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花深处》朴一

8、小笼包

　　杨苍狼从那不过短短数尺宽的小床上醒来时，空气中是这满屋的花香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
　　他赤裸着上身，身体其余部分被一薄薄的丝被盖住。他扯了扯嗓子，犹如一壶被持续加热的水，开了又开，最后竟烧的干涸了。这，便是身体极度缺水的征兆。
　　杨苍狼十分艰难的伸出手，右臂在空中十分不稳，晃晃悠悠。待他借着窗外即将散尽的夕阳看清右臂时，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说来这红线是迁人姻缘的，竟用来缝合伤口，着实好笑。而且，杨苍狼看到这些红线的第一感觉是：姑娘，你的女红真是令人发指。因为，实在缝的难看。
　　花茗就睡在一旁放有茶壶的桌子上，安详的很。夕阳将她的脸映的红红的，散发着生命的活力与美丽。杨苍狼实在没忍心叫她，也因为不习惯别人伺候吧。
　　他缓缓起身，带着右臂的伤痛慢慢挪了过去。边走边小声嘟囔着，是否是太平安稳日子过得太逍遥，如今连这一点小伤都觉得痛得入骨？还是自己老了？（其实你不过年芳二十八而已）
　　待到他真挪到那桌前时，才意识到，事情貌似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右臂上的伤势更不会照他预想中的：结疤愈合拆线。令他认识到这一切的便是那小小的茶杯，他握着茶杯的手明显在剧烈的颤抖，大有几分不受控制之势，然后竟失手摔在了地上。发出十分刺耳瓷器破碎的声音，他忽地面红耳赤，像是所有血液都涌在面部引得一阵潮红。
　　地上支离破碎的瓷片落在那个位置刚好冲着迟迟未去的夕阳，粘连的茶水茶叶对着杨苍狼闪着讽刺的光。
　　闻声而起的是花茗，她还迷迷糊糊的朝杨苍狼瞥去一眼，然后搓了搓眼睛。这一觉睡得她二人几乎颠倒黑白、不分昼夜了。眼前终于呈现了清晰的影像：那个叫杨苍的，她救回来的男人，脸色有些不好看。（难不成是嫌你缝的太难看，啧啧啧，我就说要和亲妈好好学啦）莫不是嫌弃她缝的难看？看这杨苍的样子也不太会是为这事计较之人，那……
　　花茗总算看到了地上的瓷片与杨苍狼颤抖的右臂。她昨天是忘说了，他右臂上的筋脉被砍断，怕是以后好了也不可舞刀弄剑。然后她含情脉脉的看向地上已经“去世”的茶杯尸体，暗暗感叹到这套茶具莫不是注定要支离破碎？昨个还被那豫王拎走一个茶壶，今就碎了个茶杯。还是赶忙收藏起来，再换一套吧！
　　气氛忽然尴尬的很，不过几米大的小屋内就她二人，甚至能听清对方的呼吸与心跳，实在压抑。
　　花茗蹲下身子，去收拾那碎片，她虽是大户人家出身，之后落魄了却也没少干些粗活，于是十分麻利。倒是那杨苍狼木木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徒手拾碎片，觉得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有些挂不住，也十分笨拙的俯身去捡离他最近的一块碎片。
　　花茗见势忙去阻拦，怕他右臂的伤，更是怕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划破手指。没想到，这一来一去最后被划破手指的反倒是她，真是欲哭无泪啊。
　　杨苍狼看她那汩汩鲜血而出的手指，用左手拍了一下示意她拿开，很顺利的捡起碎片放在一旁。
　　在这之后他才回望被他遗忘的花茗，并没有什么同情之意，反而低头俯视她，那意思好像是说：呦，笨手笨脚的伤了吧。还有啊，你怎么这么矮。想着嘴角还浮起一抹说不出来什么的笑。
　　天知道花茗现在是什么心情。我们的大爷正翘着二郎腿，左手托着一绘着锦绣牡丹的玲珑茶杯，一脸惬意。这摆明一副反客为主的地主样么
　　杨苍狼虽不如花茗通晓医理，皮毛还略知一二的。他凭着多年习武的经验，试着打开筋脉，气血游走到右臂受伤之处便断了。一口鲜血涌上，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喝杯茶冲冲口中的血腥味。
　　嘴停不下来唑着茶水，脑袋也思索着，按理说皮肉之伤理应不该到那处断了，又弄得个气血逆流的结果。他又试着动了动，吃痛的一下咽进含在口中的苦茶。
　　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令他清醒不少。看那样子与断了筋脉的征兆差不多少，杨苍狼是知道断了筋脉对习武之人造成的致命伤害的，古往今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杨苍狼微微皱眉，心里不知盘算什么。
　　花茗手指上的口子用一块树叶裹了上，杨苍狼在一边如看戏一般盯着她种种举动。他喝的那隔夜的苦茶，味道就别提有多…况且他是突厥人也不是很喜欢中原所热衷的茶。
　　这人清醒了以后，种种感觉便上来了。他冲那拄着下巴发呆的人道：“你饿么？”花茗不看他，呆呆的摇头。“可是我饿了。”
　　“嘭”门被重重的摔上，连带着被扔出来的还有花茗。那屋里的男人悠悠的说道：“速去速回。”他还真是反客为主了！
　　这个时间兰香院哪有什么吃食？真可谓是世态炎凉，她昏睡了一天之久也没人来问个话。
　　花茗被他说的，也觉腹中空虚，急需填补。不觉也加快了脚步，轻快的踱下她厢房所在的二楼。
　　一楼大堂倒是热闹，老鸨正手拿一根小竹条训着新来的丫环。“嗳暧噯，你家死人了？笑笑。”花茗小心翼翼的踮脚从她身边走过，最后踏出门槛时，还是被忽然回眸的老鸨抓了个现形。
　　“小姑奶奶，这是要去哪啊？”她尖细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是出去买些胭脂水粉。”花茗的语气淡淡的，反而更增添了可信度。尤其是她昨夜熬到天明才睡，脸色有几分憔悴。
　　老鸨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心中说着：好好打扮一番，好去接客，到时候有得赚的了。
　　”早些回来，眼看这天就黑了。哎呀!看你笨手笨脚的！”新来的小丫鬟打碎了茶杯，老鸨忙得过去，逮住不放咄咄逼人 。
　　外面的街仍旧热闹的很，这样的盛世要追溯起来不过只唐朝还有明国。当然百姓安居乐业也归功于沈氏一族开明的统治。
　　外面的空气也格外清新，没有兰香院那股子魅人的味道。傍晚的风徐徐的，仰头面对的便是璀璨深邃的夜空，使人心旷神怡。
　　花茗不觉哼起儿时娘亲教给她的一无词的歌，随着大波的人流朝着市集移动。过往她身边的人不免多看她一眼，只觉这姑娘是难得的清纯，似一股清新的风刮进心里。
　　她驻足在路口，思索着吃些什么。忽地从不近不远的地方飘来一阵香气，是小笼包！她几乎飞也似的过去，然后站在冒着滚滚白气的包子笼前很很吸了口气，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花茗从衣袋里摸出两枚大钱，递给笼屉后隐在烟雾中的老板，“来一屉猪肉萝卜的。”接过包子后，她又满屋目的的游走在大街，时而举起手里的口袋看看。这小笼包能否对得上杨苍的口味呢？
　　常言道：“吃什么补什么。”花茗觉得这当真是句话粗理不粗的话，杨苍伤的是筋脉，这包子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于是乎，她脑袋灵机一动，牛蹄筋！
　　谢天谢地，花茗终于在杨苍狼没被饿死之前赶了回去，她将一口袋牛蹄筋递给杨苍狼，“喏，给你的。”杨苍狼狐疑的接过口袋，打开袋子后一时间竟疑惑了。这是喂狼还是给人吃的，待他刚要张口回话之时，那吃包子吃的热火朝天的女人扔来一句，“吃吧，疗伤。”
　　这话让杨苍狼把一切怨言咽了下去。他看向小笼包，那是草原上没有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口袋里一袋被红油浇过的牛蹄筋。“唉。”他长叹。真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他绝对是忘了自己反客为主，支使花茗买东西的样儿了。
　　牛蹄筋他在草原吃过，是很好的下酒菜。如今干吃难免有些恶心，而且身上有伤口不是忌辛辣么？这女人难不成要谋害他？
　　杨苍狼狠向嘴中添了两大口牛蹄筋，太猛又呛的自己面红耳赤，咳了好久。他缓了一会后，缓缓接近花茗，目光自然死死盯着那又白又软的小笼包的。
　　他将那袋子牛蹄筋拍在桌上，“我们分享吧。”明明应该又商量的语气，他说的倒像命令了。花茗对上他那满是憧憬小星星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
　　杨苍狼二话没说，也不动手。直接上嘴叼了过来。（朴一：啧啧啧，你是狼么？杨苍狼：你对我的设定不是喝过狼奶的狼王么？朴一：阿欠，这大太阳的怎么打喷嚏了。）
　　花茗见他如此模样哭笑不得，夹了口牛蹄筋。味道不错！
　　杨苍狼犹如吃什么仙果般细细品味，最后他幽幽的问，“这叫什么？”
　　“狗不理！”
　　“狗不理是什么？”
　　“小笼包啊！”
　　……
　　鸡同鸭讲。

作者有话说

　　苍狼苍狼，我也不想把你写的如此的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