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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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王家的大家长王守国从队上回来了。
刘芝做熟饭摆到饭桌上，接着站在门口把在街上玩疯的铁蛋和丫头叫回来。
农村的婚姻不是包办就是相亲成的，刘芝的父亲看中了王守国身为烈士子女的身份和他的才干，王守国是到了该结婚的年龄，看着刘芝模样不错，又能上厅堂下厨房，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
刘芝结婚前名声不好但也不坏，要谁说也就是，书记家里的那女儿脾气有点冲、不肯吃亏，也没其它的。但结婚后，尤其是生个儿子后，刘芝的坏脾气就一一冒出了头，护短，不肯吃一点亏，爱占小便宜，尖酸刻薄，整人的点子多……如果你得罪了她，她能不喘气的把你从村东骂到村西。
不过，这在农村称之为“本事”，要是被婆家人压着，反倒让乡亲看不起。
王家两个小子在村里也很有名，大小子王守国长得英俊，能识文断句，有本事，热心肠，办事得人心，后来又当上了村里的大队长。因社会原因，二小子王国瑞识字不多，脾气也不太好，但能说会道，指鹿为马还能让你完全信服这都是小意思。
有着在村委会当大队长的哥哥，自己也长得俊美的王国瑞找不到对象的原因说起来其实很简单，第一就是刘芝，有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嫂嫂，弟媳的压力肯定很大。第二就是王国瑞那张嘴，太能说会道就给人一种油嘴滑舌的市井痞子印象。
刘芝还没结婚时就看不上不学无术还厚着脸皮啃食哥哥的王国瑞，王国瑞更不喜欢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所以在刘芝嫁过来后，两人的矛盾就在不断升级。
王守国也知道媳妇与弟弟之间的矛盾，也劝解过几次，但两人缓和一段时间后，矛盾就会变得更激烈。久而久之他也悟出了其中的道道，妻子和弟弟好比就是火和水，天生的水火不容。只要他们别做的太过火，他也就放之任之随他们去了。
王守国洗了脸，拿毛巾擦干，接着坐到凳子上，端起碗，见饭桌上妻子、孩子都齐了，就是不见弟弟，蹙着眉问道：“国瑞怎么不在？”
刘芝夹了根咸萝卜丝放到铁蛋碗里，不咸不淡的说道：“他说要分家。”
“啪！”
刹那间，王守国把手里的碗重重摔到桌子上。
刘芝手一抖，夹着的萝卜丝掉在了桌子上。
七岁的王铁蛋和五岁的王妮身体倏地一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是他自己说要分家，我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吼着吼着，刘芝的眼眶就红了，她抹掉眼睛上的泪，声色俱厉的控诉：“到底谁才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处处维护那小子我也没意见，但如今是他自己说分家，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王守国面色不善的站起来，出了屋，径直向东屋走去。
刘芝看到王守国的背影，顿时恸哭起来，大有把整个屋顶震翻的阵势。
——东屋
王国瑞躺在仅容一人的土炕上，手撑在脑后，支着腿，眼神无焦距的钉在屋顶上。
也不知道那个乞丐带着两个孩子今晚在哪睡觉，不会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吧？
呸呸，王国瑞，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了吧，那人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突然，王国瑞耳朵一动，又细细听了会儿，这是刘芝的吼声，她跟大哥吵架了这是？！
王守国象征性的敲敲门，继而推开门走进去。
王父年轻时参过军，后在镇上的派出所任职。王国瑞还在娘胎时，一次意外，王父因公殉职，最后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只捎回来一件他的警装。在王国瑞七岁那年，王守国十五岁，王母因劳成疾去世了，算是王守国把王国瑞拉扯大的，所以他们之间除了兄弟之情外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只有父子之间才存在的情愫。
见到大哥走进屋，王国瑞赶忙起身规规矩矩的坐好，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王守国坐到炕上，问道：“我听你大嫂说你想分家，这是怎么回事？”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刘芝胆大，脾气大，但从骨子里惧怕他这个丈夫，这种严重的事她不敢胡说。
王国瑞心里咧咧嘴，他明明只说以后不再吃他大哥的，没说分家啊！那娘们又在背地里搞鬼！王国瑞刚想说明事实，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自己这回要是说不分家，刘芝说不清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让大哥为难。况且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不能靠大哥一辈子，这家早晚得分，不如这回就趁了刘芝的意，分了吧！
王守国见弟弟表情千变万化，猜道：“国瑞，是不是你大嫂逼你的，跟大哥说实话。”
王国瑞说：“不是，分家的事确实是我提的，我也老大不小了，老靠着你也不算回事，况且我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怎么也得先学会养活自己吧！”
王守国眉头蹙的能夹死苍蝇，“真的是这样？”
王国瑞懒懒的伸伸腰骨，拉长音调：“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懒劲儿，如果能靠你我怎么会不靠，这不环境逼我独立嘛。”
“……好吧！”王守国叹口气，在王国瑞肩上拍了两下，“分家的事不急，今晚先过去吃饭，过后我跟你商量点事儿。”
说到吃饭，王国瑞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肚皮早就饿扁了，“好勒，我正好饿了。”这回是他那大嫂先编纂谎话的，作为赔偿，他再去蹭几顿饭也不为过吧？！
刘芝看到丈夫回来，眼睛霎时一亮，但当注意到他身后的王国瑞时，脸顿时又板了起来，但碍于丈夫在场，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情不愿的吩咐：“妮儿，去给你二叔添副碗筷。”
王妮赶忙站起来，从橱柜里拿出副碗筷，还主动盛好玉米粥放在王国瑞面前的桌子上。
“妮儿真乖。”王国瑞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王妮小脸红了红，羞涩的低着头坐回座位。刚坐下，却发现母亲狠瞪了自己一眼，她的眼眶霎时有些发酸，但还是把眼泪硬憋了回去，母亲喜欢铁蛋哥哥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她自懂事开始就一直告诉过自己，这没什么，她那些朋友们家里也大多是这种情况。但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次面对母亲明显表现出的重男轻女，她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生为女孩又不是她的错！
对于刘芝对待铁蛋和妮儿截然相反的态度，王国瑞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这毕竟是大哥的家务事，就算他是亲弟弟也不好插手，况且有可能他提出来后，刘芝会更不待见妮儿，他能做的也只是对妮儿好些。
吃过饭，刘芝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洗衣服，喂猪喂家禽，妮儿在一旁帮忙，铁蛋早就被他那些哥们叫出去玩了。
王守国把王国瑞叫进屋子，用火柴棍挑挑煤油灯的灯芯。
灯苗顿时亮了些。
王守国的脸在忽闪忽闪的昏黄灯光中变得有些不真实，良久叹口气才道：“国瑞，最近生产队出了些问题，队干部就想搞一次政治运动，把一个劳动最不积极的人拉到台上批|斗一番，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王国瑞苦笑的摆摆手，“大哥这种事你别问我，我那一队的同志们干活都很积极。”他这大哥有本事有能力是一回事，但不得不说，大哥的性格过于呆板守纪，只要是上头的命令，不管正错与否，一定执行到底，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他也劝过无数次，奈何大哥根本不把他的劝告放在心上。
王守国顿了下，道：“其实，队干部已经定好了人选，就是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苟月的三弟，苟唐。”
“苟家的那小流氓三狗子？”王国瑞半张着嘴，半天才把流到唇上的口水吸溜回去，“这谁提议的……呀呀呸的简直提议的太好了！”
听出王国瑞话里有话，王守国脸一黑，语气加重了些，“好好说话，别没头没尾的！”
王国瑞咂咂嘴，“提议的人肯定跟你们队干部有仇，不过说实话，队干部确实是该整顿整顿了，总有那么几个干部，地位不高，却偏偏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整治人。大哥，这次批|斗会你能撇到多清就撇多清，不然肯定受到连累。”
王守国并不傻，相反还很聪明，既然弟弟这么说，一定是知道什么，“说话就说话，别诋毁干部，说吧，为什么说让我撇清？”
“如今那三狗子的脚步都能浮到天上去，没点后台他敢吗！”王国瑞撇撇嘴，“苟月告诉我，他们有位远房亲戚早年参加了解放军，当了京官，最近联系上了。喏，三狗子脚上的‘解放军鞋’就是那位亲戚送的。三狗子如今有了个有身份地位的亲戚，谁得罪他谁倒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