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监狱》草头微

36、游戏开始

　　第三十二章

　　周遭一片粘腻的黑暗，却伸手就可触无数的眼球，White在不停地奔跑，却一直没有尽头，他也不停，就一直奔跑，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期间一直被不停地绊倒，地软的不像是地，White整个人使不上力气，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低头看去，却全是一张一张没有闭合的嘴，舌头慢慢蠕动着，嘴唇上涂抹着紫色的唇彩，没有牙齿，却意外觉得恶心。

　　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害怕。

　　全身都湿透了，薄薄的一层衣服全贴在身上，又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穿衣服，伸手却可以摸到一格一格的束缚，是绷带，黑白的画面却突然融入一片红色，张扬的色彩刺激着White的视网膜，白色的绷带越变越红，然后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腥味。

　　血，是血。

　　White慌张地开始撕扯着自己的绷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溃烂，全身都是伤口，鲜血止都止不住，蜿蜒地向下淌，脚下的嘴似乎尝到了，竟开始慢慢地长出尖牙，舌尖慢慢舔过，洁白的牙齿上染着淡淡的绯红， White浑身发抖，闭上眼睛紧咬着牙。

　　蛇在安静中翻了个身，坚硬的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再重归于寂静。

　　过了一会儿，White不再做梦，睡得很沉，直到清晨听见尖利哨声时，才微微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头疼似乎好了一些。

　　出早操，White只跟着大部队勉强跑了两圈就缩在一边休息，吃过早餐，乔纳森板着脸，背着双手下巴一抬，示意White过来。

　　White过去，眼神疑惑：“长官？”

　　“来吧，史密斯先生想见见你，小兔子（bunny）。”

　　White看着乔纳森，表情有些不自然，皱眉缓缓问道，“现在吗？”

　　乔纳森表情不耐：“少说废话。”

　　思量了一会儿，White抿紧嘴唇，伸手拉住乔纳森，“呃，嘿，长官，我想我最好先去一趟心理咨询室。”

　　乔纳森抬起眼，目光从帽檐下透出来看着White，“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精神状况不太好，” White错了错眼，低着头说道，“我怕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哼笑一声，乔纳森表情好笑地问：“你他妈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不，是我真的，不太正常。” White语气诚恳。

　　乔纳森玩味地看了看White，扯着对方的领子将人往前推了几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服从命令，囚犯。”

　　再一次推开那华贵的红实木门，White却意外地不怎么期待，表情有些无奈地站在监狱长面前，White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先生，人带到了。”

　　史密斯眯了眯眼睛，和煦地说：“好的，谢谢你。”

　　乔纳森退了出去，史密斯向White招招手，“过来坐，男孩，再见到你，这一天我可等得不短。”口气就像是招呼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

　　White向书桌边挪去，慢慢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再坐到过柔软的椅垫让White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坐在上面左右摇摆着臀部，有点小孩子的恶趣味。

　　史密斯倒了一杯咖啡，将杯子推到White面前，“来吧，现磨的咖啡豆，尝尝吧。”

　　咖啡特有的浓郁香味缠绕在鼻尖，微苦又略甜，White扯了扯胡须，“喔，史密斯监狱长，我最好还是喝点别的。”

　　“我最近的睡眠状况不是太好。”

　　史密斯推了推眼镜，细窄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打量着，“睡不好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看起来的确不太精神，男孩。”

　　点点头，White指了指头，“我还头痛的要命。”

　　“真是个坏消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光是睡不好就已经很要命了，先生。”

　　史密斯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咖啡，“健康可是头等大事，我真为你担心。”

　　“鹰眼甚至说我最近很容易暴毙，” White摊摊手，“听说他以前是杜克大学医学中心的名医生。”

　　“我现在真的担心极了。”

　　史密斯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开口： “杜克大学医学中心，这不是老年医学研究的前沿吗？”（注1）

　　“是的，”White慢慢地说道，“不过，它的精神疾病方面也很权威。”

　　史密斯放下杯子，依旧笑眯眯地说：“你是在说，你有精神隐疾吗？”

　　“哦，不，当然不，” White摇头，“我只是有点心理障碍，从禁闭室出来之后。”

　　“这听起来可像是在抱怨，”史密斯伸手拿了桌上的钢笔，“可是犯错就该有惩罚的。”

　　“这里可是监狱。”

　　White扯了扯胡子，“可是这里似乎和别的监狱不太一样。”

　　史密斯挑了眉毛，“喔？”

　　White抬头，眼神清澈，“这里好像没有死囚。”

　　史密斯捏着钢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慢慢道，“你想说什么？”

　　笑了笑，“星星监狱，好像有不少特权。”

　　“是因为这里特殊，还是因为这里的人特殊？”

　　史密斯镜片反光，看不出情绪。

　　White淡淡地笑，胡子拉碴，眼圈青黑，“史密斯监狱长？”

　　史密斯用汤匙搅动着桌上的咖啡，低声说道，“男孩，你很聪明，我承认，这也正是我很欣赏你的原因。”

　　“不过，不要以为欣赏就会有特权，至少不会是各种方面。”

　　White认真地看着史密斯的表情，后者却只是抬眼对视着，脸上的皱纹一笔一划刻得很清晰，史密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多大了，男孩？“

　　微微愣了愣，White接口答，“24。”

　　“判了多久？”

　　“十五年。”

　　“十五年啊，”史密斯慢慢地重复，“再出去就是39岁了，外面的世界可就完全不同了。”

　　“事实上，我现在都分不清纽约街上哪家的咖啡是我上星期喝过的了，”皱了皱鼻子，史密斯挠了挠头发，“十五年可太久了。”

　　意味深长地微笑，“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呢？男孩。”

　　White抬头，眨眨眼，像是在回味刚刚的话一般，眼神很亮。

　　史密斯却拿着钢笔点了点White，“本来还想再说说的，可是，我觉得你有必要先去看看医生吧。”

　　“你看上去实在不太好。”

　　White迟疑半晌，慢慢点头，“您能这么体贴，真是恩赐。”

　　White站起身，手扶在椅子上，“不过，您今天让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史密斯擦拭着钢笔，绿豆似的小眼睛盯着White，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没什么，只是聊聊天而已。”

　　“本来，还想和你下一盘棋的。”

　　White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略带抱歉地说：“喔，真是遗憾，只有下次了。”

　　“嗯，那就下次吧，男孩，”史密斯慢慢地说，“先养好身体。”

　　看着White转身离开，史密斯前倾靠向桌，缓缓动了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细小的眼睛仔细地看着，然后用手拿起来，左手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打火机，按下将纸凑过去点燃，红色的火苗跳跃在史密斯的眼底。

　　史密斯将眼睛转动到文件最右上端的照片上。一寸的小格标准照，上面的人脸庞显得很年轻，棱角分明，英俊帅气，那是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那是青春的味道。有些熟悉，巧克力色的眼眸依旧的清亮干净，微抿起的嘴角有些许的上扬，自信而又充满斗志，很有味道。

　　火蛇慢慢燃尽到史密斯手指捏着的地方，再吞噬。

　　“真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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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监狱长办公室，White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胡须，默默地拧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希尔站在门边，挺直了背看着皱眉，抬腿踢了White一下，“跟上。”

　　White跟着希尔走，只是依旧默默沉思，头疼好像又加剧了。

　　他希望自己能在最好的状态跟这只老狐狸周旋，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White觉得史密斯对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怀着某种莫名的目的，这是好事，White需要这种羁绊，不过也是坏事，因为谁被谁利用还不太好说。

　　自己不能走错一步，一步也不能。

　　White琢磨着史密斯的那句话，还想要在这里呆多久？

　　显然，这是一句危险意味十足的话。

　　不是越狱的提醒。

　　他在问自己，还想在星星监狱活多久。

　　White咬着干裂的嘴唇上的角质皮，无意识地撕扯，弄出细小的伤口，整个嘴唇看上去伤痕累累，又嫣红得迷人。

　　希尔带着White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光线很足，明亮干净。

　　White从深思中抬头，顺着方向望去，房间中只站立了一个高挑的男子，明显的倒三角，身材很好，一头金发耀眼得很。

　　White心中一跳，看见一手拿着梳子的Lion，瞬间有些发愣，眼神一扫看见对方右手拿着的剪刀，呼吸一顿，下意识向后微微退了几步，转身就想跑。

　　希尔伸手扯住White，大力拖着将人带到Lion面前，偏了偏头：“给他剪剪，太长了。”

　　Lion看着White僵硬的身体，表情似笑非笑，食指转了转剪刀，“好。”

　　“为什么让犯人拿刀？这不太明智。” White看着Lion手中的凶器开口。

　　“监狱里的工作，谁都有拿刀的时候。”

　　“协助帮忙，这是‘文明标兵’的资格，监狱里，狱警永远多不过囚犯。”顿了顿，希尔冷声开口，“扣成负分的囚室可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星星监狱中不犯错，守纪律的毕竟是少数，嘉奖表扬，文明人自然有文明人的好处待遇，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文明等级是如何评比的。

　　White微微挣扎，转头看向希尔，语气有点恳求的意味：“喔，长官，我不想剪。”

　　Lion银灰色的眼瞳印出White拉着希尔的袖口，微微挑了眉。

　　希尔冷冷地开口：“你的头发太长了。”

　　顿了顿，“还有胡须。”

　　White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希尔只是瞥了White一眼，转头对Lion说：“剪短一点，特别是胡须，剃干净。”

　　White有点着急地扭动，“这是忽视人权，长官！”

　　希尔却利落地转身，走出门前只吐出一句：“隔壁是心理咨询室。”

　　White僵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脸色不太好。

　　Lion懒洋洋地斜靠着椅子，手上的剪刀依旧绕着手指转动，看着White勾了一抹笑意，“剪不剪？”

　　White苦笑道：“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Lion摆了摆头，示意White坐下，“那就快点。”

　　White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椅背刚要坐下，却立刻回头看着Lion，皱着眉问道：“你可以，面对面剪吗？”

　　Lion静静地回视着White，轻哼一声，像是在笑一般，“没有这个体位。”

　　注1：

　　杜克大学医学中心
　　——老年医学研究的前沿
　　1955年，精神科医生EwaldWilliam　Busse(1917－2004)建立杜克大学老年中心，成为美国第一所老年中心。长期以来，杜克大学的老年医学研究一直居世界领先水平。1990年代初期，杜克大学开始向社区初级医疗保健领域拓展，与当地医院和诊所建立了紧密联系。

作者有话说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