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切弓/切言]黑暗行军》白朗宁

2、第2章 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

　　直面死亡是魔术师的第一课，这个道理，韦伯早就懂了。
　　然而，让还不够强的自己，单枪匹马地遇见这种事，果然还是……
　　商店街的一家主要面向外国移民的超市里，韦伯·维尔维特被逼退到角落，这是他打工赚取路费的地方，谁知只是从仓库搬运出货品的短暂时间，竟然就变成几十名食尸鬼出没的恐怖坟场。
　　难道要靠奶粉和饼干坚守到援军赶来吗？他望着撒落一地的瓶瓶罐罐。
　　不远处的货架被他用风系咒文弄倒，暂时阻挡住食尸鬼的脚步，却也将他自己困在其中。
　　“这么小的家伙藏在书架之间完全让人看不见嘛，找起来还真是麻烦呢。”
　　“普通人都是比书架小的！你这个傻大个——”
　　什么啊，居然会在这种时刻，回忆起当初的对话。
　　距他最近的那个倒下的货架在移动，不，是被压在下方的食尸鬼在移动，先是一只有着蓝色店员制服衣袖的手伸出来，在满是尖锐玻璃片的地上摸索，被割到血流不止也像是全无所觉，然后探出了一个黑发的，脸上插满碎玻璃的年轻东方女孩的脑袋。
　　一道风刃击落，切断了少女食尸鬼的颈子。
　　货架一动不动了，黑发的头颅滚至一旁，血红的双眼空洞地凝视着他。
　　“又在看那么难懂的书啊，我告诉店长你在摸鱼哦。”只不过是几小时之前，笑吟吟的黑发女孩还从他背后伸出手来，利落地抽走他的精装本《伊利亚特》，“韦伯君，还是让我来教你日语吧。”
　　汩汩的鲜血如同溪水一般，一直流淌到他的脚下，马口铁罐头从货架上掉落下来，发出很大的响声，粗暴地将回忆赶开。
　　食尸鬼杂沓的脚步声渐渐合围，沉重的呻-吟仿佛触手可及。
　　第二道风刃在他指间成型，韦伯强迫自己去正视这一切，然而，就在这时，从货架和食尸鬼的间隙中，透过橱窗，他看见了街上的死亡军团。
　　竟然，会有如此庞大的规模？

　　卫宫切嗣注视着总高十二层的冬木医院。
　　偌大的大楼里，或许还有其他幸存者，凭自己的状态，现在很难亲自闯入去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救，但魔术师终归是魔术师。
　　卫宫切嗣在医院停车场的出口，对着街道，背靠围墙，清理出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空地，然后以梅塞德斯为中心，设下小型却坚牢的防御结界，最后画出召唤低等使魔的魔法阵。
　　没有水银之类的道具也无所谓，鲜血就是最好的魔术媒介，即使这鲜血来源于食尸鬼。
　　虚幻的雾气在召唤阵中央升起，渐渐凝为一团，聚集成黑猫的形态，“喵呜”地叫了一声，魔术师擅长的使魔各自不同，而卫宫切嗣，与猫这种任性独立的动物有着最佳的亲和力。
　　不过所谓的亲和力，也只是魔术上的意义而已，连多看一眼的态度都欠奉，卫宫切嗣只是简单地分去部分意识在黑猫的身体里，猫咪非常不高兴地再度喵叫了一声，接着就被抹去了自我，被操控着跑向医院的大楼。
　　直到此时，卫宫切嗣才有余暇考虑正在发生的一切，事实上，这一切根本就不合情理。食尸鬼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不可能以如此迅速的方式，同时在全世界毫无征兆地大规模出现，卫宫切嗣生命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与死徒、食尸鬼、异端魔术师作战，对此绝不会缺乏判断力与常识。
　　然而，眼前这些逡巡来去的异类，又确确实实属于无争的现实。
　　该死，如果有哪怕一名同伴在这里也好。
　　舞弥、爱丽，甚至是从未被自己计算为战力的Saber，此时此刻，卫宫切嗣无比怀念起Saber的对城宝具的威力。眼前的事，为何不能发生在圣杯战争期间呢？明知是妄想，卫宫切嗣仍然情不自禁生出这样的念头。
　　等一等，那是什么？
　　余光瞥见仿佛是凭空出现的黑影，卫宫切嗣从胡思乱想中倏地清醒过来，身经百战的本能令他猛然向后跳去，落在梅塞德斯的侧旁。
　　“叮！”
　　黑猫的视野里，展示出医院前方的血海汪洋，而卫宫切嗣本人的视线，则从几乎穿透了结界，跌落在停车场水泥地面的黑键上掠过，盯住了眼前一袭法衣，还魂了的鬼魅。
　　——言峰绮礼。

　　如果当真是从地狱中还魂，这个周身沾满鲜血尸块的男人下的应该是血池地狱吧，但是他对自身的状况全不在意，甚至对于卫宫切嗣遥遥指向他头颅的枪口也不甚在意，代行者此刻流露出来的表情，倒仿佛是，无处发泄的失望？
　　“我还以为可以在这里找回那个名为‘魔术师杀手’的男人。”
　　卫宫切嗣维持着姿势不变，只将以左手紧急拔出的礼装枪交换到右手，自己确实曾经击穿对方的心脏，这一点绝无疑问，对方复活的原因且不去理会，眼下只要知道心脏并非神父的致命之处就可以了。
　　“我直到从窗户跳下来，才意识到你没有和那些东西正面对决，我只当这是暗杀者的职业习惯，现在才知道你确实只是残骸而已。”言峰绮礼冷冷地打量着地上的使魔召唤阵，“惟有愚蠢方面倒是一点没变，虽然不过是残骸，如果你不是在浪费时间做这种勾当，我也不可能追得上你。”
　　卫宫切嗣现在明白对方身上的淋漓血迹和医院前的屠场景象是怎么来的了，按照对方的话语推断，言峰绮礼很可能是直接跳进食尸鬼的包围圈，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抵达自己这里的。
　　但是，这样的事，简直……
　　这根本不是单凭代行者身手就能办到的，还需要连死神都不放在眼中的强大执念，而拥有这般强横意志的可怕男人，此时此刻，正因为无法理解的原因，罔顾正在沦陷的世界，跑来追踪狩猎自己。
　　身处食尸鬼肆虐的绝地；没有剑鞘护身，一旦受到致命伤就会死去，也无法使用更高级别的时间加速；虽然有防御结界，但自己不可能一直困守在这里；卡利科穿透不了对方的法衣防护；礼装枪Contender的子弹只有一颗——最恶劣的情形莫过于此。
　　“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言峰。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纠缠不休？”
　　代行者睥睨着他，出乎卫宫切嗣意料的是，对方居然笑了起来，那笑意不知怎的，带着一丝狂放恣肆的感觉，他指向自己的胸口：“因为这里空虚得很啊，卫宫切嗣，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太奇怪了，这个神父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卫宫切嗣记忆中的那个代行者，绝不是这样的男人，是因为稳居上风而大意了吗？但对方也并不会如此浅薄。
　　在整个圣杯战争期间，卫宫切嗣曾经无数次地凝望过对方的照片，在天台上透过瞄准镜注视着那个出入教会的高大身影，他曾经是比除了言峰绮礼本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更希望了解对方那空虚绝望的内心深处，隐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灵魂渴求。
　　但是此刻的言峰绮礼，无论目光、气质还是多话的言行，每一样看起来都不同以往，超乎卫宫切嗣的认知，就仿佛他这个人整个都脱胎换骨，还有那一抹微笑，简直好似黑泥化身的爱丽脸上那样异常的微笑。
　　神父若无其事地踏前一步。
　　一个念头掠过卫宫切嗣的脑海：“你找到你一直在追寻的答案了？”
　　“啊啊，拜你所赐。”神父随意地向身后投出黑键，将一名正在接近的食尸鬼钉牢在地上，“我走了很多弯路，但终于理解了：所谓破灭、崩坏、绝望、叹息……我的愉悦，大致就是来源于这样一些与常理相悖的东西吧。”
　　在说什么鬼话？“那还真是不出所料。恭喜你，你理想中的世界已经降临了。”
　　“不，”已获新生的神父，环顾四周，年轻的脸上初次流露出从前那样惘然的神色，“说起来很奇怪，虽然是将我的愿望作出了如此宏大规模的展现，但现在这世界给予我的快乐，还不及那天的小小火场。”
　　“暴饮暴食吃坏肚子了吗？”
　　“哼，那倒——”
　　“嘀————————”
　　一声长鸣打断了神父的发言，尖锐有如撕裂般的喇叭声在卫宫切嗣身后的停车场里响了起来，言峰绮礼愕然望去，几秒钟后，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使魔？”
　　被-操纵着的黑猫端坐在之前那辆车窗破损但仍启动着的汽车里，爪子按在方向盘中间的喇叭按钮上，刺耳的喇叭声仍然持续响着，尖利的声音吸引了四下里所有浪游的食尸鬼。
　　卫宫切嗣的礼装枪依然直指对方的头颅：“让开。不然咱们就一起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