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52、第五十二章

　　弥米尔看着奥斯维达，眼里不可抑止地流露出冰冷的光。
　　“来人，给我把黑巫女吊在城门，七日之后再放下来……抛尸荒野。”维达扣着他不断挣动的手腕，微笑。
　　“你敢。”弥米尔目光森然，“难道你的胜利与权威只能靠践踏败者体现吗？”
　　“我不在乎。”维达收敛了所有情绪，荧绿双瞳冰透得绿宝石雕成的锋利匕首，要直直扎向他的心窝，“我什么都不在乎。”冰凉的眼睛清晰地倒影着男人的面容，倒映着他冰蓝的目光。
　　弥米尔忽然发力挣开奥斯维达，抱起西芙向城堡边缘的海面冲去，雪白的水沫在蓝绿悬崖下翻腾不休。
　　“你跑不了。”耳畔是奥斯维达若隐若现的呢喃。弥米尔没有理会，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够逃走。
　　这时异变抖生。
　　之前被他随手放入怀中的牛角微微震颤，化为一根纤细而坚韧的火焰长绳团团将他捆住。弥米尔没有料到这等变化，只来得及将西芙抛下去，就被迫摔倒在地。
　　海水吞咽下女人冰冷的身躯。
　　弥米尔脸颊被地面的石子划出几道血痕，微微有些发麻。他的心底却泛起悚然寒意，生生掩盖过伤口的疼痛。
　　他应该……能逃走的。
　　弥米尔艰难地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霍尔德尔，黑袍巫师拄着魔杖一动不动，似乎对面前发生的事毫不在乎。
　　奥斯维达慢慢踱步至弥米尔面前，半跪下来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渍：“我从来都不信任你。永远都不。”他瞟了一眼霍尔德尔，“无论是王权的争斗，还是……镜子。”
　　弥米尔瞳仁一颤，紧接而来的眩晕将他拖向黑暗的深渊。
　　“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

　　“殿下，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霍尔德尔指了指瑟瑟发抖，却倔强地瞪着奥斯维达的漂亮新娘，问。
　　奥斯维达抱起弥米尔，一分目光都没有施舍给旁人：“他的姐姐我都杀了，还怕一个新娘？要恨，就深恶痛绝才好……”他看着男人温顺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神情晦涩，“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会后悔的。”芙蕾娅没有挣扎任由士兵带了下去，“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奥斯维达笑容温柔。

　　弥米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现在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反思了很久——关于为何剧情会拐了一个大弯，并有刹不住的嫌疑。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发展成这样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个房间很奇怪，是圆形，四周是暗色的天鹅绒窗帘，掀开窗帘就能看到一根根排列紧密的金属杆子，一只延伸到头顶看不到的地方。没有门窗，透过金属杆子只能看到黑黢黢一片，除了房间里的烛光，没有任何光线。
　　这个地方寂静得恐怖。
　　所以当脚步声一点一点遣散枯冷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明显。
　　“你醒了。”男人温和动听的声音传来，“对这里还满意吗？”
　　“这是哪里？”弥米尔站在帘子前问，他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奥斯维达。不过奥斯维达似乎知道了男人的想法似的，不知按了什么开关，暗色窗帘一层层收拢起来，金黄的杆子全部暴露出来。
　　弥米尔完整地看到这里之前以为这是监狱的栏杆，但现在他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巨大的
　　——鸟笼。

　　“生气了？”奥斯维达无奈的叹气：“我本来也不想做成这个样子，不过禁魔材料有限，这是最完美的方案。”
　　胡说。弥米尔气得指尖都在抖。他几乎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被人当作畜生一般对待。哪怕这里再舒适美丽，鸟笼永远都是鸟笼。
　　“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我？”弥米尔怒机反笑，浅淡的唇角抿出冰凉的笑花，“你只要杀掉我就能完全实现你的复仇，何必这般作态？”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奥斯维达困惑地看着他，“……我报答你还来不及啊。”
　　弥米尔皱眉：“我杀你父亲，夺你王位，让你十几年来过的卑微又低贱，你反而要感谢我？”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奥斯维达岔开话题，“你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和我说那么多话……我很高兴。”
　　没法沟通了。
　　弥米尔心里头下了这么个定义，转过身坐到椅子上不再理会他，开始盘算着如何脱身。
　　奥斯维达在笼子外看了许久，久到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这才忽然开口：“小时候有一次父王带我出去打猎。”
　　弥米尔依然思考着。
　　“但是被最信任的臣子背叛了。我们不敢回到王城，只能带着侍卫像狗一样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一路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也越来越绝望。绝望像魔鬼一样尾随着我们，我第一次与死亡离得那么近，只要被轻轻一推，就会泥足深陷。”
　　弥米尔神情微动。
　　“我害怕。”奥斯维达微微垂下眼帘：“我想活下去，我想活到王国衰落的那一天，活到众人都化为幻影融入永恒极光的时候……然后，我得救了。”
　　“是一个骑着马的人，他像风一样从敌人的刀刃中呼啸而过，我只来得及捕捉到他一抹冰蓝的目光，他就不见了。”
　　“我痛恨他的背影。”
　　“后来我们好不容易平复了叛乱，父王被惨痛的经历和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以为那些杀手来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所以不顾一切地将仇恨宣泄给了他们。”
　　“他灭了他们族。”
　　弥米尔终于看向奥斯维达。
　　“我有阻止过，但是失败了。灭族不久，父王看上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来自命运的诅咒最终还是让他死了在最信任的人手里——他的皇后。”
　　“你知道吗，我除了悲伤之外其实并不感到愤怒，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西芙就是那个民族的遗孤的？”弥米尔淡淡问。
　　“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有什么事值得一个强大的人伪装成普通人，寄人篱下呢？复仇，只有复仇。”
　　“你救了我两次，无数次地暗中帮助我，我怎能不报答？”奥斯维达的手指扣在笼子上，“我的命都是你给的。”
　　剧情怎么会毁成这样……弥米尔目光放空，明明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物怎么就这么纠缠不清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不是也……”奥斯维达失笑，“算了，无所谓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脱身为妙……弥米尔思索片刻开口：“你就是这样报答我？”
　　“因为我发过誓，永远也不要再看到你的背影。”奥斯维达微笑，“我怎能让自己食言呢？你看，你们杀了我的父王，我杀了你的姐姐，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歪理。”
　　奥斯维达委屈地看着他：“反正你将永远呆在这里，你总有一天会不生我的气的，对不对？”
　　“……我若在此生活一辈子，那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奥斯维达荧绿的眼睛深深看着男人冷酷的面容：“我们都可以试试看，谁先认输。”他转身离开。
　　弥米尔等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无力地撑着额头。
　　不知道西芙她……怎么样了。

　　浮沉不定的海面上，一只雪白的老虎打了个喷嚏，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海水沾湿的鼻头，驮着一个铂金发色的昏迷中的人类，慢悠悠扑腾着游向岸边。
　　愚蠢的人类。它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无极感谢陈大导演给了我灵感……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