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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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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的马蹄声回荡在她的梦里,有人扬鞭纵马带她驰骋漠野,笑说他会将她宠成苦寒之地肆意盛放的红梅花,风雪来时只要偎入他的怀抱,她的世界便晴好。
“烈啊”一点寒凉从沉睡的女子的眼角处渗出,被沈竹用温热的手掌拭去,星眸微黯,忽略胸口处涌出的一丝失落与酸涩。情之一字何其苦,纵然完颜烈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嘴里咬牙切齿的说着恨,说着永不相见,魂里梦里心中牵念的只那么一个人而已。微勾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他沈行一直顺风顺水,只有怀中的小女子让他尝尽了落寞滋味偏偏还生不起怨愤之心,只想倾之所有护她无忧。
掀起车帘看见夜色苍茫,细雨扑面带了些微的冷意,秋渐凉了。不知那层裘毡她铺了没,那样单薄的身子受不得寒,待安置好灵儿明天就可以见到她了吧,想到这,少年阴霾了多天的面容才透岀些真心的笑意来。
“沈竹…”迷蒙的从睡梦中醒来,云灵裹着他的外袍习惯性的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蹭了几下,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想见姐姐和爹娘。”娇娇嚅嚅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说不尽的恳求之意,沈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连日赶路让他的眼睛充满了倦意,却还是耐着性子哄道“灵儿别急,我们先去沈园,容我好好想想办法,你这样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灵儿怀着孕,大夫说戒思虑,戒心忧,沈园有安婶照看,当是能好好照顾她。“好,我听你的”听到是儿时住惯了的沈园,云灵也没什么异议,喃喃的应了声,就又环着他的腰沉沉睡去了。
安婶被下人们叫醒,天还没亮,听说沈竹回了,还疑心自己是在梦里。麻利的换了衣服去了前院,就看见沈竹小心的抱着怀里沉醒的女子大跨步的走来,她一见那女子的面容先是一怔,却不敢胡乱认了,只先行了礼“少爷这是…”“安婶,你先把屋子收拾下,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谢天谢地,少爷终于把灵小姐找回来了”屏风外尽管安婶已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藏不住声音里透出的喜意。
“嗯”沈竹看着屏风上晕开的一圈又一圈昏黄的灯光,口气却是淡淡“安婶,灵儿她…嗯,她在外染了场大病,至今身子还不见大好,你多调养些,我就先回了,得了空就过来看她。”
“少爷做什么走得这样急,好歹把湿衣裳换下来再说”安婶一边笑着替他找干净衣裳又有些欲言又止,终是说道“灵小姐回来的事,府里那位知道吗?”
“你说…云樱”是了,险些把这个给忘了,沈竹猛的一震急忙道“吩咐下去,今晚的事谁都不许泄漏出去,违者我定严惩不饶。”
“这…少爷,这安婶我就不懂,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灵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还这样藏着掖着,这算是怎么回事啊?灵小姐是你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妻,怎么弄得好似见不得人一样,你可不能这么委屈人家,那安婶可不依…”
“安婶你只管照我吩咐去做便是,我自有道理。”
“可…”“沈竹”屏风内忽的传来一声轻唤,打断安婶要岀口的话,沈竹看了安婶一眼“下去吧,你若不肯,我叫管家传话。”
被安置在床上云灵已经醒了,只是有些情怯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些熟悉的人索性就装睡,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泪水险些模糊了眼。她那些年少无知的戏言竟被一个少年以一种沉默的方式一一兑现!这是他亲手布置的新房吗,曾经她听他说过成亲后要带她到沈园来住,会给她一个惊喜,她那时只一心牵挂着烈从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一种近乎侮辱的方式将他的心意狠狠践踏。东西还是新的,姐姐应该从来都没来过吧。不多时就听见了安婶与沈竹的对话,她听得入神连手指抓得发白都未曾发觉,见不得人么,沈竹也是这样想的才未把她直接带回城而是送到这来,还不许人泄漏口风的吗?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云灵只觉得胸口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样。
他是该回家了,送她到这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到最后他开口要走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唤了声“沈竹”想把他留下。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沈竹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恐她在马车上受了凉,云灵只是摇头“外面还在下雨,你听安婶的明天再回去吧。”
“没事”沈竹宽慰一笑“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已经迟了好些天,我早些回去也省得云…家里人担心,对了明日还要早朝。你好好养着身子就别瞎操心了。”
“你是怕姐姐担心吧,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干吗呀,当初是我的错才让你们错配姻缘,你们好好的我比谁都高兴。”云灵笑着却是藏不住的苦涩,可是沈竹啊,你明明知道,姐姐那边有那么多人照顾,现在你却是我唯一的依靠,你仍是要抛下我要去找姐姐么,难道十余年青梅竹马的感情还不如一年多的陪伴么?
“沈竹”她试探着开口小心冀冀的让沈竹觉得心疼“这么晚了,姐姐怕是已经睡了,你明日从这里去早朝,下了朝再回去好不好?再陪陪我行不行,别留我一个人。”我会害怕,害怕被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害怕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人抢走。许久,她真的觉得她已等了许久,等得心都要寒了才听到他说了一句好。
风雨凄凄,潇潇的直往人心里吹去。庭院寂静,下人们都已睡去。正厅昏暗凄迷的灯光下,一桌子的菜都已凉透,身形都隐没在黑暗中的女子背脊挺得笔直却在隐隐颤抖着,颤抖着,终于“轰”的一声扫落面前的饭菜,听着碗碟落地清脆的碎响,一声一声都好似咂进了自己心里。牙齿咬得下唇都泛出血迹,尝到生涩的铁锈味,她才终于埋首哭泣,放纵自己的悲伤肆意渲泄成河。她哭得呜咽压抑,泪水湿了衣裳烫了手心。
丝罗站在门外听到屋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身子猛的一颤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冲进去的渴望。不能啊,她家小姐隐在温和优雅下的是刻骨的骄傲,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狼狈的情绪崩溃在外人面前。她看到满地都是洒落的汤汤水水,是少夫人从昨日听说少爷回来就来开始准备的,可现在就这样被翻落宛如她被人狠狠践踏的心。当少爷久未归,少夫人与她去官署询问,那些一同回来的人是如何说的。
“沈竹啊,小丫头你地别忙活了,你家少爷早带你家少夫人回去了。”
“对啊,还真是夫妻情深,竟偷偷跟过来了,我们还以为是哪来的小贼,可沈竹说那是他的妻。”
“…”“可沈竹说那是他的妻”“可沈竹说那是他的妻!”那一刻丝罗几乎不敢去看马车里少夫人的脸色。
回府,落座,上菜,少夫人一直沉默着,沉默的好像在等待些什么。
她在等,等沈竹回来,等一个交待,她想知道他口中的妻是谁?果然,被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他总是这样在她以为他接受了她的时候再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让她看清楚事实。她以为他让她等他算是承诺了,于是她抱了不该有的期盼和奢望。他胡闹过,闹得比这大,可他从没向外人承认另一个女子是他的妻。那她呢,她算什么,到头来她葛云樱做了谁家女儿谁家妇?
可是他却连一个质问的机会都不给她,让漫长的等待消磨尽她内心的勇气,你敢问吗,葛云樱……她习惯了退缩习惯了懦弱,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学者她所厌恶的那些人一样去嫉妒和猜忌。素手触及袖中的一点冰凉,云樱徐徐将它握紧,冷声吩咐“丝罗,明日去找张公子,说我有些事情请他帮忙查一下……”
带着雾气的晨曦洒下一层朦胧的纱,庭院的花草叶尖处滴落昨夜的雨。行色匆匆的少年未惊动其他人,支起窗身形利落的翻进西院的卧房,看见偎在床上安睡的女子眼中终于透出了淡淡的喜悦的光。屋子里的药味没瞒过他近来越发敏锐的鼻子,是又病了吗?沈竹皱眉,冰冷的手抚上了她有些憔悴的脸,只一动便将浅眠的云樱惊醒了来,找不到焦点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沈…沈竹…”
“恩”他小声应了,安抚的拍拍她的背“睡吧,睡吧”说完褪去外衣也钻了进了,一翻身就将云樱拥入怀里。云樱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是沈竹,那…她目光复杂像是最后的挣扎。
“沈竹,我有话问你,你…”挣扎了许久,她放缓了口气尽力软化自己的情绪。“嘘”他却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云樱,我很累了想睡了。”渐渐响起的是他沉重的鼻息,让她觉得无力,小心的转过身子看她棱角分明的脸,疲惫但难掩俊朗。你喊着云樱可你真的清楚你抱的是云樱,是你的妻吗?你很累了,那么我就不累吗?你有把这里当做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在你心里可以被称作“家”的只有你和她的沈园。
移开他的手臂,云樱披衣下床,昨夜睡得太晚眼窝还带着淤青,脚踩在地上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眼前一阵泛晕。回眸再看了看少年当真削瘦了许多的脸,轻叹一声,到底谁欠了谁?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湿意让她颦了眉。
“沈竹,我有话问你,你…”挣扎了许久,她放缓了口气尽力软化自己的情绪。“嘘”他却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云樱,我很累了想睡了。”渐渐响起的是他沉重的鼻息,让她觉得无力,小心的转过身子看她棱角分明的脸,疲惫但难掩俊朗。你喊着云樱可你真的清楚你抱的是云樱,是你的妻吗?你很累了,那么我就不累吗?你有把这里当做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在你心里可以被称作“家”的只有你和她的沈园。
移开他的手臂,云樱披衣下床,昨夜睡得太晚眼窝还带着淤青,脚踩在地上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眼前一阵泛晕。回眸再看了看少年当真削瘦了许多的脸,轻叹一声,到底谁欠了谁?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湿意让她颦了眉。
生火,洗米,舀水,和面,剁馅。晶莹的汗滴沿着女子的侧颜滑落,她时不时的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目光沉静的好像所有的思绪都沉淀下去,只全神贯注于食物里。当阳光穿过窗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浮光,香气已渐渐溢出厨房。
“少夫人起得好早”厨娘笑着和她打招呼。“早”云樱应了声,端着熬好的粥和熟透了的蒸饺,淡淡一笑就往西院去了。他是时侯起了迟了会误了早朝。这样…很好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少爷几乎一夜未归,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少夫人曾那样失态痛哭,这样很好…很好。
手巾摆正,水温刚好,端了铜盆放在案几上这才去催沈竹起来。待他洗漱完毕拿了干净的朝服换了,收拾妥当岀了卧房时,云樱已摆好了碗筷,恬淡的面容看不岀多余的情绪却隐隐让他觉得不安。“起来了,过来吃饭吧,再耽搁就误了早朝了”她浅浅一笑,淡去了他的不安,食物的香气窜入鼻息,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杯盘狼藉,他吃得很干净。若在平时她是该高兴的,可如今呢她该高兴他为了照顾另一个人而忘了自己么。云樱放下手中没喝几口的粥,他果然是不会注意的啊。
“少夫人,为什么不问呢?”
“我在等”等他坦白,等他解释。她不想做一个喋喋不休的让人厌恶的妻子,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还是想等,她已等了那么久,她不在意再多等些时间,她的耐心已经足够好了,是的,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