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歌》素柳柏寒

1、空枕

　　顾青书，青衫磊落，玉树临风，城中颇具名气的才子。
　　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不由都芳心暗许，期冀有朝一日他能成为自己的良人，白首不离，因此，在城郊那一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宅院里，总是不泛前来说亲的媒人。
　　但，皆被顾青书给一一谢拒，没出给出任何的理由。
　　其实谁也不知道顾青书的心里有一个执念，似乎是从他记事以来便有的执念，他在等，等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在那梦中常常会见一到个身着嫁衣的新娘子，静静的坐在床边，他见着，一步步走过去，但在他掀起盖头的那一刻，一切却都化为尘埃，他也是。
　　朦胧间，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殊途，总会同归。
　　想要发出声音问她是谁，但梦便戛然而止，辗转醒来，再无半分睡意。
　　就在姑娘们黯然神伤的时候，城郊的那座宅院外却突然挂起了红绸，红膝脱落的木门上也张贴起了两张红艳艳的双喜大字。
　　将要成为这座宅院的女主人不是名门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
　　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女，在城中一家绣庄里做绣花的女工——洛云绮，清秀的面庞，素色的白裙，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山间的小茉莉，清新淡淡。
　　每日替那些待嫁的新人绣着鸾凤和鸣的红嫁衣，绣着夜夜共眠的鸳鸯枕。
　　在所有人看来，她的身份卑微如一粒尘土。但就是这样一粒尘土入了他顾青书的眼，也让他入了洛云绮的心。
　　夜半无眠，月光跃过窗户洒入房里，与那昏黄的烛光相映间多了丝寂寥。
　　云绮静静坐在灯旁，埋头专注的绣着花样，心无旁骛。一起一落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已经浮在绢上。
　　咚！——咚！咚！
　　临街传来打更声音。
　　云绮的心微微一颤。
　　姐，已经子时了，你还要等么？说话的是她的妹妹，莺儿。
　　将一根丝线绣尽，打上结，云绮方才抬头，看了眼莺儿，露出恬静的笑容，将目光移至门口。半晌，垂眼掩住满目失落，淡淡的道，只想要把这给绣完，明日里赶着要呢。
　　听着她那云淡风清的语气，莺儿有些气恼，忍不住责备道，姐，若那顾青书今后都不在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就这样绣下去？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好的结果，何必苦了自己去强求呢？
　　莺儿心疼她，因为顾青书在娶了她不到月余，便夜夜不归日日醉酒，视她为无物，昔时的恩情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可是她的傻姐姐，就是那么的由着他，即便是伤害她，也宁愿承受，不说半句怨忿的话。
　　会回来的。平静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慌乱。
　　姐……，莺儿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是说不出口，只是看着那一起一落的针轻声叹息。
　　去睡吧，不用担心我。放好那未绣完的鸳鸯，便向内屋走去。转身的那一刻，冰冷泪似乎再也忍不住，滑过脸庞。
　　莺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熄掉灯盏，带上房门离开。
　　屋内，有着小声的低泣。
　　犹记一月前的络云绮，身着艳丽如火的嫁衣，在喜娘的搀扶下，在姑娘们的羡慕里踏上了花轿，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幸福。
　　新婚那夜，旖旎春色绽放在红绡帐内，他极尽温柔，在她的耳边许下般般誓言。
　　而今，春宵尚暖，余音未绝，鸳鸯枕边，却只留她一个人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