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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一百八十一章 揭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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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哥哥大人禁足,伊恩还是看准两人世界的机会,顺利溜出大科学院,向女友通报了她的哥哥和大嫂的最新进展,艾娜听得嫉妒又欣慰。
“算了,我们也快乐地玩耍吧。”
伊恩连连点头,深切赞同。
当天晚上,蓄谋已久的褐发少年和女友在一个卧室聊体己话,流连忘返,难分难舍。十一点前,赶在远方的哥哥大人发来怒吼通讯以前,伊恩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塞亚那个妹控肯定在他们身上安装了监视器来着,要是丧失了信誉,他以后就别想更进一步了。
追妹之路任重而道远,需谨慎。
第二天早晨,艾娜和伊恩找朋友们一起去吃早餐,惊讶地得知一件事。
“帕鲁卡和米勒出去了?”
盖娅答道:“米勒一早过来,叫我们出去玩,说晚了会被他哥哥发现,帕鲁卡就跟他出去了。”
丽萨抱着后脑勺,大咧咧地道:“他们俩关系最好,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高文温和地道:“琉霖陪他们一起去,我想没事吧。”
听到稳重又机变的阴影城城主跟随,两人松了口气。
星云帝国本来可谓是宇宙最安全的所在,不过出了瑠璃袭击遗民星球和梅耶的妹妹梅罗遇害两件事后,遗民们小心了许多。
“帕鲁卡肯定去了千屏之都。”艾娜猜得出双马尾女孩的思路,身为一个本身的机械狂和被塞亚重点培养的机械狂,她对帝国第一空港的设施技术最为向往。
伊恩担忧:“克拉姆不在,他们没有权限,进不去,会不会跑到大街上去?”艾娜白了他一眼:“恩斯特主管那么周全,他们出去,一定会发现,请他们报备,安排车子、路线、接应的人。”
所以艾娜也不担心,虽然塞亚规定他们不能出教皇厅,但前提是偷溜出去。
“不过,我还是叫他们早点回来。”金发少女按下终端手环的通讯键。
随着悠长的鸣笛,蒸汽轮船航行在湛蓝的海面上。
星云帝国在星际领域日新月异,地上的生活却保持着悠然的步调。
海鸥上下游弋,浮游岛屿宛如飘动的绿宝石,柔和明媚的阳光铺洒在大海上,翻起千万点璀璨的光点。
帕鲁卡快乐地巴着栏杆,伸出两条纤细的腿,在半空像荡秋千一样摇摆:“上上次和师傅一起乘水上摩托过来,上一次是乘军舰,这次是船了,好棒哦。”
米勒的心情也很愉快,自从艾娜一行来到自由之领,他一成不变的日子就开始改变,到了星云帝国,更是一幕幕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崭新图景。
过去的漫长黑暗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米勒每次回忆起来都感觉沉重得无法呼吸,越发不想回去兄长那个阴沉的房间。
他看了看身边的伙伴,栗子色长发的女孩还是扎着活泼的双马尾,小脸充满蓬勃的朝气,令人心颤的鲜活。
琉霖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欣赏海景,可惜玛琳的心病还没好,不然就可以带她来看海了。
阴影城城主很是头痛,最近养母缠着他要回小城,不愿待在星云帝国,只好回忆已经有些模糊的人们,打算用魔法模拟出联络的假象,安抚玛琳的情绪,虽然他很不想养母再沉浸在那些虚伪的回忆中。
只要再找到一个第三类接触者,她就能真正找回失去的故乡,她爱慕的托马斯,她的邻居朋友们。
气势磅礴的海上之都打开,宛如绽放的银色金属花朵,比航母更广阔的停泊港上,正轮休的技术代总监霍克德尔和几名高官亲自来迎接贵客。艾娜等人没有意识到,身为塞亚唯一的弟子,帕鲁卡已经得到全帝国人民的尊敬。
栗发女孩张大嘴,手足无措了片刻,下意识挺起小胸膛,用元气十足的嗓音回应。
她表现得坦率又活泼,就算有不得体的地方,霍克德尔等人也只觉得亲切可爱,心生好感,一路热络地介绍。
下降平台上,米勒全身僵硬,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了成千上万倍,球形天幕宛如深远的宇宙,那些巍峨的军舰战机就像点缀天穹的繁星,巡航的飞行器遍布天际,动力引擎喷射出银色的光芒,如彗星之尾,控制信号台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尖塔,比巨人更庄严宏伟。
本来满心期待的帕鲁卡反而没注意到,全神贯注地应付军官们。
身旁米勒钦佩的眼神让她胸中涨满喜悦之情,脸上泛起红晕,双马尾也晃得更欢了。
琉霖心下觉得帕鲁卡有些虚荣了,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着青涩高傲的自尊心,他当初也是这样。
受到某个LOLI控的影响,单身军官都有大叔魂,这也是多数男人的本性,但他们毕竟还有理智,轮值时间一到,就摆脱了双马尾销魂蚀骨的勾引,在一座天桥将客人们移交给一批士官。
米勒更愿意和帕鲁卡单独逛,不过他还是语出真心地道:“帕鲁卡,你师傅好厉害,你上次还说我哥哥厉害,他只是态度横,力量大,塞亚先生才是有真本事。”
“嗯。”女孩眉间闪过异样,“师傅耐心教我又脾气好,是个好人。”
塞亚不知道徒弟给自己发了张好人卡。
帕鲁卡一马当先,蹦蹦跳跳来到食堂前面,撞见一个熟人:“妮可姐姐!”
军部的第三类接触者今天穿着一袭深紫色飞行军服,凹凸有致的身段如水韵致,军靴和膝盖上20公分的裙子勾勒出惹人遐思的绝对领域,软帽衬出她柔软的呆萌气质。随同的士官顿时看直了眼。
妮可空洞的蓝眸浮起变幻的光澜,微微一笑:“来玩吗?”
“嗯,我和米勒、霖来参观。”帕鲁卡开心地道,她和高文、妮可是最早相识的第三类接触者,比后来的艾娜等人还交情深。
“那我请你们。”妮可一视同仁地看了看那些士官,他们激动不已,美貌纯真的妮可是军部的高岭之花,以往只有年轻士官肖想她,今天居然能蹭一顿饭(哪怕是食堂的饭),也是托福沾光!
这时,琉霖接到通讯,信号塔传来疗养院的通知,玛琳又闹腾起来,不肯吃饭,吵着要见养子。无奈下,琉霖告辞,特别嘱咐:“帕鲁卡,米勒,我晚上来接你们,别乱跑。”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帕鲁卡嘟起嘴,妮可解围:“如果你晚上赶不回来,我请他们住我的宿舍好了。”
琉霖放下心来,他之所以在如此固若金汤的要塞也留一个心眼,是因为塞亚提到军队有内奸,不过以第三类接触者为目标,一定是归一会的探子,是谁都不可能是妮可。
帕鲁卡做了个梦,梦里有她不愿意回想的情景。
昏暗的工厂像监牢一样可怕,机器遍布血污似的沉沉锈蚀,阴森的走道深处围着木栅栏圈住的小房间,人们如同牲口般挤在一起,到点时,被工头驱赶出来,日复一日地麻木工作。
幼小的她接受着周围人的呼喝,永无止境地奔忙。谁都能使唤她,连处境相同的年长妇女也在她的胳膊上拧出层层瘀伤,拉扯她的头发。她靠着勤奋不辍和讨好攀上一个个技师,只有在靠近锅炉时会感到一丝安慰的暖意,忍住责打学习那些始终让她着迷的蒸汽动力知识。但是她更喜欢的,是出神地望着红彤彤的煤炉,幻想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会跌进去,变成美丽的蒸汽,消失不见。
蓬勃新兴的工业城,地下铺着累累尸体,血肉工厂日夜运转。
我心爱的城市,吮吸鲜血后哀鸣,像夏季里的飞蝉遗脱了旧壳。
她唱着民谣,一次次追逐铁轨上的火车,捡起篮子里的破灭钟……
梦境中,刺耳的汽笛远去,帕鲁卡头痛欲裂地醒来。
“米勒……师傅……”干涩嘶哑的声音不像她的。
“呵呵。”清朗愉快的笑声响起。
死白的房间,充斥着空洞。栗发女孩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银徽工匠,她秀美的面容浮现出陌生的情绪,好像撕开一张面具般清楚。
“妮可姐……米勒!”
瞥见躺在不远处的金发少年,帕鲁卡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却想不通妮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发女郎遗憾地笑了笑:“我本来想吃了他的,可惜他的身体居然是复合材料元件,真没意思。”
帕鲁卡打了个突,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她一直表现得毫无心机,但她其实一点也不笨,以她的成长经历,也不可能愚笨。
妮可不意外地眯起眼,注视她,一字一字道:“谁能想到,这么‘志向远大’,这么‘单纯可爱’,这么‘爱着故乡’的帕鲁卡·德尔瓦,原来是个小可怜,乞丐出生,当的是工奴不是学徒,谁都可以欺负,谁都瞧不起,却伪装成这样。”
帕鲁卡一阵阵发起抖来,妮可的话像一道道霹雳打进她的五脏六腑,照得魂灵作痛。
“你说要建设祖国,也不是怀念家乡,是因为你发现第二类接触带给你强大的能力,你可以扬眉吐气,回去后,把所有曾经鄙视欺辱你的人踩在脚底,反过来奴役他们,建起让他们匍匐的新工厂。”
“不是的……不是的……”帕鲁卡反复呢喃,感到嘴里有什么咬破了,咸腥的铁锈味在她口腔里扩散。
“你装纯洁,装无辜,讨了克里妮陛下和塞亚大人的欢心,混到了今日的位置,很心虚,也很开心吧。”
栗发女孩被一层层扒皮剥骨,痛得几欲死去。
“我是……”
塞亚的面容和艾娜等人的身影一一闪过眼前,师傅留在额心的大手的温度,肩章上熠熠闪亮的金色齿轮徽章……
妮可啧啧连声,一指放在脸颊上:“我猜猜,如果让你的真面目被人知道,会怎样?塞亚大人还会收你为徒么,你的朋友还会把你当成伙伴么?”
灼热的痛楚冲破心头,脑袋里好像要被无形的热气撑得爆开来。
“帕鲁卡最讨厌妮可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四壁间,“讨厌讨厌讨厌!”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少女绝望地掩面而泣,再也扼制不住胸口崩裂的情绪,滚热的液体一滴滴流下,化开冰冷的水迹。
“把美丽的心灵撕碎,践踏灵魂,揉躏身体里容纳着的脆弱器官,还是那么美好的感觉呢。”妮可狂喜地颤抖,木然的面孔沉浸在奇异的欢愉中。
帕鲁卡的憎恨痛苦让她重温了曾经的自己,被族人扼杀了所有人性的自己。
她为什么要成为第三类接触者?为了亲手毁灭故乡啊。
他们逼迫她、残害她,也不惜要复活的“故乡”。
当她亲手杀掉最后一个族人,她的小妹妹,就是她复仇的开始。
那女孩也是睁着无神的双眼,对着天空哭泣,一点点经历被她吞食内脏的痛楚,那凄美的眼神——
美好得让人心碎。
诡异的紫色雾气裹住昏迷的帕鲁卡,就要挖开她的胸腔。
忽然,一个声音制止了房里的血腥戏码:“我徒弟的心脏不奉送夜宵,煎炸蒸煮都不行。”
妮可似乎不吃惊,撩拨了一下垂到肩头的海蓝秀发,好整以暇地转向出现在门口的黑发青年。
“真狡猾呢,这样保护他们,就是为他们好么?”
“所以让黑心肠巫婆来‘锤炼’他们么?本末倒置呢,妮可小姐。”塞亚不为所动。
出于保父情结,他在小鸡崽身上都使用了跟踪手段,连米勒也不例外,谁让安塔隆和他目前是星云帝国的客人。
因为妮可身份特殊,塞亚支开了克拉姆,也没有让艾娜他们知情。
“生者两大悲剧,一者执意寻死,一者无力求生,你全包了,妮可。”塞亚淡淡地道,隐蔽的炼成阵护住帕鲁卡和米勒,“这样的你,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蓝发女郎轻笑,“坏心眼、世故、悲观厌世、自我排他,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教皇陛下。”
塞亚没有在意对方的评语。
“多莉雅是我杀的。”
骤然尖锐的女声穿透青年的脑海,他浮现出怔忡的神色。
妮可掩嘴轻笑:“那个时候,在千屏之都外面的舰桥上,你来以前,我就吃掉了她全部的器官,用假的感官和生理活动替代,这是我隐瞒了你们的能力。因为觉得时机还不够好,我就等啊等,等到小猫单独一个时,收回了力量,她死前一定很痛苦吧,活生生体验了‘死亡’的感觉,有没有哀嚎呢?有没有呼唤你救她呢?”
塞亚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脑子一片空白。
当他意识过来,他死死卡住妮可的脖子,眼睛里的潮热几乎要喷涌而出,瞳色沈淀成无尽的灰暗,沉沉晕染开来。
“绝不……绝不放过你……”
妮可放声大笑。
“哥哥?”烧毁心肺的火焰被泼了一盆冷水,塞亚的双手下意识一抖,松脱了一瞬,妮可绽开得逞的笑意。
暗红的光丝膨胀开来,刺破皮肤和内脏,延伸向空中,在出现的刹那不停分裂,散发出奇妙的波动,穿过虚拟和真实的间隙,游荡于精神和感知之间,一眨眼半个房间都笼罩在血红的幻境中,将青年扎穿的身体固定在半空,一颗颗能量小球像是眼球一般,定定注视踏进大门的人们。
“塞亚!”
“哥哥!”
艾娜一行相继惨呼,措手不及。
“不要过来哦。”粉紫色的雾气中传来妮可时隐时现的笑声,比她的声音更具威胁的是她手上的人质,黑发青年低低咳血,混浊的眼神仿佛被未知的事物搅动着神智,“我的第三类接触可是比你们都精熟深入,已经触到了存在性本质的边缘——精神。即使教皇陛下亲自来,在他的人格被我掌控的情况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疯了,妮可?快放开!”伊恩难以置信地大喊,艾娜又惊又悔,他们接到陌生通讯赶来时,还抱着以为多半是恶作剧的念头。
妮可置若罔闻,无声的脑波在塞亚脑中私语:(我要消化掉你的血肉,吞掉你的全部,变成你,就能得到教皇陛下的喜爱。)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血眼突然像玻璃一样迸裂开来,连同四周的时空都龟裂出无数裂痕,骤然停止,重重虚影浮现出来,一切景物都在不间断地发生扭曲变形,像是现存宇宙被一个更深层的世界撑开,无限放大,濒临破灭。虚幻和真实在一只灰色的瞳孔中重合,拉长的时间和空间重新衔接,艾娜等人只看到能量眼球和血管啪地全部裂开,妮可的惨叫传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怎……怎么会……你是——”
彻底变调的尖叫拔高又消寂,再无一丝声息,顾不得异常,艾娜等人冲进弥散的血雾。
地上一滩浅灰的泡沫微微蠕动,模糊不可辨别,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高文不解地看了看,其他人没理会妮可的下场,围拢住塞亚,他伤势很重,好在妮可没有贯穿他的要害,艾娜、伊恩和盖娅也想起他把身体炼成了能免疫伤害的炼金门户。
没有听见妹妹等人关心紧张的询问,黑发青年将自己蜷抱起来,哽咽的声音清晰地流淌在夜晚的空气里:
“多莉雅……”
塞亚受伤的消息再次震动了教皇宫和军部,克拉姆匆匆赶来,却和安塔隆发生了冲突,自己的弟弟差点进鬼门关,他当然勃然大怒。
艾娜推开门,只见塞亚弯着腰,轻轻掖好帕鲁卡的被子,不禁轻责:“哥哥,你也要休息。”
“我马上去睡。”塞亚没有反驳。艾娜看了看帕鲁卡,女孩脸上有哭过的痕迹,睡靥却十分安详:“帕鲁卡怎么样?”
简略叙述了妮可所做的事和刚刚帕鲁卡对自己的坦白,塞亚扑哧一笑:“我跟她说,你要是连这点傲气和野心都没有,才别当我徒弟。”
金发少女也忍俊不禁,但想了想,还是有点在意:“帕鲁卡真的在我们面前伪装了吗?”
塞亚淡然道:“装着装着,就成本性了,何况这孩子心地不坏。”
时间静静流淌,窗外秋雨流淌,在室内灯火的照耀下,雨丝深深浅浅绵延出橘黄色的帘幕。
栗发女孩就像脱离了茧的小昆虫,已经有了稚嫩而美丽的翅膀。
“所有的灰姑娘都有机会成长为公主,光彩照人,璀璨夺目。”黑发青年看向妹妹,展颜笑道,“艾娜也要快乐,自信地活着。”
金发少女凝视兄长,他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时光留下的苦痛和沧桑。
可是因为多莉雅,她已经两次看到了哥哥最脆弱的面貌。
也许世上真的有一种牵绊,超越了所有的情爱。
“妮可——”艾娜不知怎么评价,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那个女性被迫背负的责任超出了人性,而她也的确失去了人性。
无力挽救,也无力自救。
塞亚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刘海:“小仓鼠别想太多,你受不了,都交给哥哥好了。”
艾娜情不自禁地扬起唇,又催了两句,塞亚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脚步一顿,围绕他本身,无色的波澜充盈了无限的时空,像潮水一样波涛翻涌,似乎随时会突破某个界限。
突然,世界重合,黑发青年回过头,艾娜和门外的克拉姆、安塔隆等人,都没有发觉。
抿了抿唇,他放下环抱住自己的双手,快步离开。
这个形态,快要保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