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心[仙五前][卓叔中心粮食、偏红白]》河青九余

4、三

　　皇甫门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没有说话。青年也似乎发现他不大对劲，走近了一步，刚想说什么，却听咪地一声，原来是白猫在鱼篓中找不到吃食，愤怒地探了出来，爬上皇甫卓的肩膀。那青年眼明手快，一把将它拎起，快速说道：“阿福！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就算找不到吃的，也不能乱抓人！”
　　他话出了口，又感到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子，皇甫卓却已经嗤地笑了出来，随意地道：“你猫是你养的？叫阿福？”
　　青年叹道：“是呀，但是它不听话，喜欢乱跑，脾气也不好……唉，不过这样对没见过人就扑过去，也是第一次，它其实挺胆小的。”
　　皇甫卓点了点头，又打量了这青年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笑道：“这位小兄弟，天色已晚，你还特意过来，还带上了灯笼和……猫。如此执着雅兴，某也当真无法拒绝。”
　　青年被他看破也不见尴尬，他只是笑笑，放下了白猫，对皇甫卓从容一礼，道：“在下云琚，平素也喜爱垂钓，此地正是在下常来之处。然而今天见到先生，望之气度不凡，又深感可亲。遂生结交之心。方才莽撞冒犯了先生。还请见谅。不知先生的名姓可否见告？”
　　他声音清亮柔软，本来话语轻快随意，却忽地又变成文绉绉的。然而听来都纯良自然，不带一丝造作。皇甫卓缓缓站起身来，这青年长衫朴素，眉目温和秀丽，看年纪大概是已经过了二十，但眼中偏偏藏着少年一般带点稚气的狡黠，简直让他想要去触碰一下。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缓缓微笑道：“我叫皇甫卓。”他顿了顿，才又道：“原来是我占了小兄弟的地方，是该抱歉了。”
　　云琚偏头笑道：“这里人人来得，怎是我的地方？”他只一眼没看到，阿福却又蹭到了皇甫卓腿上。皇甫卓低头，又蹲下摸了摸猫儿的头，阿福便眯了眼睛十分受用的模样。两人并肩坐在栈桥上，云琚捧着灯笼，歪头看着阿福，终究羡慕地叹了一声。
　　有了阿福的殷殷期待，皇甫门主倒也又甩了钩下去，认真耐着性子钓鱼。云琚逗了逗不听话的猫，忍不住又开口道：“我看先生的举止气度，是会武功的人罢！先生又姓皇甫，莫非和四大世家中的皇甫家有些关系？”
　　皇甫卓咦了一声，转头道：“原来小兄弟对江湖事还很感兴趣？我原以为你这样的读书人不关心这些。”
　　云琚摸了摸头，犹豫地道：“叫先生……见笑了。”他眼光转向海面，慢慢地道：“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夏侯府门前玩，见到一个青年侠客路过。他……他骑一匹黑马，穿着白衣，腰间佩着宝剑，长相我看不清楚，但是背影矫健潇洒，叫我……好生羡慕。想着诗中讲的游侠儿，肯定就是他这个样子了。那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各种江湖故事。虽然我只是一介普通书生，也常常被叔叔和母亲教训不务正业……我也知道我想象出来的江湖和真正的江湖，始终是不同的。但是，人各有所好嘛，我是改不了了。”
　　他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件事情，我没跟别人提起过。不过见着先生，总觉得十分亲近，竟然就说出来了。”
　　皇甫卓听他说完，静静一笑，道：“方才你还叫我做兄台，怎么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先生了？”
　　云琚张大了眼，连忙摆摆手道：“原来……那是远远看去，我还是为先生……与我年龄相仿，才冒昧了。现在怎能再失礼？”
　　皇甫卓温言道：“不妨事。我们江湖人不在乎这些。既然咱们两人投缘，那么兄弟相称也无不可。我叫你一声小兄弟，你称我皇甫兄便可。”
　　云琚磕磕绊绊地低声唤了一句“皇甫兄”，皇甫卓的眼睛便笑得眯起来了。云琚又张了张口，才道：“你果然是江湖中人。我听说现今武林是以四大世家为首，欧阳盟主的折剑山庄出产神兵利器，千金难求；还有道门之首的蜀山派，擅长各种玄门道法，奇妙非常。可惜我只在本事里看到，没亲眼见过……虽然夏侯家就在我们明州，但是近年来很是衰微，听说他们族人大多去了青州。从我小时候起，大宅就一直空着，偶尔来几个人，也不会久留。现在城里也已经有不少富户都盯上这宅子了。”
　　皇甫卓嗯了一声，眉宇见拢上一丝愁色，缓缓道：“既然如此，我自是不会让夏侯家祖宅落入他人之手……以前便罢了，今后却是不能不管。”他见身边人愣了一下，便又笑道：“你说从未见过武功道法……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天色已晚，无人注意，我便让你见一见罢了。”
　　云琚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简直就要跳起来了。皇甫卓忙又道：“不过我惯用的那把剑已经不在身边，现在也没带着兵刃。但我因为一些缘由，在蜀山修过些道法，倒是还可一用。”他说着慢慢垂目，伸手拈了个诀，指尖流出一线青光，夜里看来耀目而温暖。云琚目不转睛地看着，皇甫卓却忽然张眼，手臂一伸，那一点青光便点在了云琚的眉间。
　　这种熟悉之感……果然如此。
　　云琚只觉得眼前一白，全身如浸入温水，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只是一瞬间，皇甫卓又收回了手去，对他柔声道：“这法术能安神定魄，对人有益无害。云小兄弟不用惊慌。”
　　云琚好像做梦一样，迷糊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又清楚过来，见皇甫卓还看着自己，便有些紧张地道：“我……我怎么了？唉，我第一次见人使出真的法术，都看呆了……”
　　皇甫卓摇摇头道：“没什么。”他目中闪过一线水光，转眼不见。他转过头去，这时候手中的鱼竿颤动，原来终于有鱼上钩了。两人都露出了笑容，皇甫卓扬起鱼竿，出水的鱼儿虽不算大，对于阿福也是足够了。他快速将鱼卸下来，丢进鱼篓。阿福还不忘了先扑上来舔过他的手，才又钻进鱼篓去吃食。
　　云琚笑眯眯地抚摸着阿福温软的身子，道：“今日多谢皇甫兄了，阿福总算没有白来。今日小弟与兄相见恨晚，不知兄在明州留多少时日？小弟定要做东，请兄在金潮阁一叙。小弟虽不富裕，但在金潮阁却有些门道，兄可随意。另楼上还有说书讲逍遥游的，精彩之极，不可错过。”
　　皇甫卓咳嗽一声，想到白天的经历，皱眉道：“这些传说……多穿凿附会，荒诞不经，不可尽信。云小兄弟可不要被误导了才好。”
　　云琚轻笑道：“这我自然晓得。”他又眨眨眼，才道：“金潮阁说书的新本子，《黄氏游侠传》便是我写的。”