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修正版）》酥蓝

10、化敌为友

　　“对了，顾晓天，还没问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顾晓天搔了搔头发：“今天下午你和死人脸……哦不，和班长的座位都空着，灭绝师太急坏了，怕你又找班长寻仇，我听了很生气，老大肯定和班长有事谈才会出来的，才不会寻仇呢。放学之后我去你家找你，但没有看到你，阿姨跟我说你最近很喜欢来这附近玩，所以我就找过来了，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找到你。”

　　林意抓到了重点，问他：“你见到疯婆子了？她一个人在家吗？”

　　顾晓天说得有点犹豫：“不是，阿姨在房间里，我去敲她门的时候她好像还刚刚睡醒的样子，我悄悄往门里望了望，发现里面有……”

　　林意赶忙问他：“有什么？”

　　顾晓天小声支吾道：“有一双男人的皮鞋……”

　　林意听罢，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拳头攥得紧紧地，指节发白，咔咔作响，周身气场让人感到十分压迫，顾晓天往后缩了缩身体，有点害怕地问道：“老大，你……你没事吧？”

　　“你有没有带烟？”

　　“啊？这……这不好吧……”

　　林意不耐烦：“别装傻，快给我拿出来！”

　　顾晓天怯怯地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了一阵子，最后摸出一个包装亮晶晶的小盒子，拿在手里犹豫着迟迟没有递出去：“老、老大……你好像说过重新去上学以后就不抽了的……”

　　林意理也没理，劈手从他手里夺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拿出身上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就要点，一旁的杨帆见状劝阻道：“林意，抽烟对人的身体不好，会带来许多隐性疾病，等到年纪大了会受害无穷的。”

　　林意此时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他这些老生常谈？嗤笑道：“一边去！哪轮得到你来管我？我年纪大了生不生病关你屁事？”

　　杨帆一愣，话语凝涩。林意不管不顾就要点烟，却在行动发生的前一刻手指忽然被一双凉凉的手握住，硬邦邦的拳头被包拢在那双大手轻轻捏了捏，仿佛心里的怒气与怨气也跟随着一起融化了，耳边传来那道春风吹拂进心窝一般的声音：“小脏猫儿，你的班长说得很有道理啊，现在不注意，以后年纪大了像晨叔一样，记性不好，听力也不好，连被一只小脏猫儿闯进卫生间里都察觉不到，不是很悲惨？”

　　在他调侃的语气中林意怒意已经全消了，面上窘迫，一手拿着烟，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最后只能往桌上一丢，红着脸嘟囔着：“我……我不就说说么，我已经很久没抽了……”

　　张沐晨却没有轻易放过他，笑得像只狐狸：“男孩子要为说出来的话负责，你刚差点害了晨叔这把老骨头吸了二手烟，罪名很大啊知不知道？可不能就这么饶过你，所以要给你一点惩罚，来，快点闭上眼睛，乖乖接受了吧。”

　　见他比着手指要往他脑门上弹，林意“啊！”地一声闭上眼睛，缩着脖颈等待着他一指头弹过来，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脑门上痛痛的感觉，只感到鼻头被刮了那么一下，林意张开眼睛，看到张沐晨眼角的笑纹，这才知道上当了，又气又羞，却在此时被他一句真心的话语拨动了心湖：

　　“听话，答应晨叔下次别再抽了好不好？”

　　“哦……”

　　那天几人在张沐晨家玩了会儿，正好到了饭点，张沐晨提议一块儿吃烧烤，立刻很快得到林意和顾晓天的拍手赞同。

　　因为嫌在下面吃不尽兴，林意提议把烤炉搬上来，杨帆一开始出于环保考虑分析了几点起火的可能性，林意全程翻白眼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最后丢给他三个字：“老古董！”，说完就兴冲冲跑下去搬烤炉了，顾晓天在这情况下当然是帮着他老大，有样学样也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屁颠屁颠跑下楼去帮老大搬烤炉去了。后来这两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烤炉搬到一半卡在楼梯口上不来，杨帆摇了摇头下去帮他们，三个人齐心协力才一起才把烤炉搬上来了。

　　张沐晨从冷柜里搬出一盘盘的存货——鸡中翅、鸡心、鸡尖、茄子、年糕、骨肉相连、玉米、花菜、腊肠、蘑菇、地瓜……摆在桌上琳琅满目，看得三个空肚子的孩子口水涟涟，唯有林意饱受饥饿摧残之余还残存了一丝理智：“这些全给我们吃了，明天你没存货了怎么办？”

　　张沐晨宽慰道：“没事，反正我一向没什么生意，这些东西多放几天也是坏掉，你们也算是替我解决一大烦恼吧。”

　　说毕，张沐晨先将酱汁和香料、蜂蜜、调味料在桌上一一排列好，然后在烤炉中加入木炭点燃，等到充分燃烧到后用火钳将炭火刨开铺成薄薄的火层，刚开始烟火气很大，整个屋子都烟熏火燎地，几个小孩呛得差点流泪，还以为要着火了。等炭火燃烧到合适程度之后，烟雾比先前好了许多，张沐晨把一串串烤串放到网面上，刷上油，撒上香粉，放到网面上翻来覆去地烤，沾上了烤酱的刷子在网面上穿梭自如。

　　这娴熟的手法很快就吸引了三个小孩的目光，纷纷跑到烤炉前蹲着看，眼睛瞪得大大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沐晨灵巧的手指有条不紊地上上下下。随着炭火越烧越旺，酱汁在炙烤下渐渐渗入肉里，油星子兴奋地跳跃着，发出欢愉的“兹兹”声，一丝□□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林意和顾晓天两手扒在桌子上不停地吞着口水，咕咚咕咚，两眼放光，活像两只迫不及待等着偷食的小馋猫儿，杨帆的表现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捂着咕咕叫的肚皮，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期待。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烤串烤熟了，张沐晨让林意和顾晓天去冰箱里拿果汁，两人得到命令之后跐溜一声蹿起，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这边杨帆和张沐晨正在准备简易折叠桌和盘子，忽然听到另一个房间里传来林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大叫：“啊啊啊！晨叔！冰箱里有啤酒唉！”

　　伴随着拖鞋轻快地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拎着两个啤酒瓶子蹦过来的身影。

　　“是啊，还剩下几瓶啤酒没喝呢，于是……？”

　　张沐晨故意没拆穿他的心思，果然林意嘻嘻笑了笑，不过笑得有点心虚，随后用手里的两个瓶身轻轻互碰了几下，开始了扭捏的讨价还价：“晨叔你看，我刚才都听你的话以后不抽烟了……作为奖励，这个这个……就……嗯……”

　　“嗯？”特意收起脸上的笑容，张沐晨看着他，等他自己说下去。

　　没有听到他一如既往的纵容与宠溺，林意脸上开始出现失落的神色，拿着两只酒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直到张沐晨撑不住先笑出了声，从他的手中接过那两只酒瓶，用凉丝丝的酒瓶子在他颓丧的脸上冰了一下，说：“准了。”

　　林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亮晶晶地，脸上出现惊喜的笑容，张沐晨见状弹了弹他的脑门，半严肃地叮嘱他：“不过不能喝太多，要节制，知道了吗？”

　　“嗯！”林意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开开心心地拿玻璃杯去了。

　　等林意七手八脚拿完玻璃杯出来，发现顾晓天已经抢先一步坐在桌子上大吃特吃起来了，林意大呼一声：“留点儿给我！”迅速扑了过去。

　　烤到熟透的烤串渗透着脆嫩的肉香味与香甜的蜂蜜味，咬上去口感绝佳，吃下去齿颊留香，林意和顾晓天食指大动，风卷残云一般嗷嗷大吃了起来，搭配着冰爽的啤酒，对胃口简直是大大的刺激，吃了一串又一串，喝了一杯又一杯，林意舔着油光光的手指，一眼看到对面的杨帆拿着空杯子看着他发呆，便奇怪地问道：“喝啊，不喝酒多没劲啊，你也喝！”

　　“不……我不喝酒……”没等杨帆说完，林意就豪迈地抄起酒瓶子为他灌了满满一杯，把自己的酒杯举到空中，用挑衅的语气对他说：“班长，来！我们干一杯，不干就是不给我面子！”

　　杨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对面林意一脸等着看他出丑的狡猾笑容，终于轻叹一声，碰了碰他手中的杯子，两人同时开始拼酒，等到林意爽快地干下一杯，竟然发现杨帆手中的杯子早已经见底了，而他仍旧脸不红、心不跳，面色如常的样子，让原以为他不能喝的林意大吃一惊，忍不住赞叹道：“不是吧？看不出来班长你不仅打架厉害，学习又好，就连喝酒都那么厉害啊！”

　　杨帆淡淡道：“从小被爸爸带着出席宴会，锻炼出来的……”

　　林意摇着脑袋啧啧称奇：“看来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能小看。唉，我说班长，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呀？”

　　他问这话原本不过是调侃，谁知这杨帆居然还真像思考复杂的数学题一样认真思考了好一番，最后得出一个堪称严谨的结论：“暂时没想出来。”

　　林意翻了个白眼，心想今晚若是不把这家伙灌到烂醉如泥他就不姓林。

　　那天晚上气氛异常热烈，林意卯足劲儿地灌杨帆的酒，顾晓天被他拉来当帮凶，两人盯死杨帆一个人开火，三个小孩挤在电视机前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很快就消除了隔阂，玩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中夜已深，顾晓天早已喝趴在了桌上，林意也喝得醉醺醺地，满嘴胡话，但还是执着地缠要和杨帆比个高下，杨帆无法，只得装出醉倒的样子，林意见他也喝趴了，终于得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瘫倒在了地上。

　　张沐晨摇摇头，走过去把窝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小脏猫儿从地上拖起来，杨帆也从假醉中起来帮他把那两个喝醉的搀到床上。事后因为杨帆家教严格，不允许他在外留宿，所以张沐晨把他送到了外面的马路上，亲眼看他乘上出租车才放心离开。

　　等张沐晨回来的时候林意和顾晓天已经睡熟了，一进门就看到林意仰躺在床上，而顾晓天则跟座山似地趴在他身上的情景，林意眉头紧皱，呼吸困难，无意识地用手揉着肚子上没被压到的地方，嘴里嘟囔着：“撑……撑死我了，难受……晨叔……”

　　张沐晨微微一笑，放轻脚步走过去，帮他们两个调整好睡姿，慢慢拨开林意放在肚子上的手，轻柔地为他捋了捋胀鼓鼓的小肚皮，一下又一下，直到林意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低下身体把被角压压平，顺带着在林意的额角留下一个晚安吻，轻声道：“做个好梦。”

　　不知是不是他的祝愿成真，林意那张陷入柔软被褥里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在睡梦中笑出了声：“晨叔……晨叔……唔……爸……爸……”

　　由于宿醉赖床，第二天急匆匆辞别张沐晨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中午午休了。

　　教室里热热闹闹地，大家各忙各的事，林意和顾晓天悄悄从后门溜到座位上，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正当两人为没有与灭绝师太狭路相逢而感到庆幸时，一记用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成功让他们精神的紧张起来，但是猛一抬头，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人却叫他们大感意外：

　　“班长？！”

　　杨帆恢复了那一副校服笔挺的打扮，看了他们一眼，眼镜片反光一闪：“不然你们以为是谁？”

　　林意吐出口气，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切，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被灭绝师太逮到了呢，你知道我重新回来上课有多不容易吗？她现在抓我跟抓贼一样，做出一点点违反行为规范的事就拿我是问，我现在可怜死了，烟不能抽，课不能逃，都成了乖乖学生了，好不容易这些天我表现那么老实，要是一个不好今天破功了，她给我记个逃课半天，我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偶然间瞄到顾晓天惊讶的眼神，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亲昵地搭着的是谁似地，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咳嗽两声以掩饰不对劲的气氛。不过杨帆显然对此不以为然，反而在林意和顾晓天惊讶的眼神中自如地坐了下来，更令他俩惊讶的是他随后所说的那句话：

　　“没关系，我已经替你们向灭绝师太请过假了，说我昨天遇到了校外的不良少年，你们为了帮我遇到了点麻烦，可能今天没空赶过来上课了，她一会儿看到你们出现反而还会夸你们好学呢。”

　　林意和顾晓天面面相觑，维持着嘴巴可以塞下鸡蛋的表情好几分钟，不仅仅因为这个死人脸班长经过了一夜之后对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截然不同了，还因为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杨帆这个模范优等生刚刚说了啥？灭绝师太？该不会他们出现幻听了吧？

　　无视他们脸上的白痴表情，杨帆勾了勾嘴角，岔开话题，向着他们扬了扬手中的几本作业本，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轻易粉碎了他俩的美好期待：“闲话少说，你们几天作业没有交了，我今天是来收账的。”

　　“啊？！”

　　林意彻底傻眼，没想到逃过了一劫还有一劫，失算啊失算，可是顾晓天这家伙压根就没告诉自己有作业啊？

　　用质问的眼神看向顾晓天，换来对方歉疚的委屈表情：“我、我、我……昨天玩太开心了，我忘了嘛……”

　　杨帆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利落地把手中一叠作业本在桌面上一字排开，对石化的两人说了一句：“这是我的作业本，特意以复习为借口从老师那里要回来的，你们趁没上课之前快点抄一下吧。”

　　这话成功让两人石化了。

　　“等……等等，班长，让我看看你今天体温正不正常啊，不会昨天喝酒喝傻了吧？”

　　林意说着就要拿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被杨帆挡了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杨帆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句让林意印象深刻的话：“不用感到奇怪，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难道不是这样吗？”

　　朋友？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这个认知来得过于突然，林意感觉自己的反应就像个傻乎乎的愣小子，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帆的回应倒是十分大方，爽朗一笑，向他们两个伸出手：“不打不相识，恭喜我们化敌为友。”

　　林意瞥了瞥无动于衷的顾晓天，对方的样子比自己还要呆一百倍，被他胳膊一撞这才如梦初醒般也伸出自己的手：“恭……祝、祝、祝……那什么……”

　　三只手握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对视之间，三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