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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章 质问 ...

  •   正对着花园的露台,一张圆桌,两个对酌的身影。
      四号以柔和的眼神看着快乐地荡秋千的尤菲,和她身边的人们。塞亚灰蓝的眼眸盘踞着思虑,凝视杯中轻漾的波澜。
      “塞亚,你想对我说什么?”四号回过神,朝恋人递上温柔的浅笑。
      “你们为什么插手宇宙的局势?”
      眉头一动,四号轻轻卸过恋人的质问:“在零号发明思乡机器时,我们和归一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我就是问他为什么要发明那个机器!”塞亚微微提高音量。
      他不意外零号派出神上教,在堇花联邦召集安置遗民;拉非雷出使时钟城是为了他,也说得过去,问题是,零号最初的动机是什么?
      那些看似零碎的线头,隐含塞亚熟悉的风格,这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克拉姆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在创造思乡机器的时候,他一定预计到了如今的局面。可是,克拉姆为什么不速战速决,不让罗切斯特有机会向女王陛下求援,而是把时钟城拉下了水?
      身为服侍白银女王的时计者,和星云帝国的创始人之一,塞亚对夹在其中的现状本能地感到焦躁不安。
      他一直没表现出来,零号是个无厘头的家伙,问了也白问,只有向眼前还算稳重的人询问。
      四号注视对方,目光深得不见底,因此隐藏了悲伤和真意。
      “塞亚,你也是遗民的后裔啊。”
      黑发青年一呆,疑惑冰消,又忍不住无奈:“什么老掉牙年代的事了,难为你们还记得。”他自己都不记得家人和那个空岛商人部落了。
      除了女王陛下。
      心里有些潮暖,更多的是难言的痛楚,塞亚自嘲一笑:克拉姆为他好的行为,却是将他逼入两难的境地。
      身为“时钟城最弱的时计者”,他估计也没什么在战场打酱油的机会。可是,女王陛下的狠辣智计他很清楚,她是不会念旧情的。
      妹妹……一手无意识地拨弄额际的散碎短发,塞亚从中品出了无尽的苦涩和迷惘。
      “塞亚?”见他神情异样,四号不禁担心他的暗示发作了。
      “没事。”时计者回过神,问起另一个更加惦记于心的问题,“丹特丽安是怎么回事?还有茵蒂克丝那个小笨蛋,她精神上的毛病怎么来的?”
      蜂蜜色长发的青年喝了口威士忌,神色仿佛坠入遥远的回忆。
      “塞亚,你知道吧,我们都是概率空间生成的。”
      “啊?嗯。”
      “概率是神的能力,零号吞噬了荒神昆古尼尔,从而有了我们。”琥珀色的双眸凝聚着阴霾,“然后……发生了一件我们不愿回想的事。”
      塞亚没有追问究竟是什么事,他看出四号不想说,而如果能说出口,零号那个笨蛋早就脑筋搭错说出来了,他们交往那么久,都没露出半点口风,可见这件往事在他心底沉淀之深。
      “那段时间,情况糟透了。”四号苦笑,“一个人的悲伤,也许可以慢慢消受,随着时光淡化,可是我们都是‘我’,有着相同的感情和记忆,这种痛苦相互传递,只有越来越恶化。零号想要杀了我们,他实在承受不住那么多自己的情绪……”
      面对恋人惊讶担忧的眼光,四号轻轻点头。
      “我们是‘克拉姆’,但不是零号,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存在’而已。概率空间是孤独的,只有我们自己,没有别人。我们不像零号,在这个世界长大,与许许多多人邂逅,有了真实的经历而成长为今天的自己,我们是神的力量辐射出的属物。零号就想把神的力量转移出去,光辉之四面体就是这么出现的。”
      “幸好这个时候,作为人格自我挽救机制,我做出了处理。”
      纤长的手指在桌布上堆叠出阴影,抵御着某种久远却依然深刻的情感。
      “我自主用光辉之四面体安抚大家,延缓零号的记忆和感情对我们的传递,也延缓我们对零号的干扰。可惜,二号的情况还是很糟糕,从三号到八号,都是那段时间受影响最深的。那个,拉非雷不算在内……”
      “我知道。”塞亚不屑地道,拉非雷那小子其实根本不是“六号”,他是一次实验出生,年纪排在末尾,是抢了原本六号的排位,才冒充老成。
      所以八号就是现在的九号。
      四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随即这笑意暗淡下来:“女性体的我们本来没那么糟,男性体的我们很难区别我们和零号,零号遭受的那件事就和我们自己经历的一样,女性体的我们还可以理智地区分,偏偏,零号分裂出了茵蒂克丝。”
      “茵蒂克丝就是零号!?”塞亚震惊,他是觉得这个最喜欢的女性恋人最像零号,还有本质实在不像女人——没想到还真不是女人!
      “大概是想把软弱的感情抛弃吧。”四号叹了口气,“零号不是故意的,那就是一瞬间的意识。在茵蒂克丝有意识以前,她的光辉之四面体就开始吸收负面感情了,零号急忙制止——就是从那一刻起,零号接受了我们,还有女性体的我们。那个幼小的女孩,不管多么畸形,多么不该存在于世,都是为他而生的。”
      塞亚一时没有出声,默默把两个酒杯加满。四号徐徐喝了一口,道:“还有丹特丽安。塞亚,你知道,我们天生缺少‘愤怒’的情感。但是那件事,不仅让我们感觉憎恶,还想拥有发怒的能力。作为女性体的自我防卫机制,诞生的就是丹特丽安。她是虚拟人格,因为我们所能想象出来的‘愤怒’,只是抽象的情感。丹特丽安是个好孩子,可惜她不知道怎么和我们相处,好在茵蒂克丝和她关系很好。”
      黑发青年想起紫黑色长发的少女骄傲怕生的神色,极度别扭的性情,体贴入微的心思——那些不属于克拉姆的特质,心里泛起酸楚。
      一些至今怀抱于心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却不是像数学题那样,让人愉快的“解”。
      武器师习惯性地摩挲右眼,整理自己的思绪,再次明确了那些不变的情感。
      “四号。”塞亚打破沉默,“你不是把我当恋人看待吧?”
      在这个人面前,他一直有种很轻松的感觉,就像面对从前的克拉姆,还是朋友时期的他。
      教皇一怔,忍俊不禁,唇畔泛起隐忍不住的笑容:“塞亚,你以为,我们当中有人不喜欢你吗?”
      塞亚差点扑到桌上。
      蜂蜜色长发的青年不住轻笑:“因为我的光辉之四面体是精神安抚和情绪延迟的功能,我最深的感情也没有显现出来,竟然让你误会了。”
      “你们要不要这么矢志不移啊!”快被这座后宫烦死的武器师,忍不住抗议。
      “不这样的话,也追不到塞亚了吧。”四号柔声道,深情极了。
      确定这家伙绝对是个腹黑,塞亚朝阳台下看,想找妹妹治愈一下,却愣了愣。
      艾娜和克拉姆不见了。

      拖着教皇一路穿过蔷薇花丛,金发少女四下巡视,决定这里作为盘问地点。
      “艾娜?”
      克拉姆一头雾水,随即,猜到什么,掰下一朵黄蔷薇递给她:“你喜欢?”
      “我说,这不是应该给我的吧。”艾娜一手叉腰,无力地道,真不知道哥哥那么多年怎么忍受这人抽风的大脑。
      “应该给谁?”
      “哥哥!”
      “塞亚有花粉过敏。”见少女一脸惊讶,克拉姆好不容易理解了她的诧异,“哦,不完全是,他有段时间身体特别差,闻不得刺激性的味道,后来调理好了,也不喜欢靠近花。”
      “……算了,先不说这个。”艾娜蹙紧眉,暂时放下新的疑问,问出心底最在意的问题,“克拉姆,你为什么挖我哥哥的眼睛?”
      金发青年神情空白,不像无所适从,而像是思路一时转不过来。
      随即,他迷惑地问:“你在生气?”
      不等艾娜回答,他喃喃自语:“那么塞亚也生气?你是他的妹妹,你们很像。”
      艾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直不了解克拉姆,这一刻却从短短两句话彻底明白了这家伙是怎样的混蛋加笨蛋。
      自我为中心,强硬又不管别人的心情,不管他生性多优柔,对塞亚多么挚爱,他都没有人类换位思考的能力。
      还有,天生不能生气的缺陷,实在太致命了!
      想到这里,她原本对克拉姆的愤怒之情也平复下来,缓和语气: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拉姆显然想到了恋人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隔阂,时不时流露出右眼剧痛的表情,幡然醒悟,前所未有的伤心起来:“塞亚一定怪我了……”
      “好了!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艾娜大吼。
      “塞亚、塞亚……”克拉姆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勉强定了定神,“那个时候,塞亚从地球掉落到星云领……”
      “哥哥是先掉到你这儿!?”
      艾娜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顿时狰狞起来,只想抓着眼前的人死命摇晃,冲他喷一脸唾沫星子:
      哥哥居然不是倒霉落到乌拉拉那个老巫婆手里,而是好运掉到你的地盘,你还不赶快一日三餐把他供起来,最好用铁链绑起来,却让他被乌拉拉抢去,你是缺线,缺线,还是缺线?
      “嗯,那时他的灵魂要消失了。”
      听到这句,艾娜的怒气卡了壳,忙问:“怎么?”克拉姆心神不宁地道:“荒神给他的能力是‘灵魂吞噬’,他体内有所有地球人的灵魂。”
      “什么!!!”艾娜连着大大震惊了两回。
      “我们猜想,他觉醒了第一类接触者天赋后,下意识想保护你和其他人,结果——”
      艾娜恍然大悟,心疼得不得了:“那么哥哥当时灵魂要消失了?”难怪塞亚说灵魂很早以前受过损伤。
      搞不好记忆就是那时候丧失的。
      “是的,我希望巩固他的灵魂,正好看出他的右眼看不见……”克拉姆说到一半,被艾娜打断:“你知道哥哥一只眼睛失明?”
      难怪!
      克拉姆奇怪地看了看她:“当然了,塞亚太不当心了,视神经都坏死了,还不赶快装一只新的眼睛。”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救哥哥,又情况紧急。艾娜神色略和:“那只右眼,可以巩固哥哥的灵魂?”克拉姆点点头。
      艾娜的怒火又消散了一些,问道:“那后来呢?哥哥怎么跑到时钟城去的?”
      “不知为什么,我移植好眼睛,塞亚看了看我,就消失了。”克拉姆蹙着眉,神情依然充斥着迷茫和无助,“后来,我听到他成为了时计者。”
      以为乌拉拉趁虚而入,掳走了兄长,艾娜只有长长叹息。
      多么可惜啊!
      要是克拉姆小心点,或者当时就有DOLL系统,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艾娜,你真的生气了?那塞亚也很气很气我?”克拉姆满心不安地问。
      艾娜看了看他,用力揉太阳穴,不知是感谢他对塞亚所做的事,还是把他痛殴一顿出气。
      算了,这傻瓜的暴力手术,已经让哥哥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坏印象。
      他们俩蹉跎那么久,绝对有这份原因。
      到底不忍心,艾娜语重心长地道:“克拉姆,我们是人类,人类的爱情,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见对方不懂,她耐着性子道:“哥哥肯定不怪你,但是他想忘也忘不掉,因为他爱你。原本可能还没什么,他就是讨厌你而已,可是当他爱上你,情况就不一样了。哥哥又是那副别扭到死的性子,我猜他一定不想腻腻歪歪质问你为什么那么做,偏偏他越闷在心里越惦记着。比如伊恩捅我一刀,即使事后知道他是救我,或者其他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我还是会很伤心很伤心,在往后的岁月一直记着这件事——我不会和他分手,可是那段记忆会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疤。”
      说到这里,艾娜隐隐觉得异样,那个时候,哥哥的表情似乎还有着屈辱和冷漠。
      克拉姆抿了下唇,还是不太明白,这时,概率空间响起丹特丽安的声音:
      『零号,你把坚强的理念套在塞亚头上了,你对塞亚说的那句话,在人类听来非常残酷。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有时还坚强过头了,可是他总会在爱人面前表现出柔软依赖的一面,你却把这种可能性掐断了。』

      「你的眼睛是灰水蓝,这不好,像想哭的天空,它们应该是深灰色,钢铁般的颜色。」

      “你干嘛!疯了吗?”
      当天下午,塞亚身后跟了一只不停追问“塞亚塞亚你生气了?”的克拉姆。
      刚刚迎面撞见克拉姆飞奔过来,塞亚只觉好像回到那段被狂追的狼狈岁月,下意识地掉头就跑,于是高文等人呆呆看着两人在花园展开追逐战。
      克拉姆要是认真起来,塞亚哪里跑得掉,没多久就被堵住。
      “塞亚。”克拉姆直视恋人的双眼,“你气我挖了你的右眼?”
      黑发青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作为一个爷们,这是他最耻辱的心结。
      本来,那种纠葛,他自己有本事,挖掉克拉姆一只眼睛就行了。偏偏克拉姆腻上来,后来两人还变成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事后就猜出克拉姆是为了修补他的灵魂,从后来的交往,他也知道恋人不是那种恶趣味的人,可是,那副景象就好像在脑子里生根了似的,怎么也抹不掉。
      有时觉得自己小气,想问一声,又觉得那样子可笑到极点,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硬是一个字眼也蹦不出。
      时至今日,他都想给自己做个手术,忘掉那件事得了。
      克拉姆是缺线却不是白痴,一看恋人的反应,就露出“完了”的神情。
      “我……再没有资格待在塞亚身边了。”他颓然垂下头。
      “这是抄哪部戏的台词啊!”塞亚怒吼。
      无论如何,克拉姆陷入了重度忧郁症,连四号也表示无能为力。
      “散散心吧。”他只能这么劝。
      上浮扬车的时候,塞亚沉着脸,也和恋人闹起了别扭。克拉姆坐在离他一个手臂远的距离,双目无神似乎在发呆,两人之间的气氛僵到冰点。艾娜等人无可奈何,缩在另一头的座椅上。
      唉,才一天,就闹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金发少女尤其无力。
      真是的,每次都要人哄,麻烦死了。塞亚不耐烦地瞥过去,露出惊怒之色:
      “混蛋!别把十号推出来!”
      “呃,塞亚你认得出我?”
      那个“克拉姆”,在伊恩等人惊愕万分的注目中,往车厢里缩了缩。塞亚扑过去,死死揪住他的领子,破口大骂:“废话!我早说你们化成屎壳郎,我也能全部编号!快叫零号滚回来!”
      “因为他说,他没法把皮丢下,灵魂藏进概率空间,只好这么做……”十号忙着解释。艾娜和塞亚都有种牙根很痒的感觉。
      “我管他!再不滚回来,我就永远不来星云帝国!”
      这个威胁太狠了,十号立马滚去天边换人,再也不帮另一个自己助纣为虐。
      “塞亚……”克拉姆天青色的眼眸明显不同于刚才,隐匿着慌张和自责,可是伊恩等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塞亚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你要是学二号,用光辉之四面体把自己切一块下来,你干脆就别活了。”黑发青年冷飕飕地道。
      “咿!啊呀!”尤菲看不惯妈妈被“欺负”,发出微小的声援,被高文捂住嘴。
      恋人吵架,闲人不理。
      塞亚微微缓和神情,把恋人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行了,洗洗你的脑子,别动不动躲猫猫,我没有怪你。”
      说着,塞亚抖抖肩膀,由衷后悔给恋人写了那么多肉麻电视剧,克拉姆本来就满腔浪漫主义情怀了。
      教皇露出悲伤的眼神:“你没有责怪我,但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这又是哪部剧的台词!”塞亚抓狂。
      艾娜一行汗如雨下,看着两人一路争了吵,吵了争,最后塞亚吻住克拉姆的嘴,算是堵住一切反对意见。
      亲下去的瞬间,黑发青年遗憾:如果他能干克拉姆,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早就在床上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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