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之战虏》晏央

9、第 9 章

　　华贵的白色长袍勾勒出弗罗兰笔挺的身材与劲瘦的腰肢，弗罗兰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沉默不语。

　　站在一旁服侍他的Beta女仆喜滋滋地看着他：“您今天看起来真漂亮，这身衣服可是卡洛斯大人特地为您挑选的，真的很适合您呢。”

　　另一个女仆正捧着一堆饰品一一为弗罗兰戴上，听到这话，她也艳羡地接口：“我从来没有见过卡洛斯大人这么在意一个人，您可真是一个幸运的Omega。”

　　幸运？像这样，成为一个华贵而无用的装饰品？

　　玻璃窗里映照出来的这个倒影，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不想再听女仆们喋喋不休的话，弗罗兰抬脚朝着大厅走去。

　　“哎，弗罗兰大人，我们还没有把您打扮好呢！”

　　……

　　璀璨的灯光闪烁着犹如星子一般的光辉，长长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水和点心。从大厅的摆设到桌子的布局，没有一处不考究。毋庸置疑，这是一场属于贵族的盛宴。

　　不同于帝国宴会上的灯火通明，卡洛斯举办宴会的会场以暗色调为主，灯光的分布错落有致，但并不十分密集。两个相互靠近的人能够看到彼此的脸，稍微离得远一些，就会隐入黑暗之中，这使得宴会多了丝神秘的色彩。

　　宴会还没有开始，但宾客们已经差不多快到齐了。伯爵夫人格蕾丝已经开始与男爵夫人露西交谈了起来。

　　“这可真是让人吃惊，上一次子爵小姐艾文娜还跟我说，公爵阁下也许会向她求婚，没有想到，公爵阁下上了一次战场，居然带回一个Omega战虏，而且还大张旗鼓地把他介绍给所有人。”

　　“谁说不是呢，看来公爵阁下是被那个战虏迷住了。可怜的艾文娜小姐，她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

　　“也未必，起码长老中有不少是支持艾文娜小姐的，毕竟她的基因十分优秀，而且她的信息素与公爵阁下融合度很高。”

　　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插了进来：“要我说，我虽然不喜欢总是用下巴看人的艾文娜小姐，但她嫁给公爵阁下，总比那个战虏嫁给他好，那个战虏在被俘虏以前可杀过帝国不少人。只是因为他是Omega，所以才被无罪释放。”

　　“真的吗？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比起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贵族夫人们，Alpha们对于弗罗兰的情绪就要直观多了。

　　仔细观察这些衣装得体的绅士们，就会发现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暧昧。

　　“真想看看，能够让卡洛斯公爵为之着迷的Omega,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的信息素，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甜。”

　　“公爵阁下的眼光可高着呢，真不知道能够被他看中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过多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两束高亮的灯光打了下来，那两个被笼罩在灯光里的人，一前一后地从黑暗中走出，像暗夜王者巡视领地一般优雅从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两个身影上。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是卡洛斯大人。”

　　卡洛斯握着弗罗兰的手缓缓地走上台阶，当他们走到高台中央之后，他在弗罗兰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这是我的Omega约特•弗罗兰，是我最珍视的人。如你们所知，他曾经是联邦的少将，但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卡洛斯公国的公民。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像接纳我一般接纳他，像爱重我一般爱重他。”

　　众人没有料到，卡洛斯会这样的重视他带回来的这名战虏。他们虽然心底对于弗罗兰仍有些不以为然，却不会当面甩卡洛斯的脸。

　　掌声渐渐响起，开始时还稀稀拉拉，不一会儿，雷鸣般的掌声就遍布整座大厅。

　　卡洛斯满意地点点头，朝着弗罗兰优雅地伸出手：“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弗罗兰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他：“如果你坚持，我没有意见。”

　　两个人都跳Alpha舞步的结果就是他们的舞蹈充满了力量的碰撞，不，与其说这是舞蹈，不如说这是一场博弈。弗罗兰和卡洛斯都在争夺着主导权，谁也不让谁，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他们相互对垒的时候。

　　“喂喂，那真的是一个Omega吗？”一名Alpha问他身边的同伴。

　　“我想…是的。”他的同伴迟疑着回答：“毕竟，他身上的信息素做不了假。”

　　“天呐，这个Omega的味道虽然诱人，但也太强悍了，大概也只有卡洛斯大人能够吃得消。”

　　细碎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纠缠着的两个人影身上，映照出两张同样俊美的面容。

　　弗罗兰恰好矮了卡洛斯半个头，在和卡洛斯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微抬着头：“听到了吗，你的臣民们在为你而惋惜，因为你选择了一个凶悍的Omega。”

　　卡洛斯微微一笑，有力的双臂揽着弗罗兰，突然来了一个急速旋转：“我的荣幸。”

　　“我从来都不知道，天蝎座帝国的元帅阁下竟然有受-虐-倾向。”弗罗兰瞥了卡洛斯一眼，一个大幅度跨步，又将节奏重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弗罗兰少将阁下居然喜欢假装自己很凶悍。”卡洛斯凑近他，低声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凶悍。在我眼里，你很可爱。”

　　一曲终，弗罗兰忙不迭地甩开卡洛斯的手，走到露天阳台上透气。大厅里让他感觉闷得慌，无论是空气，还是氛围。

　　卡洛斯倒是想跟着弗罗兰，可惜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弗罗兰才刚离开，他就被人群淹没了。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弗罗兰走到栏杆旁边，仰望着星空，像以往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夜风从他的耳边划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侧过头，看见一个有着大波浪卷发的漂亮少女朝着自己走来。

　　“居然一个人跑来这里躲着，看来，你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大家其实不欢迎你！”少女高高地扬着下巴，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上满是屈尊降贵的忍耐。

　　“我认识你吗？”

　　少女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弗罗兰会是这种反应，不过她还是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我是艾文娜•帕西尔，凭你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会认识身为公国贵族的我。”

　　“既然我不认识你，你在我面前找存在感做什么？”

　　“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缠着卡洛斯大人！”艾文娜怒气冲冲地说：“你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俘虏，就得有自知之明！”

　　“明白了，一定是你知道你的卡洛斯大人不会听你的话，才来找我的。你其实不是想在我面前找存在感，而是想在卡洛斯面前找存在感对吧？”

　　“你……”艾文娜被戳中了痛脚，怒气再度升级。

　　“我想说，你的努力用错了方向……”弗罗兰抬起头，只见宫殿的上方不知何时降下了一片黑影。

　　“喂，你在干……”

　　“闭嘴！”

　　感知到危险存在的弗罗兰一把将自己身上不便于行动的长袍扯下，身体前倾，将少女扑倒，就地一滚，躲开了一粒粒直射而入的子弹，他们身后的落地窗猝然崩裂，玻璃渣子随着弗罗兰和艾文娜而向前涌去。阳台上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弗罗兰的这个举动使得他和艾文娜一起直接冲出了栏杆。

　　“啊——”

　　身体悬空的感觉使得艾文娜发出了一阵惊叫，弗罗兰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直接攀上了楼下的窗沿。他手上一使力，迅速地带着艾文娜从开着的窗口爬了进去。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可艾文娜已经顾不上膝盖处传来的尖锐疼痛，她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惊恐。窗外到处都是爆炸声，震耳欲聋。很显然，这座古堡已经不再安全，它的上空被什么人入-侵了。

　　“喂，知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来路？”弗罗兰指了指天上。

　　艾文娜苍白着脸，颤声说道：“不，不太确定，不过，会在这种时候伏击的，应该只有那群人……”

　　“那群人？”

　　艾文娜咬着嘴唇：“就是J•von的狂信徒。在天蝎座帝国，出身中下层的Omega，至少有一半是J•von的信仰者。”

　　弗罗兰有些震惊：“J•von已经死了三百年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J•von是联邦的创立者之一，但是因为他曾经的铁血作风和他掌权时对Alpha的无情杀戮，他在联邦的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多么光鲜的存在。现在，在联邦，人们提起这位Omega,多会用血腥Omega来代替他的名字。他的功勋已经在联邦议会的刻意掩盖之下，被人遗忘了。在不少联邦高官的口中，这位Omega是一个独-裁者。对他怀有好感就是对联邦自由和民主的背叛。

　　原本弗罗兰以为，位于阿尔法星和伽马星的组织就已经是J•von所留下的残余势力的极限，他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天蝎座帝国，居然还会有这么多J•von的信徒。

　　“等等，别过去，危险！”

　　在艾文娜的尖叫声中，弗罗兰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走到了窗边，然后，他看到一面巨大的旗帜从银河系级别的战舰上垂下：

　　“狂妄的Alpha已无可救药，唯有付诸武力，才能赢得世界的新生！”

　　“Alpha独-裁的时代即将结束，Omega和Beta将获得自由、平等！”

　　弗罗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在这幽深的暗夜中，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脑海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要将他的大脑从中间剖开。

　　……

　　天空中下着大雨，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雨中响起。雨水顺着来者的中长发滴落，使得发丝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

　　弗罗兰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目光聚焦的，是自己站着的方向。

　　“约特，小卡死了。”

　　一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拥有一头灿烂的金发，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可惜这张照片很快就被地上的雨水浸湿，渐渐看不出孩子原来的面貌。

　　“……”弗罗兰看了看地上的照片，又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陌生面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Omega，一个不像Omega的Omega。最重要的是，弗罗兰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不说话，约特？你还打算继续忍耐下去吗？”那个Omega一拳打在墙上，声音中满是愤怒：“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步小卡的后尘！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在那些Alpha的眼中，我们也只是工具罢了。当工具变得不趁手，就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舍弃！”

　　他愤怒地抬起头，一双翡翠色的眸子亮得惊人：“那些Alpha，他们掠夺了我们的生存空间，不打倒Alpha，我们就无法获得新生！”

　　弗罗兰看到，那个拥有翡翠色眸子的Omega少年朝着自己伸出了手：“我们反叛吧，约特，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可是，弗罗兰心中更加茫然了，伴随着茫然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阵阵莫名的失落感。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

　　“醒醒，醒醒！”

　　弗罗兰感觉到，有谁在焦急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眼皮非常沉重，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弗罗兰试了几次，才终于撑开了一条缝。缝越来越大，然后，他看到了艾文娜放大的脸。

　　“你终于醒过来了！”艾文娜捧着弗罗兰的脸颊，声音中是满满的惊喜，她吸了吸鼻头：“我、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了。”

　　“我没事，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吗？

　　弗罗兰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的大门就被人一脚重重地踹开，卡洛斯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他还没有来得及为确认了恋人的安然无恙而高兴，就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而怒火中烧。

　　他的Omega正依恋地靠在另一个Omega的怀里，Omega身上的长袍，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卡洛斯快要气疯了，他像一阵风一样地来到了弗罗兰和艾文娜跟前，粗暴地把弗罗兰从艾文娜的怀中扯出。艾文娜因为他的力道而被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然后，她看见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着的Alpha用一种令她胆寒的眼神看着她。

　　“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你……”艾文娜颤抖着说道：“你放手，没有看到他正不舒服吗？”

　　卡洛斯目光下移，见弗罗兰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怒容这才收敛了些许。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弗罗兰裹了起来，然后把他打横抱起：“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艾文娜看着卡洛斯带着弗罗兰消失在她眼前，然后门在她面前重重被关上，她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扑到门边：“卡洛斯大人，你忘了把我一起带走了！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呀！父亲大人，我怕，呜呜！”

　　……

　　“也许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你和那个女性Omega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走廊中回荡着卡洛斯高频率的脚步声，因为情况危急，他走得很快，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向弗罗兰兴师问罪。

　　弗罗兰发誓，他听到了卡洛斯磨牙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我和她在露台上同时遇到了袭击，我救了她，她感谢我，仅此而已。”

　　卡洛斯冷笑一声：“听起来，真是一出精彩的英雄救美戏码，是不是？你喜欢柔柔弱弱的Omega女人？”

　　弗罗兰考虑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比起Alpha，我确实更喜欢Omega。”当然，那些有公主病的Omega就算了，弗罗兰心中补充。

　　卡洛斯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得到了一个令人火冒三丈的答案。他简直恨不得把怀中的Omega抵在墙上，狠狠地贯-穿，来彰显自己的主权。

　　可他不能，因为J•von党的袭击，这里已经变得不安全了，他必须带着弗罗兰尽快离开这里。

　　卡洛斯在心里给弗罗兰狠狠地记上了一笔，准备以后向他连本带利地讨回。

　　“好了，脾气也发过了，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弗罗兰在卡洛斯的怀里轻微地挣扎着，示意他要自己来走：“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脾气完全没有发泄完毕的卡洛斯用更加紧致的拥抱作为对弗罗兰话语的回应。

　　“说真的，你现在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那些J•von党身上。说真的，我没有想到J•von在你的公国会有这么多支持者。”

　　“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稍后再跟你讲。”卡洛斯抱着弗罗兰走进了地下室：“现在，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去。这个房间可以作为防空洞使用，房间门口我设置了高级权限，一般人进不来。”

　　“这个限制是双重的？”弗罗兰盯着房间门口精巧的装置看了许久：“意思就是说，我也出不去是么？”

　　卡洛斯快速地拥抱了他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

　　弗罗兰看着卡洛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无表情。

　　他能够感受到卡洛斯的心意，知道卡洛斯是想要保护他，不过，这种过度保护，他其实并不需要。

　　算了，这种事，对Omega保护-欲过度的Alpha大概是无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