉默了。
“我不想去。”只有今年,他无论如何要让亚瑟远离任何复杂的事情。
爱克托没说话,倒是亚瑟接茬道:“你害怕?”口气里充满了嘲笑。
“我怎么可能怕这种东西。”意外地凯没和亚瑟针锋相对地斗嘴,只是淡淡地回敬。
“那你就去比武啊!哪怕输了也行,正好弥补一下五年前我没能亲眼看见你被打败的遗憾。”亚瑟胳膊搭在凯肩上,他比凯稍微矮一点,因此这个姿势看上去更象整个人吊在那里。
凯挪开了亚瑟的胳膊,说:“有本事你自己打败我啊。总之,今年我不去。”说着他拉开房门就要离开。
“凯,”一直没说话的爱克托开口,“你必须去。”
凯似乎没听见般消失在了门后。
“我哥最近越来越怪了。”门里,亚瑟摸了摸鼻子说。
最终在爱克托的强制要求下,凯报名参加了今年的比武。而亚瑟,爱克托则让他作为凯的侍从一同前往卡默洛特见世面。爱克托本人也和两个儿子同去。
出发的前夜凯慎之又慎地检查了所需的一切物品,佩剑、盔甲、盾牌,直到第三次确定不可能有任何忘带东西的可能才熄了蜡烛上床就寝。
从他躺着的位置能看到窗户外面的天空,城堡外面的夜空和十六年前没有太大差别,十六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在仅有星空相伴的夜里无法入睡,却撞见了他从天而降的兄弟。那天他因为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匆匆跑回了房间,甚至没记住小屁孩亚瑟的样子。肯定很丑,凯心想,据说小婴儿都很丑。
他现在总是有些恍惚,年纪轻轻却觉得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亚瑟的个性像他的哥哥一样张扬而又叛逆,亦像十年前的凯一样无比单纯。他在亚瑟身上看到自己,然而有些东西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对亚瑟,他有一种对自己所没有的珍惜,这个自‖由的、在英格兰原野间长大的孩子,根本就让人不忍心给他披上沉重的负担。
他多么希望能和亚瑟一直做对方的影子,因为他们的灵魂契合得是那么严丝合缝。凯知道他可以没了亚瑟活着,但他也知道他一定会活得变了色、走了味。
亚瑟是凯的弟弟,凯是亚瑟的哥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然而其间种种,想要道清又谈何容易。
※
伦丁尼离卡默洛特很远,他们花了三天时间才终于赶到。所幸爱克托在那儿有一座别苑,使他们幸免于旅途劳顿后再为住地发愁。
“怎么样亚瑟,这回见世面了吧?”亚瑟和凯站在夜晚的露台上,卡默洛特的夜风混合着温暖的烟火气息,风里处处飘扬的彩旗和盾徽旗帜仿佛昭示了夜幕下呼之欲出的躁动。
暖风吹动亚瑟白衬衣宽松的袖子,他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暧昧的色泽。凯看得有些愣,亚瑟的回答他已经记不清了,那种恍惚感又一次袭来,金色的眼睛唤起一段不起眼的回忆——
五年前那次比武大会他闯入了最后一轮,只要击败最后这个对手,他就能抢走一张圆桌上的椅子。可就在他快要成功了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吹落了坐在王室席位上的公主黑色的兜帽。凯那时的角度距离都正好,公主没有遮挡的面容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里,黄金熔液一样奢华的瞳色摄人心魄。
结果,那场比赛凯输了。
现在,与当年一样的颜色绽放在月光下,璀璨如同东方的金色莲花。亚瑟的容貌与公主的脸在凯脑海中不断变幻,最终合二为一,意外地契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记忆中公主的脸上带着一种诡秘的笑意,凯冷笑出声,原来五年前就有人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他却迟钝至此,时至今日才发觉。
“哥?你怎么了?”亚瑟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凯冷不丁又对上那双金色眼睛,带来一阵晕眩。
他上前一把抓‖住亚瑟胸前的布料,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了,在比武大会结束之前一步都不准离开我的视线,清楚了?”
“清……清楚……”亚瑟完全没搞懂凯怎么了,机械地回答道。
凯听见了他的回答以后松开了他的衣襟,逃也似地离开了露台。
他无法想象他们除了现在这样外以其它方式相处。要他宣誓效忠永远做亚瑟的骑士吗?决不。
※
到达卡默洛特的第三天,比武大会开始了。爱克托让凯早作准备,亚瑟谨遵父亲的吩咐,早早就在帐篷里为凯穿戴盔甲。开始是一切顺利,然而到挂上佩剑时却发现佩剑不见了。
亚瑟有点慌,反倒是凯安慰他,左一句“慢慢找不着急时间还早”,右一句“无所谓大不了长矛解决”。
“你想的美,”爱克托不知何时出现在帐篷门口,“在马上打赢现任圆桌骑士?就凭你?别傻了。亚瑟,现在还有时间,用你最快的速度回我的别苑把剑取来。”亚瑟忙不迭地答是,很快就没影了。
帐篷里只剩下了父子两人,凯索性也不再避讳,把头盔放在一边,冷冷地说:“是您做的吧。”
爱克托眼中惊讶一闪而逝,恢复严肃的表情:“不要胡说。”
“我的佩剑,现在大概不在别苑,而是远在伦丁尼吧?父亲大人。”他在临行前检查了无数遍,佩剑那么大件的东西怎么可能忘带,只有可能是有人在行李装车前从箱子拿走了。一路上装比武道具的箱子根本没打开过,所以做事的人只可能把它放在伦丁尼。
“我只是为了让亚瑟拿回他自己的东西。”爱克托辩解,“身份,责任,和权力。凯,你弟弟并不姓伊士林卡,你难道不好奇他究竟姓什么吗?现在我不介意告诉你……”
“够了。”凯的手虚掩在爱克托的嘴唇前。
爱克托缓缓地移开了他的手,长者的手心很暖,凯却觉得四周都奇冷无比。“听下去,我的孩子。”爱克托温和地说,“他姓潘德拉贡,他是未来的亚瑟王。”
凯颓然垂下手。他想起曾经自己向人介绍“我弟弟亚瑟-伊士林卡”的时候,语气和每一位兄长一样充满了骄傲和亲昵,还有比别人多的幸福,然而现在看来统统都可笑无比。
“哈哈,您说什么!我认识的,只有一个亚瑟-伊士林卡啊。”
“凯,你得知道,”凯不知道爱克托看他的表情为什么要带上怜悯,“命运是一种不可抗力。”
凯摇了摇头,像是抖掉一身尘埃。“您——什么时候听我说过,我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即使从前因为没有立场而顺服,从现在起,他也有了他的态度。
赶回别苑时亚瑟直想爱克托是不是急昏头了,大门根本就是锁着的。没办法,他只得抄近道赶回比武场去报告这个坏消息。沿途经过一座大教堂时,他被广场上的金属反光吸引住了。是剑。一把剑插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石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亚瑟当然听过石中剑,但看到真品时只觉得可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石中剑就这么孤零零地摆在这儿,一个看守也没有。事实上,原因仅仅是那十名骑士要么去参加比武了要么去看比武了一个也没剩下而已,所以知道真相的亚瑟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整顿圆桌骑士团的纪律。但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亚瑟知道得不多想得也不多,抱着凯比武最重要的简单想法走向了那里,轻而易举拔‖出了石中剑,然后策马飞奔回赛场。
凯的第一轮比赛毫无悬念地赢了,回到帐篷正巧撞见了抱着一把剑等他的亚瑟。
“咦,我居然真的把佩剑忘在家里了!谢啦亚瑟!”凯接过剑看都没看,说,“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其实呢,这把剑不是你的。”亚瑟没打算瞒着凯,“是我捡到的。”虽然就方式而言更像偷来的。
凯低头端详了剑一会儿,很快又抬起头来,笑道:“不知道谁这么粗心,我要是赢了可得好好谢他,是吧?”说完撩‖开了帐篷的门帘走进去,摘下头盔,亚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你遇到什么不开心事了?”
“没有啊,你哪只眼看到的。”凯漫不经心地说。
亚瑟迈进帐篷:“你笑得特别失望。”
凯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八颗牙白且整齐:“亲爱的亚瑟,你多愁善感得太过了。”他伸手把亚瑟推出了帐篷,“自己玩去,让我先歇会儿。”
被推出来的亚瑟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是你揪着我叫我待在你视线范围内的吗……”
帐篷内凯看着石中剑,剑刃中央有一行小字,是威尔士语,亚瑟大概走得太急了都没发现。那行字是,卡默洛特黎明。
他听见了亚瑟那句低语,哂然一笑。
不用了,现在已经不用了。亚瑟,在英格兰长大的你,难道不知道有些魔法是一次性的吗。
稍事休息后,凯带着石中剑上了第二轮比赛的赛场。虽然不像第一轮那样简单,但很显然凯强于他的对手。那名骑士落马后没有丧失战斗力,于是凯下来和他步战。没打几个回合,对方忽然扔了武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场一片哗然,裁判中止了比赛,看台上议论纷纷。凯透过面罩望向看台最显眼的位置,金帐下大‖法师和墨伽娜公主分坐两端,互不理睬。面对场上的情景,墨伽娜摆出一副冷淡的神情,似乎丝毫不关心;倒是梅林显得有些紧张。
这还是凯第一次见这位大‖法师。他穿着肃穆的黑色长袍,猛一看去,整个人就像一条影子。黑衣衬得肤色苍白,大‖法师周‖身带着一种冷漠的雍容,唯一破坏了整体协调的便是疑惑地微蹙起的眉。凯知道,他就是公布石中剑预言的人。
很好,他心想,这个人糊弄过去了,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只是……梅林真的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
“陛下。”跪在地上的骑士摘下头盔,恭敬地垂首。
凯在心里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有多荒唐,成功的几率有多小,但或许是少年心性在他身上还残存一部分,让他没有停下。与其说为了亚瑟,不如说为了自己。
场内外又一次骚‖动。他面前的骑士站起身,大声对全场的人说:“女士们,先生们,不要惊讶,我是圆桌骑士阿菲斯,参与过几十个小时的守护石中剑。那把剑的样貌早已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中!而今,他就在这位骑士手上,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上帝给予我等的恩赐:那位命定的贤君,终于不负卡默洛特的苦盼而现世了!”
凯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慷慨陈词,手悄悄握紧了石中剑。
局面有更加混乱的趋势,梅林终于按捺不住,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阿菲斯,不要妄下结论。”冷漠的声音一响起,场上的各种窃窃私语很快平息,“拔‖出石中剑需要见证人的担保,圆桌骑士,你亲眼看见他拔剑了吗?”
阿菲斯的热情冷却了大半,低下了头:“没有,大‖法师。”
梅林似乎早料到了会是这种回答,淡淡地吩咐道:“去找此班当值的守卫长布瑞协斯来。”话虽然是对阿菲斯说的,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凯身上。
很快,另一个身披甲胄的人被带到比武场,梅林问了一遍一样的问题,得到了一样的答案。盘问了一圈后,他面向凯:“很抱歉,伦丁尼的凯-伊士林卡骑士,没有人见证您亲手拔‖出了石中剑。我希望您再次为我们上演一次奇迹。”用的根本不是征询的语气,而是命令。
凯摘下头盔,低顺的眉眼掩盖了嘴角的嘲笑:“愿意为您效劳。”
眨眼之间,整个赛场的人就都被梅林移到了停放着石台的广场上。凯拿着剑迈上石台,人群自动在周围围出了一个圈。梅林分开人群走到空地上,抬起头却依旧不改说话的态度:“现在请您将剑插回石缝中,再次拔‖出。”
凯把剑向石缝中插了一些,正准备再拔‖出来,只听梅林说:“插到底。”
剑于是又向下移动,直到碰触到了硬‖邦‖邦的石头。凯往外拔,没拔‖出来。
人群中又一次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嗡嗡声,梅林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有些嘲讽地问:“谁帮您拔‖出来的?”
“我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你。”凯坏心地笑着,居高临下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箭步冲上高台,不由分说给了凯一巴掌。凯转回脸,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怒目圆睁的爱克托。“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快给我下去!”一边说一边把凯拽下了高台,把他晾在一边,转而面向梅林,“大‖法师,我如约来了。”在他身后几步远,是还没搞清状况的亚瑟。
梅林颔首,微笑了一下,绕过爱克托和凯走向亚瑟。“亚瑟,站上去。”
看见他走来,亚瑟身边的人们自动退开,留黑发少年孤零零在原地。亚瑟偏头望了望梅林,小声说了一句“咱们认识吗”,顺从地站到了高台上。
“拔剑吧。”梅林的语气比起刚才温和了,甚至还带了一些如释重负。
亚瑟单手握住剑柄,他的神情显得很陌生而迷茫,轻而易举地把剑抽了出来。他拿着剑依旧带着那样若无其事的神情看向梅林,台下响起一片惊呼,梅林在惊呼和嘈杂的低语声中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让亚瑟又将石中剑拔‖出许多次,欢呼终于变得经久不息。
“陛下!”有一个人这样喊,接着有许多人这么喊起来。这个单纯的年月,少数人相信权力,多数人相信神。此时在这里的人们,除了极个别人,都认定这是神对亚瑟的册封,因此毫不犹疑地接受了。凯站在人群中,左边右边前边后边的人们都在欢呼庆祝,于是他也让自己展开一个笑的表情。
原谅我,亚瑟,作为你的哥哥,我不该不给你盛大的祝福;然而也正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无法给你欢呼。
这时候,一声巨大的炸裂声猝不及防地响彻广场上空,欢呼变成惊呼,凯看见亚瑟身后的教堂上出现闪电一样的金色裂纹,迸出燃烧的火花,瞬间四分五裂地砸向广场。
“亚瑟躲开!”凯大声喊着冲出人群要拉亚瑟下来,但还没等他冲到近前,一道更刺眼的白光就充盈了他的整个视线。
梅林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抬起了右手。一道穹顶状的光弧在亚瑟身后展开,扩大到足以挡住所有下落石块。掉落下来的石块在耀眼的白光中淹没了轮廓,仿佛黑色的罪恶在纯洁的圣光照耀下化为虚无。黑色的身影逆着光显得孤高绝美,就是他此时背上生出天使的羽翼凯也不会觉得违和。白光温柔地将亚瑟护在怀中,然后像是水溶解盐粒一般,将巨大的石块化为了粉末。刚才那道金色霹雳早已不知所踪,凯现在所见的一切,只有梅林抬手间的优雅和强大,以及自己一介凡人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动不了身的狼狈。白光消失,亚瑟移开了护住头部的手,和广场上的所有人一样惊讶地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凭空少了一座教堂。
然后,梅林终于走上高台,面对仍然没什么王者气势的少年单膝跪下,执起少年的右手落下一吻。
“我命定为卡默洛特黎明的王,您终于来了。”
因为距离很近,凯看到听到了清晰的全过程。也许除了兄弟之外,他们还能再有一种关系,那就是这样——想象着自己向亚瑟宣誓效忠的场景,骑士的心态让他觉得那感觉可能也不会太坏。
只不过,只不过,他再也不是他的哥哥,他再也不能叫他“亚瑟”而只能是“陛下”,他再也不能离他像以前那么近,他再也不能和他分享同一弧度的灵魂。只不过是要他在属于他的同时,也属于所有人。
相比起来,哪一种更好,哪一种又更糟呢?凯是有自己答案的。
人群散尽以后,爱克托把凯留下数落了一番,什么要不是亚瑟发现你把我打晕藏在帐篷里叫醒了我我及时赶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云云,凯嘻嘻哈哈地认错一带而过。
“怎么,你还想抢亚瑟的王位?”爱克托问。
“切,那种破玩意儿,给我我都不要。”凯不屑地挥手,答。
作者最后决定在进加赫里斯线之前把这个先发出来,一是给大家换换脑子休息一下,二是这个番外里提到的内容和后续的正文有关系。希望各位阅读愉快。
ps,伦丁尼就是今天的伦敦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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